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著就只能歸到情感問題上。
季遙大膽推測,付驍可能是真的把她瞧入眼了去,還是那種大愛無疆的,什么都不在乎。
不過這結(jié)論,季遙才不會相信。
什么一見鐘情,什么肝腸寸斷,什么雙宿雙飛,都是些狗屁。
感情這種東西,來的快去得也快,保不齊還會把人反噬成斷情絕愛的活寡婦。
這一點她深有體會,詳情可見她被賈逍復(fù)坑的那些日子。
可事實又在那明擺著。
付驍待她確實不錯,超過合伙人越過同行者的那一種,這一路上還一直把她當(dāng)成普通女人那般看待,又是和她假扮一對兒,又是撿著哄女人開心的事兒做。
不止好聲好氣,還給了不少特殊優(yōu)待。
一步一步循序漸進(jìn),讓季遙不得不在他的真實目的上畫一個問號,她也著實看不透付驍這個人。
畢竟,除了自家人,哪有人會掏心掏肺地這么對別人。
不是不知世間險惡,就是經(jīng)營著一個魚塘。
只是,傳聞中的付驍,也不像廣撒網(wǎng)的主。
面對這種套路,季遙只覺得有些熟悉。
就是那種潺潺的,和煦的,無微不至的,到最后潛移默化的關(guān)懷,最容易讓人迷了眼,失了神,就像當(dāng)年賈逍復(fù)對她那般。
再次聯(lián)想到那個渣男,季遙忍不住再次感慨,情啊愛啊算個屁,可當(dāng)任何事都落到付驍身上的時候,卻覺得也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她甚至這段時間,都有些習(xí)慣。
起碼,付驍?shù)乃魉鶠?,還暫且都合規(guī)合矩,在季遙可接受的舒適區(qū)。
最直觀的,那便是這會兒那壺姜湯她也沒少喝,暖洋洋美滋滋。
人家的一番好意都推到了鼻子跟前,那還容得上她拒絕。
季遙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對付驍該抱以何等態(tài)度,這會子她不論是腦子還是身子都沉沉的,終于決定放棄。
待最初的不適消失,季遙靠在椅背上歇了一會兒,這才站起來把行李重新收拾好。
少了那么一堆不需要的玩意,這次季遙并沒有花上太多時間。
畢竟行走江湖必備的金銀細(xì)軟之類的玩意,她就只占了后面兩個,把衣服隨便疊一疊就好,不用費(fèi)心把金銀藏起來。
季遙把那小包在手里掂了掂,覺得并不多沉,就挎在了胳膊上,出門轉(zhuǎn)彎去找付驍。
她在門口稍作猶豫,經(jīng)歷了剛才那檔子事,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可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哪能靠面子活?。?p> 再說,付驍都不嫌尷尬地將那些東西送了來,季遙再這么矯揉造作地裝純,避而不見,耽誤了行程,也不合適。
于是,季遙強(qiáng)行抹掉了那一部分不好的記憶,裝作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那般,敲了敲門。
“沒掛鎖,進(jìn)來吧?!?p> 付驍在里面回答道。
季遙試探地推了一下門,用膝蓋輕輕松松頂開了一條縫,正好能看見付驍?shù)陌虢匾屡邸?p>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正大光明地走了進(jìn)去。
“走嘛,現(xiàn)在?”
季遙故意大聲詢問,若無其事地問付驍:“不是說今兒個要出城的么?”
付驍抬眼看她一眼。
見季遙神色如常,甚至還有些輕松愉悅,付驍只覺得十分地不可思議。
這姑娘心也太大了吧,天知道他到現(xiàn)在耳朵尖都還是燙的,遇到這種事,季遙怎能這么撒得開?
他沉默了一小會兒,還是小心地開口,提議道:“你……若是不方便,再休整兩三日也是可以的?!?p> 這話從付驍嘴里說出來,也是夠直白了。
就差明著說他知道她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不適合奔波一樣。
付驍原本也是好心,可季遙又哪能聽得了這個。
比起被萬淙黎支配的恐懼,她自身的問題哪算得上是問題,克服不就完了么?
