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安無事

　　再見到徐霽維的時候他應(yīng)該已經(jīng)答辯結(jié)束，和幾個同學說笑著，芊芊剛寫完幾千字的課程論文，在陽光的暴曬下精疲力盡。

　　就這么看著他隨人群漸漸走遠，似乎有點落寞，但稍縱即逝。

　　齊靨喊她去拍畢業(yè)照，她反問：“你不是保研本校了嘛，我們也還有機會再見，有什么好拍的。”

　　“那明年你畢業(yè)穿學士服的時候我已經(jīng)研一了，到時候也不來和你拍了哦?！?p>　　“好吧，那我一會兒去找你?！彼X得自己畢業(yè)時未必會想到要跟齊靨留下什么照片，因為她向來不太在意這些，中學時代畢業(yè)季也并沒有拍多少，可能因為性子淡漠，朋友不多。而齊靨卻是重視儀式感的人，從日常的一些小事就能看出來。

　　她去的時候，他們宿舍一群人正在那里排位置，蕭楠也在。她幫著他們拍了幾張，不知怎的，其他人就各自離開了，就剩他們?nèi)齻€面面相覷。

　　“那我給你倆拍？”芊芊舉著相機側(cè)頭問齊靨。

　　也沒怎么拍，蕭楠就跑上前來拿走了相機，并把她推到齊靨那邊：“我們倆有什么好拍的，還是我給你倆拍吧！你們也別杵在那，就該說說，該動動，這樣拍出來才好看?！?p>　　到這個時候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們圍著學校的湖慢慢走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芊芊的目光一直在前面的蕭楠身上，因為他一邊退著一邊拍，動作些許浮夸，另一方面也是湖周圍有很多人，芊芊擔心他不小心被撞倒。

　　“芊芊，”齊靨突然叫她。

　　“嗯？”她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

　　“沒什么……”

　　她感覺他想說什么，但終于沒有說。他就是這樣的性子，面上親和可人，心里藏著事也不會說。芊芊覺得每個人都應(yīng)該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從來沒有想過要刨根問底。

　　沒幾天就放假了。她回家，又一次見到徐霽維。

　　這次和以前出奇的像，他窩在樓梯間抽煙，只不過天色未晚，在樓下的她看得清楚，雖然很奇怪，但見是他，一切似乎又合理了。

　　她拖著笨重的行李箱一步步爬到他跟前，然后停住，居高臨下地，卻也猜不透他的心情。

　　“別抽了，對身體不好?！?p>　　跟上次差不多的話，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陌生又空白的表情似乎在訴說著什么，但她讀取失敗了。

　　于是她只好自顧自上樓去了，放下東西不放心，又偷偷下來瞄了他幾眼。

　　他一直沒有動，煙一根接一根，沒有斷過。

　　她煮了面條，思前想后還是出了門，問他：“要不要回去吃點東西？我煮了面條。”

　　本來不抱希望的，他倒是不客氣地就跟她進了門，坐在餐桌前自顧自吃起來。

　　他們都沒有說話，吃完之后她順手把碗收了去洗，他就一個人坐在客廳，也沒有走的意思。

　　“你一直都住這里嗎？”他突然問她。

　　“上初中以后搬過來的，以前不住這?！?p>　　他盯著墻上掛著的照片里，那個小女孩如此眼熟，但再怎么搜尋，都沒有一點痕跡。

　　“白芊芊，我想問你一個問題?！?p>　　“什么？”她剛剛弄完，正在洗手，并不以為意。

　　“你是不是覺得我應(yīng)該和你在一起？”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著實給她嚇了一跳。水聲還在繼續(xù)，她卻不知道該怎么去回復(fù)他了。

　　“我從來沒有見誰這樣關(guān)心過我，也是到后來，我才想起高中時候的一些事情，從上一次在樓梯間遇到你開始，你經(jīng)常跟我一起坐公交去上學，經(jīng)常跟著宋曉薇一起去看我打籃球，跟我去了一處念大學，疫情的時候給我送飯，生日的時候給我月餅……”

　　“不……不是這樣的”，她試圖解釋，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而已，是嗎？可是先不論他信不信，她自己信嗎？

　　“你不喜歡我？那你又做這些……”

　　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告訴他只是因為以前認識？可是他分明不記得這回事，再說，自己真的沒有一點私心嗎？好像也說不通。

　　她忘了他什么時候走的，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沒在意他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跟別人是怎么講的。到后來就演變成他們已經(jīng)在一起的流言，就跟以往他眾多的女朋友一樣，她也頗受困擾。

