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在年末最后一天,一組難得放假,言旭穿好衣服準(zhǔn)備出門之前,不忘先到陳挽房間,給他兩個大耳帖子。
“你他媽喝了點貓尿哼哼唧唧一晚上!”言旭掀開陳挽的被子。
“哎呀不行啊,昨晚你們倆都提前走了,我這實在是招架不住啊!”陳挽昨晚被一組的警員們灌了不少。
言旭拉開窗簾,點了一支煙說道:“小挽~記得給姐姐回個電話哦~”
陳挽本來還準(zhǔn)備悶頭再睡,聽見這個熟悉的稱呼從言旭嘴里喊出來,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停,大哥,停下。等下,昨晚我姐給我打電話了?”
陳挽一機靈從床上跳起來,滿世界的尋找通訊器。
言旭下巴努了努,通訊器就在茶幾上:“你把你那個穿著花褲衩子的大屁股收一收。我馬上就要吐了。”
“快快快,出去,我再不回電話我就沒了?!标愅煲荒橌@慌的把言旭推出門。
言旭也不再停留,抬腳準(zhǔn)備下樓。他和趙秋辰約好在商會見面,再過兩天,趙秋辰就要離開元金回到興年商會的總部川青城去。
還沒等走到樓下,言旭敏銳的聽覺發(fā)揮了作用,嘴角瞬間上挑,原來你小子的命門在這呢,呵呵。毫無疑問,這是聽到了陳挽和他姐姐陳瀾的交談。
陳挽是一個碰見閻王都要貧三分的性格,但他對陳瀾的態(tài)度可以說是恭敬到了極點。言旭一邊發(fā)動車子,一邊思索著那天再拿這個調(diào)侃下陳挽時,通訊器突然響起。
“方頭,什么事兒這么早?!毖孕駟柕?。
“有案子了,你通知一組趕緊集合。二組三組都借出去維護自由民城鎮(zhèn)治安了,只能看你們了?!狈街髡f道。
“好的?!眲倰鞌嗤ㄓ嵠?,劉鵬又呼了進來。
“方頭跟你說了么?”劉鵬急急火火的聲音傳來。
“就說有案子,沒說什么事兒啊。”言旭疑惑道
“來組里吧,媽的連個消停年都沒法過了?!眲Ⅸi抱怨了一句,就掛斷了通訊。
言旭也一陣無奈,只能重新上樓,把陳挽也薅下來。
到了辦公室,就見劉鵬和方知明一臉凝重。
“怎么了,方頭。”言旭問道。
“大警務(wù)廳發(fā)來的,你們看看。”方知明拿出一份文件遞給言旭。
只見文件上寫著短短的一行文字:
致商業(yè)區(qū)警務(wù)廳:
現(xiàn)玄國執(zhí)政委員會正式?jīng)Q定參加殲滅核人王朝侵略勢力的戰(zhàn)爭,請各單位將工作狀態(tài)即時調(diào)整為戰(zhàn)時狀態(tài),各警務(wù)廳負責(zé)維持轄區(qū)治安,抓捕間諜的工作,所有指揮權(quán)移交軍政院監(jiān)察廳,自通知下達之日起,各單位積極配合響應(yīng)監(jiān)察廳工作,不得貽誤怠憊!
言旭合上文件,遞給方知明:“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安排?”
“等著,監(jiān)察廳的人馬上就到了,現(xiàn)在我們說了也不算?!狈街髡f道。
幾人頓時都沉默下來。大家都知道,玄國一向是對外部戰(zhàn)爭抱著一個曖昧的態(tài)度,不知為何如此倉促的宣布應(yīng)戰(zhàn)。
就在眾人心里暗自琢磨的時候,整齊劃一的皮鞋聲出現(xiàn)在了樓道里。
來人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頭發(fā)整理的一絲不茍。
“各位警務(wù)廳同仁好,我叫趙遠瞻,應(yīng)監(jiān)察廳要求,與諸位一起工作,請問這里最高指揮級別的長官是哪位?”趙遠瞻說話跟他人一樣,干脆利落。
“我是,我叫方知明。刑偵司司長?!狈街髌鹕砭炊Y,向趙遠瞻伸出手。
趙遠瞻也回了一禮,但沒有理會方知明伸出的右手,這讓方知明有點尷尬。頓時僵在那里。
“方司長,久聞大名,情況緊急,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第一件事,麻煩您派人整理一份涵蓋所有人的警務(wù)人員名單給我。第二件事,我這里有一份之前就整理好的間諜名單,刑偵一組,請出列!”趙遠瞻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看他嫻熟的安排工作,想必是早已在來之前就做好了功課。
劉鵬帶著言旭幾人走了過來,接過名單。
“按照名單上的序列,今天下午三點之前,將所有人抓捕歸案。解散!”趙遠瞻迅速吩咐道。
劉鵬敬禮,也不再廢話,準(zhǔn)備帶一組出去干活。
“稍等一下,你們誰是言旭?”趙遠瞻問道。
言旭遲疑的回過頭看著趙遠瞻:“你還有什么安排?”
