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媽媽的名字

　　孟亦醒來時已是早上9點多，今天周末，不用去學校。孟亦同往常一樣下樓，端起桌上已經(jīng)涼透了的早點，將其放入微波爐里倒計時一分鐘，順手還給自己切了一個蘋果，這便是今天的午飯了。

　　母親不在家，一股輕松的感覺在孟亦心里油然而生，讓他可以躺在床上思考有關深層思海的問題，這樣清閑的時間一直持續(xù)到了下午8點多。

　　照理說，此時母親應該回家了，孟亦瞥了一眼樓下，那里的燈仍是滅的。孟亦心里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無論他再怎么討厭自己的母親，她都是自己的唯一一個親人了，他決定要去找一些線索。

　　母親的房間里十分凌亂，孟亦繞開紙團走到了電腦桌前，電腦桌下堆滿了廣告紙。孟亦隨手拾起一張，上面是有關心理咨詢的廣告。

　　孟亦打開了母親的電腦，幽藍色的微光在陰暗的房間里閃了一下，這時孟亦才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開燈。

　　他點開了母親的行程表和工作日志：上午7:55做好早飯；上午8點去找心理醫(yī)生……下午5點回家寫工作報告。后面就是一片空白了。

　　孟亦打開了瀏覽器的瀏覽記錄，將篩出來的心理醫(yī)生的廣告平鋪在地上，一個叫“深海心理”的網(wǎng)頁出現(xiàn)在昨日記錄的第一行。孟亦拿起了那份廣告紙，將其折上放進了口袋。

　　現(xiàn)在距母親失蹤不足24小時，還不能報失蹤。母親的手機已關機，現(xiàn)在唯一的線索就是這家心理理療所了。

　　孟亦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掛在理療所的墻上，現(xiàn)在是晚上11:42，這家店竟然是24小時營業(yè)制。

　　推開門，一股薰衣草的香味在孟亦的鼻腔里流淌開，孟亦只覺得意識變沉了，在不清醒中被人帶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房間的一把不知名的椅子上。

　　房間里香味更加濃郁，墻壁上畫著扭曲的畫。他的意識被迫沉入到了深層思海當中，一場稀疏的小雨暫時滌去了他的那份困意。

　　“這是我第一次見你這么沖動?！迸ｎD說道。

　　“我已經(jīng)看到了這一步。”

　　牛頓停下了喝茶的動作，仔細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這個少年，這個一臉狼狽，嘴角還掛著傻笑的人，真的看到這一步了嗎？

　　“我遲早要來這里，不如趁早，趁他們還沒有警惕?！闭f完，孟亦跑到了圖書館，將焉和兮聚到了一起。

　　“接下來開始，我們只用紙對話。”

　　深層思海外，一男一女湊了過來，他們都帶著口罩，男的從兜里掏出了一塊懷表，懷表被懸在空中，在半睡半醒的孟亦面前做起了受迫運動。

　　“嗒”的聲響指后，孟亦的思維空間整個黑了下來，并且思維空間里的一切都變得不可控，催眠開始了。

　　“你叫什么？”“焉?！?p>　　深層思海中，焉似乎聽到了某種召喚，情不自禁地開了口。孟亦在紙上飛快地寫著，并示意焉別說話。

　　“你來這里做什么？”

　　孟亦將寫好的紙條遞給焉，手指指著紙上的一行字：他問了什么？手指在上面停留了大概2秒后，他將紙遞給了焉。

　　就這樣，兩人開始在紙上你一言我一語地交流了起來。

　　“二模考試沒考好，想緩解一下壓力?！?p>　　兩人彼此看了一眼，問了最后一個問題。

　　“你是怎么知道我們的？”

　　“在母親房間的廣告紙上?！?p>　　二人同時注意到了孟亦鼓起的口袋，果然從里面翻出了一張廣告紙。女人輕輕地又將廣告紙放了回去，整理好現(xiàn)場后將孟亦帶回了原處。

　　又一聲響指后，孟亦重新拾回了身體的主控權，這時一位銷售員跑了過來，熱情地遞來了項目報價表。

　　“你們這是什么香？”

　　“這是薰衣草香哦，有助于緩解緊張的神經(jīng)，您想要體驗一下嗎？”

　　“不用了，我想試試這個靜海項目?！?p>　　在來之前，孟亦破解了母親的社交賬號，里面有一筆來自這里的消費記錄，最近的一次正是這個項目。

　　“能不能先帶我體驗一下？”

　　銷售員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帶著孟亦來到了頂層的靜海室。

　　“先生，請在外面等一下，里面有客人正在進行靜海項目。”

　　孟亦坐在門口的沙發(fā)上，觀察起了四周，整層樓呈深藍色，天花板上嵌有零星的燈，樓梯口處有兩排綠植，這里沒有香味。

　　20多分鐘后，從門里走出了一個男人，在開門的瞬間，孟亦只覺得大腦空白了一下，等回過神，那個銷售員已經(jīng)走到了男人旁邊。

　　“先生，您感覺怎么樣？”

　　“很好，像是漂在水面上，十分愜意?！?p>　　送走男人后，銷售員又走到了孟亦的旁邊。

　　“先生到您了，”銷售員領著孟亦來到了門口，“請按照廣播提示行動?！?p>　　孟亦坐在深藍色的墊子上，室內(nèi)和室外的裝修一樣。廣播從正前面的音響中傳出，孟亦按照提示躺了下來，將身體放松。孟亦只覺得自己好像躺在一艘小船中，隨著海浪上下起伏。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意識竟在深層思海中醒了過來。

