第三章 封印
夙愿池中一只安靈獸漸漸蘇醒，一雙觸角慢慢變紅變亮。
????一切如第一次一樣，又一次在安靈獸的指引下安歌離開了滄溟空澤。
一路上安歌不停地回憶剛剛記起來的那段光景，有幽冥陪伴的兒時時光，那個小小的白衣少年…
…
山色空濛，水光瀲滟。
湖邊一皓首蒼顏的長者倚靠在樹旁，雙眼緊閉，一張臉寫滿了滄桑。
安靈獸再次通體赤紅，安歌又一次進(jìn)入這劇蒼老的身軀內(nèi)…
又是一個簡單的有些稚氣的遺愿，離世前最想做的竟是再在這湖中泛一次舟。
安歌拖著這劇蒼老的身體，步履蹣跚。
原來衰老的感覺就是無能為力，安歌默默嘆息。
乘上船，安歌坐在船尾，船頭是船夫哼著小調(diào)，婉轉(zhuǎn)悠揚。
太陽掛在西邊又紅又大，不在明媚刺眼，緩緩落下，一點點把湖水染色。
安歌看著湖光山色，美的讓人移不開眼，也難怪這位長者要在離世之際再看上一眼。
許久，安歌再次體會到生命氣息的消失殆盡，她抽離了長者的身體。
耳邊一句“謝謝”，安歌看著湖心中央的一葉扁舟，黯然離去。
…
回到滄溟空澤，看到幽冥獨自飲著一壺酒，肆意灑脫的樣子，讓他想起來思凡上仙。在招搖山上總是一邊看著她與幽冥二人修行，一邊自己飲酒快活。
曾經(jīng)不情不愿給思凡上仙打酒，嘴里嘮叨著少喝些的幽冥，如今和思凡上仙倒是一脈相承。
幽冥見安歌回來，喊她過來。
放下一壇酒，端坐起來，從懷中取出一只錦囊，隨即打開拿出一朵小小的桂花盈握手中，二人相視一笑...
安歌依舊無法言語，只得聽幽冥講述自己到底經(jīng)歷的什么，好在幽冥讀得了魂魄所想，每每安歌心中有所疑問，幽冥立刻說與她聽。
不多時間，安歌又沉沉的睡去…
…
循環(huán)往復(fù)，這已經(jīng)是安歌第五次醒來，已經(jīng)實實在在感受到身體的存在，也不再開不了口，看東西愈發(fā)清明，失而復(fù)得一切讓她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清風(fēng)帶來一陣?yán)滟南恪Ｊ枪聿?，安歌對這個味道尤其熟悉，鬼草聽起來可怕，看起來可愛，葉綠莖紅，開花時如禾苗吐穗，最妙的是服食它可以無憂無慮。
從前的安歌但凡來到滄溟空澤，都會在這鬼草邊呆坐半晌。
曾經(jīng)向幽冥討要過鬼草種子，幽冥告訴她，不要枉費周章，這鬼草只能在滄溟空澤落地生根。安歌不信也曾偷偷帶回過招搖，無論怎么精心栽培也不見生根發(fā)芽。
其實安歌偏愛這鬼草，只因它能使人無憂。
安歌再次走到夙愿池邊，看著水中模糊的倒影，青絲輕輕綰起一個隨意的發(fā)髻，素白色的對襟襦裙，一看便知是幽冥準(zhǔn)備的，和這整日煙波浩淼的滄溟空澤著實相稱。
幽冥生在這清冷幽婉之地，終年一襲白衣加身，連吃飯的口味都偏愛清淡。唯獨這性子瀟灑不羈，眼睛里總是藏著邪魅的光。
記憶七零八落，好在慢慢都被她拼湊起來，從忘川上的一縷殘魂到如今，安歌好像確實如重生一般，又把曾經(jīng)的日子重走了一遍，快樂的，悲傷的，念念不忘的，不愿提及的全都?xì)v歷在目。
“又想起什么了？”幽冥來到池邊，輕聲問著。
隨著安歌的精魂日益恢復(fù)，幽冥對她心思的感知卻在慢慢減弱。
“封印?！卑哺柰蛴内?。
幽冥一怔，看著眼前柔弱的安歌，他怎么也想不到曾傲睨萬物，縱橫馳騁的招搖女君也會如今日這般裊裊婷婷，雙瞳剪水。
…
安歌的記憶又回到招搖山上...