趙遠瞻走到言旭面前,冷冷的說道:“你,離我妹妹遠一點,就這點兒安排。”
言旭恍然,這就是趙秋辰的二哥,怪不得看樣貌有點熟悉。隨即說道:“趙長官,你來指揮工作我沒意見,但我這個人生活不歸你安排吧。”
趙遠瞻也不理會言旭,只是淡淡的說道:“那你可以試試看?!?p> 言旭也不想和趙遠瞻繼續(xù)爭執(zhí),轉(zhuǎn)身出了門。
剛一上車,言旭就呼叫趙秋辰:“我要出任務(wù)了,今天沒辦法找你了,新領(lǐng)導(dǎo)太兇了,說讓我離你遠一點。我這伺候不了您了?!?p> 趙秋辰笑道:“哪個領(lǐng)導(dǎo)啊這么大火?”
言旭苦笑著說道:“還能是誰,你二哥,我尊敬的趙遠瞻趙長官?!?p> 趙秋辰聽完后大笑,隨后跟言旭說道:“那敢情好,服從管理啊,我補覺去了?!?p> 言旭轉(zhuǎn)頭問陳挽:“你們認識這么長時間了,你見過她二哥么?”
“一條瘋狗?!标愅旖o出了自己的評價。
“這么中肯?”言旭問道。
“反正我從小就知道,惹誰都別惹趙遠瞻?!标愅炱财沧臁?p> 言旭算是聽出了陳挽對趙遠瞻的態(tài)度,便拿出名單開始對比起來。
一上午的時間,名單上涉及的一大半人都已經(jīng)被劃掉,關(guān)在了警務(wù)廳地下室的監(jiān)視區(qū)。這些人一到警務(wù)廳,趙遠瞻就開始帶著人做訊問記錄,遇到有重大情況的,直接被軍用卡車拉走。在高度緊張的配合下,形成了一道詭異的流水線。
趙遠瞻工作效率極高,很快時間就來到了下午。
“咱們這抓的速度還沒人審的速度快。我感覺我快被燃盡了?!标愅旎顒又┯驳氖直壅f道。
“這些人都是監(jiān)察廳盯了很久的,基本上不會錯,所以現(xiàn)在就是收個網(wǎng)而已,馬上要打仗了,平時這幫人蠅營狗茍的賣點消息掙點小錢軍政院都是睜只眼閉只眼。這個時間段必然是要嚴防死守了?!眲Ⅸi說道。
“媽的,太平日子才過了幾天,這又不消停了。”陳挽罵道。
“行了,干活吧,喘口氣的功夫人家已經(jīng)問了好幾回了。”劉鵬正色道。
三人拿著調(diào)查令,向一棟辦公樓走去,這是名單上的倒數(shù)第四家。
辦公樓在言旭幾人來之前是一家報社,現(xiàn)在整個報社都已經(jīng)人去樓空。而他們要抓的就是這家報社的總編。
幾人帶著警員在樓內(nèi)搜索起來。這家報社在線上媒體發(fā)布的內(nèi)容一向尖銳,經(jīng)常抨擊執(zhí)政委員會,看來這次抓捕名單上也是有夾帶的。言旭來到總編辦公室,只見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中年人正襟危坐在中央,手上不停在鍵盤上敲擊著,見言旭進來,朗聲說道:“麻煩稍等,我發(fā)完最后一篇稿子就跟你們走?!?p> 言旭好奇道:“你不知道就是這些文章讓你惹上麻煩的么?”
主編名叫吳浩,此時頭也不抬的說道:“不管在什么時代,總要有人站出來說句清醒的話。年輕人,這個時代有太多的不公平是你心知肚明的,你難道沒有想過去改變它么?”
言旭搖了搖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想過,但我不會像你這樣做?!?p> 吳浩這時才抬起了頭,看著言旭說道:“為什么,有想做的事然后付諸于行動,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么?”
