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景王與胎果*

　　朱匣與嘉仲對望，前者好似想開口，卻被濟(jì)邢稍稍阻止了，「到客棧再坐下來聊吧，這里嘈雜，不好說話。」

　　眾人都贊同了，在街道轉(zhuǎn)角處找了一處名為「悅來」的客棧入住，一樣要了三間房，濟(jì)邢、朱匣與咎言一間，其他三名男子一間，樊瑜獨自一間。

　　客棧的一樓販賣薄酒與小菜，擺著許多木制桌椅，大堂打掃得很干凈，房間也窗明幾凈，讓幾人都很滿意。

　　樊瑜將云鼓藏在床下，打理了一番外表后，便至一樓與嘉仲等人會合。

　　咎言依然默不吭聲地坐著，由濟(jì)邢監(jiān)管。不知兩人究竟達(dá)成了什么協(xié)議，咎言竟然沒有逃跑的意思。

　　蒙岳到柜臺買了一點酒，坐在另一桌飲著，被嘉仲調(diào)侃大清早就在藉酒消愁，不過他也沒在意，隔了一會后說自己要出外透透氣，轉(zhuǎn)頭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濟(jì)邢雙手交握置于桌上，開始交代接下來的日程安排，「剛才在港口問過了，由傲霜前往舜國的船要明早才有，這一天就先稍作休息，早上再去搭船?！?p>　　朱匣與嘉仲都露出放松的姿態(tài)。

　　「對了，蒙岳怎么辦？他離開了?！辜沃僦噶酥竿忸^，「他應(yīng)該知道船班的事吧？」

　　「他知道。放心，他傍晚前會回來的。」?jié)厦鏌o表情地站了起來，「我去買補(bǔ)給品，朱匣幫忙看著點。」

　　他指的是咎言，而被指名的朱匣也頷首示意。

　　濟(jì)邢離去之后，朱匣才重拾先前慶國的話題，「說起來，現(xiàn)任慶國的景王是位傳奇性人物，她本是日本女高中生，后來被前去迎接的景麒帶到常世。兩者因妖魔攻擊而失散，導(dǎo)致王在外流浪了一陣，沒有馬上繼位，也不清楚自己的真實身分。」

　　他低頭喝了一口茶，「機(jī)緣之下，景王得到了雁國延王的幫助，平定偽王舒榮，登上了玉座。不過她的磨難還沒結(jié)束，隨后又發(fā)生了史上有名的和州之亂，景王在巧合之下微服加入了反叛軍，才發(fā)現(xiàn)是當(dāng)?shù)毓賳T殘暴不仁、收重稅所引起的，并非像朝堂上所聽見的，是原和州侯想反叛?！?p>　　樊瑜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用手指為懷中的阿悟順毛。

　　「這件事還牽扯到冢宰和幾位重要官員，朝廷經(jīng)歷了一次大洗牌，景王起用反叛軍中的幾位領(lǐng)導(dǎo)人物，并發(fā)布了初赦。」朱匣悠悠地下結(jié)論，「王身處高位，身旁只有一群官員，容易受到蒙蔽，然而像景王這般愿意親自體察民情、走出窠臼的王，會受到百姓愛戴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

　　「這是很久以前的事嗎？」樊瑜問道。

　　「大概有……」朱匣再度望了嘉仲一眼，從對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才道：「七十多年了？」

　　「也就是說，那位景王陛下已在位至少七十年了？」

　　「沒錯?！惯@回嘉仲開口了，「延王在位的時間更長，將近六百年?！?p>　　樊瑜為這個驚人的數(shù)字愣了幾秒。

　　「不會很無聊嗎？每天面對同樣的人、同樣的國家……」

　　嘉仲學(xué)著朱匣之前的動作聳了聳肩，「不清楚，我只是個活了六十幾年的普通仙人而已。」

　　「哈，你暴露自己的年齡了?！怪煜辉谝慌猿靶?。

　　「提到年齡，朱匣你事實上比我還小對吧？」

　　「是啊，雖然我看起來足夠勝任你的父親?！?p>　　三人笑笑鬧鬧了一陣，朱匣帶著咎言回房休息，而樊瑜則對于巧國普通人的生活很是好奇，迫不及待地想到街上看看，嘉仲、柳原皆與她同行。