那是思凡上仙帶著幽冥離開招搖山的千余年后，安歌也到了成年之際。
不多日便是安歌正式繼任招搖君王的冊封大典，整個招搖都在為新君繼位做準(zhǔn)備…
清晨安歌隨穆荀君后來到招搖后山，招搖繁盛，只有后山這一處僻靜之地。且這里一直傳聞有白耳妖獸出沒，更是鮮有人煙。
每逢父王忌日穆荀君后都會帶著安歌一同來到后山，讓安歌跪拜，自己則黯然神傷。
“安歌?！蹦萝骶笳Z氣滿是哀怨。
安歌應(yīng)聲。
“可還記得你父王為何而死？”穆荀君后問道
“不周山上父王為保護(hù)天下蒼生，舍身封印了血魔神恒古。”安歌語氣堅定，雖從未見過父親，安歌卻知道自己的父王不僅是招搖子民的君王，更是天下蒼生的恩人。
“鴻蒙初開，天地混沌，創(chuàng)世神劈開天地劃分六界。繼而身形崩解形成神界，永生不老，是六界最高主宰。而后刑天、黃帝爭位，共工觸怒不周山，禍兮不斷。上古眾神逐漸凋零滅寂?！蹦萝骶箝_始娓娓道來。
“數(shù)萬年前，天帝與恒古同為天帝坐下戰(zhàn)將，共同平息戰(zhàn)亂，鎮(zhèn)守六界安寧。二人同為救世神祗，秉性卻截然不同，天帝悲憫蒼生，心懷天下，恒古卻暴虐好戰(zhàn)，主張以暴制暴。創(chuàng)世神讓位天帝，讓其統(tǒng)領(lǐng)六界。從曾經(jīng)的并肩作戰(zhàn)到后來的坐下之臣，恒古便開始心生不服，肆意妄為，天帝念舊他曾有功于六界，便一直姑息，沒想到恒古變本加厲，嗜血成性，在各界大開殺戒，人神共憤。”說到這穆荀君后怒不可遏。
接著說道：“天界眾神聯(lián)合請命，天帝也不再縱容，下令誅殺恒古。恒古執(zhí)著戰(zhàn)爭又心生嗔恨，一念成魔，墮入魔道化身阿修羅王。他嗜血成性，自封血魔神。正式與天族對立。”
穆荀君后所講，安歌也多多少少也從思凡上仙嘴里聽到過一些。
“魔界聲勢浩大，六界之中戰(zhàn)斗力最強，?！蹦萝骶罄^續(xù)：“恒古墮入魔道終日引發(fā)戰(zhàn)亂，霍亂六界，哀鴻遍野。天界雖不乏肖勇的仙神，卻也奈何不了?！?p> “世間眾神都奈何不了的恒古，為何最后被父王封印在不周山？”安歌疑惑。
穆荀君后望向天際：“八荒之中皆以我招搖山為尊，六界有難你父王只當(dāng)與天地共存亡。不周山乃人界通往天界的唯一途徑，恒古妄圖在此大開殺戒，再一步步讓魔界統(tǒng)領(lǐng)六界。招搖君王一脈有赤炎之血?！?p> 隨即割破安歌的手指，一滴血滴落草地一朵白色野花之上，穆荀君后摘下，放如安歌手中。
安歌并未看出自己的血液有何不同，輕撫被血液染紅的花瓣，卻怎么也抹不去那抹殷紅。
安歌不解，穆荀君后繼續(xù)解釋：“你自小有仙澤護(hù)體，不曾有過流血受傷，定然不知你身上流淌的這赤炎血，遇物則烙印其上且不死不滅?！?p> 穆荀君后繼續(xù)：“招搖可以統(tǒng)領(lǐng)八荒全是因君王一脈體內(nèi)封印噬天寒，噬天寒震懾四方冰封萬物，甚至毀天滅地。也只有這赤炎血能壓制得住?！?p> 安歌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這天界眾仙，神法高強，為何最后是自己的父親只身封印了恒古，竟是如此。
“不周山上掀起一片血雨腥風(fēng)，你父王解封噬天寒才得以封印恒古?！闭f到一半穆荀君后言語哽咽，繼續(xù)道：“解封噬天寒的代價便是形神具散，灰飛煙滅。