言旭回道:“這與浪漫根本無關(guān),我讀過一些書,但是讀的不深,我認為這種行為莽撞且迂腐。”此時劉鵬和陳挽也走了進來。
“愣著干嘛?早點完事早點交差?。 眲Ⅸi說著上前就要帶走吳浩。
吳浩被強行拉走,出門之前看了言旭一眼。
言旭待二人離開后,緩步走到了電腦前,看到了吳浩還未來得及發(fā)送的文章,有一段話讓他在感到認同的同時,又感到一絲無奈:
發(fā)起戰(zhàn)爭的一方?jīng)]有正義可言,不論出于什么理由,戰(zhàn)爭的本質(zhì)就是一場毫不粉飾的自私的行為,是一場為了重新整合,重新分配利益資源的過程,而在這個過程當(dāng)中,只有雙方生命與生命之間的無情踐踏。作為人類,我們背負的苦難在過往的歲月當(dāng)中因我們的努力而被逐漸稀釋,而現(xiàn)在,我們卻要把這些苦難重新加注到別人身上。為了人類更好的生存,這個殘酷的理由注定會讓我們雙手沾滿鮮血。但我不能說這場戰(zhàn)爭注定就是邪惡的,因為我也是人類的一員,我也即將享受到戰(zhàn)爭帶來的利益。這就是我們身處這個時代的悲哀。
言旭默默的幫吳浩點了發(fā)送。然后點起一支煙,默默的向樓下走去。
作為人類的一員?
言旭對此深表懷疑。
作為核人?
言旭又沒有任何與核人相關(guān)的特質(zhì)。
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異于常人的體質(zhì)。
對自己的身世也深感疑慮。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對自己的身份產(chǎn)生過一絲一毫的認同。
直到今日,言旭都認為他的生命當(dāng)中存在著諸多僥幸。
他僥幸在一個閉塞的核人小村落長大。
僥幸在北望城獲得了人類身份。
僥幸結(jié)識了陳天極。
他的內(nèi)心其實既焦慮又恐懼,他害怕那一天他醒來,所有的一切都站在他的對立面。
所以他一直在尋找答案,只有在這個尋找的過程當(dāng)中,他才能感受到內(nèi)心得到了一絲安定。
言旭搖搖頭,上了車,得知名單上剩下的幾人也被抓獲,言旭直接開車回到警務(wù)廳。
正好看見趙遠瞻剛剛審問完吳浩。帶著吳浩從訊問室出來。
趙遠瞻見言旭站在那,直接將吳浩交給他,扭頭就走。
言旭帶著趙遠瞻站在前往地下室的電梯里,突然開口道:“你的文章,我?guī)湍惆l(fā)出去了。”
吳浩一愣:“謝謝你。”
言旭點了點頭:“聰明點,少受點罪?!?p> 隨即將吳浩送進去,自己也離開了。
回到辦公室,見其他人都不知所蹤,只有趙遠瞻坐在辦公桌前,把所有的文件整理的一絲不茍。
言旭開口問道:“那個吳浩,你們要怎么處理。”
趙遠瞻冷冷的開口:“怎么處理?關(guān)你什么事?你要保他?你能保他?”
言旭讓問的有些發(fā)懵:“你他媽吃槍藥了么?我就是問問?!?p> 趙遠瞻冷笑一聲,隨即開口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讓你離秋辰遠一點么?”
言旭訝異,這特么都是哪跟哪?
趙遠瞻不等言旭回答,便繼續(xù)說道:“因為你什么都不知道?!?p> “我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運,剛來元金城就進了警務(wù)廳?!?p> “也許是因為陳將軍,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么要這么安排你?”
“你不知道,對吧?”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現(xiàn)在參與的所有的事情,背后都有一些你想查,但是卻查不清的地方?”
“也許你想到了,但是你無能為力,簡稱無能。”
“秋辰在城外被追殺,幕后黑手是誰,你能查清么?”
“軍火案的王德隆不過就是個在臺前唱戲的小丑,背后操縱這一切發(fā)生的人,你有能力查清么?你沒有”
“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很意外么?你不需要意外,我有這個能力知道,而且你搞不清楚的事情,我可以?!?p> “我不能說你現(xiàn)在沒有這個能力,就代表著以后沒有,但是現(xiàn)在,你還沒有?!?p> “你太慢了,你就是一個被時勢浪潮裹挾著前進的沙子而已,無用?!?p> “我且不論你出身如何。就說往后,你就是別人的手中刀,天知道你的結(jié)局如何,在這個過程中,有多少麻煩有多少危險,你卻如此天真的在關(guān)心一個刀筆匠的命運,你真無聊。你在期待什么?正義?公理?那你跟他有什么區(qū)別?”
“他尚且敢說敢寫,敢言不公,你呢?你還不如他?!?p> “那你說,我妹妹,跟著你這樣的人,我能放心么?”
“言旭,所以我再次跟你重申一遍。”
“在你搞不清楚你自己是誰之前。”
“請你離我妹妹遠一點。”
趙遠瞻說完,看著言旭站在原地呆滯不語。
“怎么?怎么不問了?我刺破了你那虛偽可憐的自尊了?”趙遠瞻不依不饒的說著。
“但我還是要感謝你,舍命救了她?!?p> “五大國暗流涌動,馬上就要大變天,你清醒一點吧,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秋辰。”
趙遠瞻說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