　　“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剛剛過去了兩個小時。

　　“你的深層思海在前15分鐘里停止了波動，后面的時間里以恒定的頻率、波長、波速振動?！?p>　　焉走到孟亦身邊說道，孟亦蹲在草地上，他已經(jīng)完全明白了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是干涉。”

　　他們先用一道和自己原有腦電波同頻卻相差半個波長的波去抵消原有電波，再加入一個特定的波，使體驗者產(chǎn)生躺在船上的錯覺。

　　但這和自己母親的失蹤又有什么關系呢？

　　狩獵游戲原則第二條：無利不起早。一件事風險越大就意味著更大的收益，他們既然要將自己的真實目的掩蓋得如此嚴密，也就說明這件事的風險極大，收益極高。

　　孟亦特意貼著墻走出的心理理療所，并沒有找到隔間或暗門。

　　短暫的沉默后，事情越發(fā)不合理起來，許多可疑之處紛紛浮現(xiàn)在孟亦的腦海中：

　　他們催眠的目的是什么？

　　他們背后的人是誰？

　　這些人為什么甘愿為他工作？

　　他們的最終目的又是什么？

　　帶著這些疑問，孟亦走到了警局，將事情大致陳述了一遍。警察很熱情地拿來了表。

　　“請問你的母親叫什么？我們要登記一下?！?p>　　“她叫……”

　　什么？孟亦愣住了，他疾速地在記憶中搜尋著，但與此相關聯(lián)的卻是一片空白。

　　“我，我不知道。”

　　警察收起了表，還是很熱情地拍了拍孟亦的肩，安慰地說道：“沒事，戶口本總有吧，先回去拿戶口本吧，我在這里等你。”

　　孟亦沒有反應，依舊呆在原地，此時的他正在深層思海中“發(fā)瘋”。

　　“焉，告訴我，我為什么沒有這段記憶。”孟亦拽著焉的衣領，低著頭，語氣低沉。

　　“這是為你好，將這段記憶封存并修改是你的主觀意愿，否則我并不會有這么大的權限?！?p>　　短暫的對峙過后，孟亦恢復了冷靜，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找回丟失的記憶，了解母親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車禍之前的記憶是零零散散的，只記得一個金黃色的秋季，一位少女拿著一束丁香走在楓葉鋪滿的小路上。

　　“畫面是仰視的，那時我應該還很小。”

　　黃色丁香花在風中搖曳，少女從未回頭，卻似看到了濃濃笑意。

　　“黃色丁香花的花語是快樂、活力、陽光，適合用來表達對生活的熱愛、對親人的祝福，以及希望帶來歡樂和樂觀情緒?！?p>　　車禍后的記憶主觀色彩太強，參考意義不大。唯一讓孟亦好奇的還是車禍中的那段記憶，整整損失了兩天的記憶，這其中一定有大秘密。

　　“同學，你還好吧?！?p>　　警察一只手搖著孟亦的身子，一只手在孟亦的眼前上下擺動。

　　“我，我沒事，我先回去取戶口本。”

　　2點的鬧鐘在孟亦腦海中響起，這是他為了防止自己在深層思海中忘卻時間而設置的。出了警察局孟亦先去了附近的便利店里買了一支錄音筆，這能在接下來的事情中減少一些變數(shù)。

　　噠噠噠的腳步聲在小巷子里傳蕩，孟亦沒有選擇坐車，走路能幫助他有效思考，也能延長思考時間，他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在距離家還剩十幾米的時候，孟亦聞到了一股燒焦味，微微的熱浪撞在臉上。他猛地抬頭，只看見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前面的巷子口。

　　“壞了，中計了。”

　　從警局到家步行需要三十分鐘，坐車需要十分鐘，這大火明顯已經(jīng)燒了至少十分鐘了，消防員怎么還沒來？

　　孟亦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新聞，就在一個半小時之前，西邊城的化工廠發(fā)生了爆炸，消防局的大部分人員都去了那里。這里是東城，救完火再折返回來起碼也要兩個小時。

　　孟亦還沒想清楚，身邊就響起了警鳴聲，孟亦知道，現(xiàn)在就算自己想冒險沖進去搶救都來不及了，他們是不會放自己進去的。

　　這一切都太巧了，時間卡得剛剛好，或者說這一切本來又就是個陰謀。設計這一切的人給孟亦一種極大的危機感，這種危機感甚至超過了何簫。

　　孟亦干脆坐在了地上，靜靜地看著大火被一點點撲滅，這還是第一次孟亦在現(xiàn)實世界中和別人博弈。

　　大火撲滅后，幾乎所有東西都被燒毀了，到處是黑色的碳塊。孟亦繞到了消防員的視野盲區(qū)，悄悄地摸進了被燒成廢墟的房子。

　　孟亦按記憶回到了母親的房間，打開了燒得不成樣子的抽屜，里面的戶口本已經(jīng)被燒毀了四分之三。

　　正當孟亦要去別的房間時，抽屜下面的一塊白色區(qū)域吸引了孟亦的注意，在這烏黑的環(huán)境中，這一抹白色分外搶眼。

　　孟亦拭去了上面的灰塵，一封放在防火袋子中的信赫然出現(xiàn)在孟亦眼前。

　　“向您致以崇高的問候夢游者?！狹EO”

　　隨后文字慢慢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孟亦翻到了信的背面，上面只寫了兩個字。

　　“原來，母親她叫丁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