　　樊瑜一面走著，一面朝嘉仲問道：「話說回來，我對胎果和半獸很好奇。景王陛下明明是蓬萊人，怎么能當(dāng)王？不是說該國的王必定是該國的人民嗎？」

　　「對對！忘記說明這事了。」嘉仲拍拍額頭，「這附近應(yīng)該有里家，我去問問能不能讓我們看看里木。」

　　嘉仲帶著兩個孩子在附近繞了幾圈，找到一間古舊的宅院，門前有名白須老者坐在竹凳上吹奏木笛，悠揚(yáng)古樸的音色令人微微恍然。

　　老者見有客人來訪，慢慢從竹凳上起身，右手扶在后背捶了捶，微笑道：「是來祈求的嗎？你們兩位？」他混濁的雙眼掃過嘉仲與樊瑜，卻忽略了站在兩人身后的柳原。

　　饒是活了六十年，嘉仲聽見這話時仍有些尷尬，搖搖手，「不是，我們是舜國人，正好游歷到此處，我的同伴以前沒有看過里木，不知能否入內(nèi)參觀？我知道有些唐突……」

　　他話沒說全，老者已經(jīng)明了，和藹道：「沒有關(guān)系，人生大事，要好好了解才行。舜國人嗎？稀客，進(jìn)來吧?！顾厣硗崎_門，終于看見柳原了，「哎」了一聲。

　　「這里還有一個孩子，都怪我老眼昏花沒看到?！?p>　　柳原朝老者微微一哂，笑容多了幾分真心，讓樊瑜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人很少真心地笑呢。

　　四人進(jìn)入宅子內(nèi)部，穿過了沉靜的三合院后，來到后邊的里祠。

　　「啊……」

　　樊瑜站在鐵絲圍起來的圍欄前，口中發(fā)出低呼聲──呈現(xiàn)在她面前的是一棵大樹，樹上結(jié)著黃色的果實，有大有小，最大的比籃球還大，最小的只能看見一點點嫩黃色的痕跡。然而毫無例外，所有結(jié)果的樹枝上都綁著一條絲帶。

　　「那是卵果，這里的動植物都是在樹上出生的，不像蓬萊和昆侖，由母體孕育而生?！估险咦叩椒ど磉叄従彽溃骸高@一棵是里木，住在同一里的夫妻若想要孩子，便會準(zhǔn)備繡著祝福圖騰的絲帶，來到里木前誠心禱告，并將絲帶綁在枝干上。如果上天聽見了祈禱，決定賜給這對夫妻孩子，綁著絲帶的樹枝上就會結(jié)出卵果，孩子由此而生。」

　　「太神奇了。」樊瑜不禁喃喃自語。

　　趁著老者停頓的空檔，嘉仲接著說明，「但是，有很偶然的機(jī)會，里木附近會發(fā)生自然的蝕，卵果被卷入另一邊，附在母親的肚子里，當(dāng)作普通的孩子生下來，這就是胎果，景王和延王都是如此?！?p>　　他繼續(xù)道：「還有令妳感到疑惑的半獸，是一種罕見的卵果，出生的孩子能夠在獸形和人形之間轉(zhuǎn)換，被部分國家所歧視，現(xiàn)在這樣的狀況當(dāng)然減少很多了?！?p>　　「原來是這樣！」樊瑜頗有大開眼界之感。

　　收獲豐富地離開里家，少女思忖著，忽然對嘉仲道：「之前你說我身為山客，卻能聽懂常世的語言很奇怪，那么胎果如果回到常世，能聽懂十二國的語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