上蒼賦予招搖君王與生俱來的神力，便是要擔(dān)得起這拯救蒼生的責(zé)任?！?p> “所以，我體內(nèi)也封印這噬天寒？”安歌覺得這一切讓她不知所措。
穆荀君后雙眼布滿血絲：“是，同你父王一樣。”
安歌不解的問道：“母后為何今日才說與我聽。？”
“這噬天寒雖自娘胎起就封印于你體內(nèi)，但不到你成年之際，便無法從你體內(nèi)解除封印。不日便是你的冊封大典，你也正式成年。”穆荀君后解釋道。
又繼續(xù)說：“母后不愿你小小年紀(jì)就為這些困擾。母后多希望你如尋常孩子一般無需背負(fù)這么多。”
穆荀君后今日的話，安歌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又覺得如夢境一般不真實。她自小就知道自己要肩負(fù)君王的責(zé)任，守護(hù)招搖安寧。卻未曾想，體內(nèi)竟蘊藏如此大的能量，也許有一日六界動蕩，她也要如父親一般，犧牲自己。
想到這里，安歌并未感傷自己的命運，在她看來這便是宿命。
穆荀君后早已淚流不止，即感懷自己的夫君，又心疼安歌的未來。她無法想象如果失去安歌，她會怎樣？現(xiàn)如今安歌是她留在世間唯一的寄托。
安歌為穆荀君后拭去淚水，她深知母親的心思，輕聲安慰道：“母后，如今六界安定，我這毀天滅地的本事，怕是今生也無用武之地。”
安歌的懂事讓穆荀君后倍感心疼，她多么希望她可以無憂無慮的長大，卻從小就勤奮好強，小小年紀(jì)就有大人一般冷靜睿智。
“是啊，母后又何必為這不會發(fā)生的事情介懷呢，你看我…”穆荀君后展顏。
安歌不愿母親再難過，便岔開話題：“母后，我的冊封大典會有眾多仙首同來嗎？”
“那是自然，我招搖素來受八荒尊崇，天界更是感念你父王拯救六界安寧。到時各族首領(lǐng)均會前來，一同見證我們招搖新君繼任。”穆荀君后稍感欣慰的說。
安歌見穆荀君后釋然許多，自己也稍有安慰。
“你也許久未見幽冥和思凡上仙了?！蹦萝骶蠼又f。
“有千余年了…”安歌應(yīng)聲著，卻在想：思凡上仙與父王母后私交甚好，想來定是知道這噬天寒一事。自然是母后千叮萬囑的讓他不要說與自己聽。這便是一個母親最大的私心吧，讓自己有個無憂的童年。
“自然是幽冥把滄溟空澤治理的井然有序，思凡才能也落得清閑云游四海。”每每提到幽冥穆蕁君后都嘴角掛笑。
“也許吧…”安歌說的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幽冥知道自己內(nèi)體封印著噬天寒，會作何反應(yīng)？想到這里，安歌盼著幽冥能早些來招搖。
安歌性子清冷，幽冥是他唯一的知己，此時此刻她能想到的便只有他…
…
“冥殿，用茶?！币粋€稚嫩的聲音打斷了安歌的思緒，身旁是一個小仙童畢恭畢敬。
回憶恍如隔世，安歌的心也從招搖山飄回滄溟空澤。
小仙童放下茶杯，幽冥頷首，示意其退下。
茶只有一盞，端放在安歌面前，清冽怡人。
這味道太熟悉不過了：“這，這是…”還未等安歌說完，幽冥便答到：“你不是一直想嘗嘗看這鬼草?！?p> 幽冥又把茶杯向安歌面前推了推：“試試看?！?p> 安歌端起茶杯，幽香沁人，卻只是聞聞便又放下。
“不必了，現(xiàn)在的我并不覺得有何憂心?！卑哺枵f到。
“也好?！庇内た粗缃竦陌哺?，笑的淡然溫暖，他知道她就快完完全全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