　　其他人倒也無妨，她可以完全不在意，但宋曉薇那里卻不好說，她不知道她會怎樣，但沒想到先來問的卻是趙梓宸。

　　他顯然是不信的，但她沒有否認也沒有肯定，其實心里很想問他們到底是從哪聽到的消息，但終于還是保持沉默。

　　幸好母親并不知曉這些，一個暑假都沒問起，要走的時候徐霽維等她一起，母親還示意她要離他遠一些，她答應(yīng)了。

　　其實他沒有繼續(xù)讀下去的想法，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找了半大不小的公司上班，偶爾出現(xiàn)在她的身邊，但是周圍的人都知道了他們在一起的事。

　　在他看來，她是頂無趣的那種人，做事認真，開不起玩笑，有時候很固執(zhí)，但神奇的是跟她待在一起很安心，他看著她忙里忙外收拾屋子或者做飯的時候會覺得很美好，就像自己已經(jīng)有了個家一樣。

　　但他從來沒想過要跟她真正在一起，他們的這種關(guān)系，更像是因為他知道她喜歡自己而給她圓了這個心愿，他們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彼此都不大說話，更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連牽手似乎都是很別扭的事。

　　奇怪的是自從跟她一起之后，他不再喝酒抽煙，大概是覺得跟她的性子不符，他依舊人緣好，認識很多漂亮知性的年輕女孩，但是卻再沒有從前那種玩鬧的心態(tài)。

　　過年的時候他們又一起回去了，宋曉薇終于還是知道了，問她為什么走上這不歸路，她笑笑說其實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什么這樣也算在一起了，不知道我們算什么。

　　然后又一年畢業(yè)季，她換上學士服，胡亂地拍了幾張照片就急匆匆出校去，徐霽維說晚上要在家里請客，她得出去幫忙買菜做飯，布置房間之類。

　　來的人不少，大部分她不認識，除了齊靨和蕭楠，他們都是留校讀研的，但這一年也真的沒有見到。

　　本來只有她一個人在忙，齊靨來了以后就主動幫她，她也沒說什么。

　　他們先是喝可樂，后來大約是覺得不盡興，就喝了酒，人太多，她攔也攔不住，看到的時候也想著，或許對于徐霽維來說，這樣的放松是難得的吧。

　　“為什么會跟他在一起啊？”她自己問自己，但是也沒得到答案，似乎是很神奇又很自然的事情。

　　后來人陸陸續(xù)續(xù)走了，齊靨想留下幫她收拾殘局也被趕走，徐霽維癱睡在椅子里，她費了好大勁才攙回房間睡下。

　　怕打擾他睡覺，她也沒有清洗餐具，只是簡單收拾了桌面，本來想走的，又擔心晚上他有什么需要，就坐在沙發(fā)上玩了一會兒手機，然后沉沉睡去。

　　半夜起床上廁所時他看到外間燈亮著，才瞄到沙發(fā)一角的她，心里涌過些復(fù)雜的情緒，卻也只是關(guān)了燈，什么也沒說。

　　只能說他們在一起有種奇怪的合適，兩個人都不說話，關(guān)于過去或者未來，什么都分得很清楚，但又什么都說不清楚，是外人都承認但心里卻無意的一種關(guān)系。

　　她以為這種關(guān)系會持續(xù)很久，因為他們都沒有任何要改變的征兆。直到林雅又一次出現(xiàn)，她才真正知道他所謂的喜歡是什么樣子。

　　沒有解釋，沒有抱歉，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去圍在她身邊，完全不管她是不是需要。芊芊看在眼里，卻沒有怪他，但凡他提一句分開，她絕對毫不猶豫就轉(zhuǎn)身，但是他沒有。

　　那時候她留下讀研，身邊的圈子也沒怎么變，那些流言自然還是會涌到跟前，只是她已經(jīng)習慣了，不過是把自己也裹挾進去，無所謂。

　　宋曉薇告訴她不該在徐霽維身上耗費時間了，因為他不值得，但她也只是笑笑：“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p>　　然后林雅又消失了，徐霽維回歸，雙方都沒說任何，他繼續(xù)上著班，偶爾叫她出去吃飯，她一直待在學校念書，從不主動聯(lián)系他，不關(guān)心他的生活。有時候也會覺得很神奇，他們像是兄妹，或是認識很多年的朋友，唯獨不像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