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瞬間警覺,眼含殺氣地朝她望了過來。
阮玉薇按耐住狂跳不止的心臟,舉起了冒血的手指,“我、不小心切到手指了?!?p> “這份肉臟、臟了,我重新給您換一份,不好意思?!?p> 那人瞥了一眼,手才慢慢從桌上的刀柄上放開,“快點兒?!?p> 阮玉薇看了一眼那人,絡(luò)腮胡,左邊臉頰一條長長的疤痕,右手的虎口處還有一處新傷。
她從頭上解下發(fā)帶纏在手指上,顧不上手指疼,又重新?lián)屏艘粔K兒豬臉肉。
將豬臉肉快速切成片,轉(zhuǎn)身去了后面的庫房取酒。
阮玉薇腦子里閃過那將她生生嚇醒的夢,拿酒的手生生轉(zhuǎn)了個彎,拿了一壇高濃度的酒。
這酒是她買來專門腌制的酒,尋常人一杯就倒。
她將酒倒進白瓷酒瓶里,深深吸了兩口氣,只能盡力安慰自己,那只是夢。
而看見夢里的人只是巧合,只是巧合……
“店家,還沒好嗎?!?p> 前廳堂傳來那人粗獷的聲音,聲音里隱隱含著些不耐煩。
“好了好了!”阮玉薇趕緊應(yīng)下,她端起切得整齊的豬臉肉和酒瓶。
掀開簾子的瞬間,她的臉上已經(jīng)掛起了招牌式的笑容。
“客官久等了,這是小店招牌鹵肉,您慢用?!?p> 阮玉薇盡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將肉和酒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那人不拿酒杯,直接將酒瓶的蓋子一揭,濃烈的酒香撲面。
那人一頓。
阮玉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了。
那人抬眼看了一眼她,“沒想到這樣的小店也有這樣的好酒?!?p> 阮玉薇臉上的笑都掛掛不住了,“小店只有兩種酒,一種是好漢酒,一種是紅顏酒。”
那人將酒瓶放在鼻端聞了聞,“何為紅顏酒。”
阮玉薇吞了下口水,“就是梅子酒?!?p> 那人直接張嘴對著酒瓶倒了一大口酒,辛辣直擊喉腔,“好酒!”
一口烈酒下肚,肉眼可見的紅了臉。
“小店稀罕物倒不少,紅顏酒來一瓶瞧瞧?!?p> “好……”
阮玉薇只能去后廚,搬出了她來京城之前釀的梅子酒。
這酒曾是她想贈給一個友人的,只是這個友人再也喝不上了,她只能帶著一起上京了。
紅顏酒自然是她編的,這酒現(xiàn)在倒救了她的命。
她取了一個酒瓶,倒出色澤清亮的茶色酒水,一股淡淡的青梅香氣撲面,倒是不太像一杯酒了。
阮玉薇端著酒瓶再回到前廳堂的時候,那人的絡(luò)腮胡都掩蓋不掉臉上的紅暈。
只是那雙眼越發(fā)的嚇人了。
阮玉薇小心將酒瓶放在桌子上,“客官,這就是紅顏酒……”
那人抓起酒瓶聞了一下,“這就酒?這不是就娘們兒吃的果子汁!”
阮玉薇的唇角扯起牽強的一笑,“大理寺的大人們,上值有公務(wù)在身,只能喝這種果酒?!?p> 那人呵呵低聲笑了起來,她越發(fā)覺得他和夢里殺人的樣子一模一樣了。
“大理寺……一群娘們。”
阮玉薇的腿要忍不住打顫了,“客官慢吃……”
說著她抬腿就往外走。
“店家哪兒去?!蹦侨艘粍硬粍?,但是原本擱在桌子上的刀已經(jīng)橫在她的面前了。
那明晃晃的刀刃稍微再傾斜一下,就能讓她一刀斷頭!
阮玉薇的牙齒顫抖了起來,聲音終于帶上了哭腔,“小、小女子只是去取送餐的碗碟……”
那人還是不動,“這么急?”
“不、不急……”
阮玉薇快哭了。
這人就是她做的第一個夢,夢里他殺了兩個女人,一對姐妹花。
她被嚇醒了,結(jié)果第二日,大理寺的焦大人和馬大人來吃飯時,就說到了城西的無頭女尸案。
她一度以為那只是巧合。
她看到這人的第一眼,一下就回想到了那個夢境。
現(xiàn)下她越發(fā)的肯定,這不單單是巧合。
那個案子,聽說,時至今日,還只找到一個頭……
賈洪抬起通紅的雙目,“你怕我?!?p> 阮玉薇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刀,舉起已經(jīng)將發(fā)帶染紅的負傷手指,終于忍不住嗚咽哭了出來,“怕!”
“我切個菜都疼死了,這么大一把刀怎么能不怕!”
她老老實實承認害怕。
這怎么能不怕,裝不了一點兒啊!
賈洪看了一眼,舉著手指,哭得涕泗橫流的阮玉薇,手腕一動,那把大刀收了起來。
“去你該待的地方待著,等我吃完,你就可以出去了。”
阮玉薇看了眼對面的大理寺,平常門口都會杵兩個吊兒郎當?shù)墓俦?,怎么今天愣是一個人都沒有??!
她又看了一眼正慢條斯理吃肉喝酒的賈洪,挪著發(fā)軟的腿慢慢回到后廚。
這人不簡單,滿滿一壺烈酒,他除了臉紅,沒有一點兒醉酒的痕跡。
阮玉薇這店沒有后門,整個出口只有前廳堂。
這人若是想讓她死,她連躲的地方都沒有。
夢里的無頭雙尸案是巧合,那作案的兇手還是巧合嗎……
不論是那對慘死的姐妹,還是這個人,她從前都沒有見過!
她無端端夢見的那個場景,先不管是不是她的臆想,她現(xiàn)在的小命都危矣。
剛才這人進來的時候,好像還和焦大人他們擦肩而過。
這些大人,不是常常吹噓自己的敏銳,人群中是不是壞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么大的壞人就在這里,怎么就沒看出來呢!!
阮玉薇還在胡思亂想,外間的凳子在地上摩擦的聲音傳來。
賈洪已經(jīng)吃完了,他站起身來,凳子撞在小腿肚子上,朝后挪了寸許發(fā)出的聲音。
賈洪從懷里掏出一塊兒碎銀子,看向還滿眼慌張的阮玉薇,“店家手藝不錯?!?p> 說完,他戴上帷帽,提著大刀,腳步略有虛浮地走出了小店。
阮玉薇趕緊輕手輕腳地上前,趴在門框邊,看著越走越遠的背影。
她才提著裙擺就朝大理寺沖去。
天爺呀??!她要報案!??!
她現(xiàn)在覺得大理寺就是金光閃閃的福地!
她的眼里只有大理寺的大門,她沒有看到賈洪的腳步一頓,慢慢轉(zhuǎn)身,剛好看到她隱入大理寺的倉皇背影。
賈洪的臉色變得陰郁,唇角勾起一抹怪異的笑。
“天下女人都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