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可不就是她本人。
“不是說萬淙黎那家伙可能會跟上么?”她瞪著眼睛,急忙否定,“我死不死啊,跟他一路!我又不缺心眼?!?p> 付驍很是無語。
只能說是他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撒出去的謊,跪著也要圓了去。
他正欲開口圓謊繼續(xù)勸說,就聽季遙連著說了好些個“不行不行”,那架勢看上去,若是他不答應(yīng),便要罵街似的。
付驍立即改口:“今兒個怕是走不了了,我這兒還有些事情沒能處理完,我們明日清晨再走也不遲?!?p> 胳膊怎么都拗不過大腿,就好比季遙這一路上從來沒有在規(guī)劃日程上越過付驍似的。
付驍這話一出,季遙也沒得辯駁,抻直胳膊,原本挎在上面的包袱順勢落到了手中。
單看那動作,倒是像要和付驍干上一架。
哪有之前的窘態(tài)。
付驍通過這一路的觀潮,早就看清楚了季遙就是一紙老虎,哪能跟他動真格,現(xiàn)在這樣不過只是氣不過罷了。
“那你還催催催……”
果不其然她就只會小聲抱怨道,“得了,我回去了?!?p> 付驍目送著她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了門出去,這才松了一口氣。
可算是把這位姑奶奶勸住了。
他向來只打有準(zhǔn)備的仗。
要是按之前的計劃,現(xiàn)在說不定已經(jīng)行至一半,遠(yuǎn)離了胥城,也遠(yuǎn)離了萬淙黎。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又事出有因,計劃總趕不上變化,他哪里能算到這等事情上來?打亂了他所有的規(guī)劃。
付驍原本想著。
留下莫迭在胥城,一來可以瞧瞧萬淙黎在做什么,順便裝裝樣子,穩(wěn)一下局面,二來也給他和季遙更多獨(dú)處的空間。
這樣,他就可以和季遙找一個車夫出城去,拉他們?nèi)プ罱捏A館,紅塵作伴瀟瀟灑灑。
再換馬往汀娥那里去,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現(xiàn)在看來,怕是要重新謀劃了。
萬淙黎離開前撂下的話總在付驍?shù)亩钥M繞,這讓他不得不在意。
付驍也怕百密一疏,防不住萬淙黎那個禍害對季遙下手。
思忖了一會兒,心生一計,散了個信號,召了藏在胥城的幾位隱藏門生來。
這次倒是沒忘把莫迭喊上,讓他全程聽著。
季遙因著身體不適,昏昏沉沉睡到了第二天的日曬三竿,等完全清醒才發(fā)現(xiàn)天光大亮,已是不早。
想著前一天晚上付驍說的可是清晨再走,只覺得自己誤了時間,急忙把自己收拾妥帖,火急火燎地準(zhǔn)備出門。
剛走到門前低頭一看,一封信卡著門邊,躺在地上。
她彎腰把信拾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地展開,先是看了左下角的落款。
果不其然是付驍留下的。
季遙一目十行地掃完,就見信上面說他臨時有事先走了,過一陣子再來接她,讓她在胥城安安生生呆上幾天。
“什么人啊這是?把跑路說的這么理直氣壯,冠冕堂皇?!?p> 季遙看了一半便氣得摔了信,不一會兒又乖乖地把它撿了回來,還有些漏掉的沒有看完。
她捏了捏信封。
剛剛把信抽出來的時候就瞧著,好像除了付驍留的信之外,還有個別的什么玩意兒。
她杵了兩根手指頭進(jìn)去,一直通到最底下,把那個折起來的東西夾了出來,展開一瞧,竟是張大額的銀票。
“見鬼了這是,他怎么這么豪氣?都不怕我跑了?”季遙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這才重新展開那封信,仔細(xì)讀著。
信中還說,他是一個人走的,并且特意把莫迭留了下來陪她,讓她有什么事隨意支使就好,不用客氣。
至于那些錢呢,算是之前許諾給她的,預(yù)支的酬勞。
季遙昨天還在為錢犯愁,今日拿著這張銀票,心情很是微妙。
且不說這個數(shù)額大地有些過分了,和先前聊好的報酬不太一樣,讓她有種占了便宜的感覺。
另一方面,她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從不是她老爹以外的男人手里拿錢……
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異樣。
她老爹季勝川給的錢,那是老子疼閨女,季遙拿著沒毛病。
可付驍?shù)腻X拿在手里,她總覺得虧心的慌,不是什么正經(jīng)途徑得的錢,都不好意思拿出來。
付驍沒給她提前知會一聲,就一個人離開了。
這一點季遙還好理解,人家是那么大山莊的少當(dāng)家,事務(wù)繁忙,多半也是因為有什么要緊的事兒要處理。
只是他走就走吧,還把自己的跟班留下,任她差遣。
不僅如此,還給她留了足夠的錢,就好像篤定了季遙與他的合作關(guān)系堅不可摧,一定會等他回來似的。
季遙不禁佩服,付驍還真是看得起她心懷正氣,為了他這點兒信任,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銀票揣好。
燙手就燙手吧,她干嘛和錢過不去?
季遙把信收好,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折了回去。
她想著,橫豎也沒怎么睡醒,得了這個信兒,想必也不用著急出城,干脆睡個回籠覺算了。
只是屁股還沒挨著床呢,敲門聲倒是先響了起來。
季遙躋著鞋走到門口,沖著門縫小聲詢問道:“誰呀?”
外面那人中氣十足地答曰:“我!”
“呵”。
這人也是有意思,單蹦一個字,又哪能聽出誰是誰。
她不禁翻了個白眼,心想這是哪個缺心眼的家伙,打算不作理會。
腳底剛剛轉(zhuǎn)了個向,就又聽外面喊道:“別在里面裝死了我可聽著你起了的快點把門打開!”
行吧,這下季遙算是聽出來是誰了。
能這么不帶停頓地說話的,也就只有莫迭本迭了。
她把門閂拿下來,開了門,正好對上黑著臉的莫迭。他橫沖直撞地進(jìn)了來,沒有半點兒客氣。
還好季遙后撤了一步,不然差一點被撞飛了去,也是十分莫名其妙。
她心想,昨兒個都沒怎么見到過莫迭呀,怎的一晚上過去,再見面就這么大的火氣?
“我家少莊主給你留的信看了么?”
莫迭帶著一臉的郁色,上翻著眼睛,幽幽地盯著季遙。
季遙點頭,從袖袋里拿出了那封信箋,答:“看是看了……”她停頓了一下,又問道:“那什么,我能問你個事兒么?”
莫迭的臉上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了些許的不耐,但是態(tài)度尚可。
畢竟再怎么著,這季遙好歹也是他家少莊主在意的人,他還是甕聲甕氣地回答了:“你問?!?p> “就……你們少莊主是因為何事離開的???”
季遙瞧了一眼莫迭的臉色,見他愈發(fā)地嚴(yán)肅,趕緊換了個問題,“啊,要是不方便說的話,我能不能問一下,他大概什么時候回來?。俊?p> “我不知道!”
莫迭倏地把聲調(diào)拔高,嚇了季遙一跳,還以為自己問了什么不該問的事情。
見她這樣,莫迭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又小聲的說了句:“我哪能知道具體的時間啊……”
莫迭還在對自家少莊主不顧主仆情分,就帶著其他弟兄跑任務(wù)的事情耿耿于懷。
究其原因,還不是因為要保他眼前這個女人,甚至還命他負(fù)責(zé)季遙這段時間的安全。
這讓莫迭并不那么幼小的心靈來歷烙下了不小的創(chuàng)傷,怎么著都不是滋味。
他說不知道,說的也是實話。
就他昨天夜里聽到的內(nèi)容,也只是知曉付驍安排了人,去京城制造些亂子,讓萬淙黎早點回京。
那些被召喚來的五個兄弟,得了令之后,回去了仨。
還剩了兩個,被付驍留了下來。
這兩位,可都是腳程快的飛起,踏浪不留痕的家伙。
付驍給了他們倆一人一個方位,讓他們分別去打探朱能和曹廣坤的消息。
莫迭聽著聽著,還以為計劃有變。
心想是不是自家少莊主改了策略,那么他就可以不用一個人留在胥城。
可結(jié)果卻并不如他所期望的,甚至還多了一項,仔細(xì)照應(yīng)著季遙。
若有怠慢,等付驍回來,拿他問罪。
莫迭只覺得自己命苦,和付驍討價還價了半天也沒求著點兒好,也就只能認(rèn)命,垂頭喪氣地回屋睡覺。
還沒等他睡熟,房間里又有了響動。
他猛地睜眼,還沒等從枕頭下面摸出防身的家伙什兒,便有一冷冰冰的棍子壓在了他的咽喉。
黑暗里的聲音十分熟悉,在莫迭聽來與魔鬼無異。
“就你這警惕性,我如何放心讓你守護(hù)別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