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江心遲有力氣做動作了，船離燈塔也就近了一些，但是燈塔的光看起來仍舊很遙遠(yuǎn)。
這樣劃下去要多久？
江心遲不知道，但是莉莉看起來不著急，在這段時間里，她總是一張不咸不淡的臉。
就像是個正兒八經(jīng)的活死人。
周圍的黑暗如同濃霧一般，有時會靠近，有時會遠(yuǎn)去，但是從不消逝。天空與大地的分界線細(xì)如雨絲，不仔細(xì)找尋的話根本找不到。
難怪任務(wù)說明上提到這是個即將毀滅的世界，怎么看這里也不像是個能生活的地方。
沒有光，就是最大的恐怖。
說起來，這個游戲到底是真實的游戲，還是他進入了一個個真實的世界呢？
江心遲不得而知。
這個問題的答案簡直沒有辦法驗證，盡管他在第一次做任務(wù)之前就想到過，卻沒有繼續(xù)深入思考下去。
嘩啦嘩啦的水聲再度打斷了他的思緒。
江心遲看向一直在默默劃船的莉莉。
既然無法確定，那么就姑且當(dāng)作是真實游戲來對待好了。
而玩游戲，開心最重要。
“剛才你說我們都是失敗者，是什么意思？”江心遲開始例行詢問這次任務(wù)的“故事背景”。
反正船上面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只好問點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打發(fā)時間。
莉莉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江心遲覺得這個眼神簡直就像是醫(yī)院里的醫(yī)生看到患者檢查結(jié)果是癌癥晚期時候自然流露出的那種悲憫——然后她就若無其事地開啟了有問必答模式。
“失敗者，就是從‘災(zāi)厄與花擂臺賽’上面跌落至此的人的總稱，至于什么是‘災(zāi)厄與花擂臺賽’，我猜你也忘得一干二凈了，不過沒關(guān)系，你應(yīng)該會慢慢想起來的?！?p> 江心遲緩緩點頭。
既然莉莉這么說了，他也就不急于一時。
于是江心遲開始第一次打量自己在任務(wù)中的身體。
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樣。
他伸出雙手，看上去和現(xiàn)實中并無兩樣，連掌紋都沒有什么差別。唯一稱得上區(qū)別的，就只有右手手背上面的神秘圖案。
一正一反兩個三角形組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是個線條比較的六芒星。
這是個什么意思？
“那是來自古老的靈知主義者埃利法斯·利維的著作《超越的魔法》里面的圖案，意思是‘善惡一體’，這個圖案濃縮了他的主要觀點——人對于善與惡的自由只是偉大存在顯示其自身的手段，所以惡是無法根除的，我們能做的就是通過一系列困難的修行抵達至善?！?p> 莉莉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主動向他解釋。
可是，她卻露出了相當(dāng)諷刺的笑容，接著她補充道：“可惜的是，他的理念卻被后來的‘玫瑰教團’扭曲，成了他們舉行擂臺賽的理由——既然善惡同為一體，那么自然可以無惡不作，作惡即是行善。”
江心遲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點，那就是既然莉莉在此次任務(wù)的開局就提到了這個玫瑰教團，多半自己最后的敵人也就浮出水面了。
“你說的這個玫瑰教團，是不是所謂擂臺賽的主辦方？”
莉莉點了點頭，“沒錯，看來你在勒塞之河里面泡了那么久，腦子也沒進水嘛。”
真謝謝你的夸獎。
江心遲沉吟了幾秒。
果然，這個玫瑰教團應(yīng)該就是他的最終目標(biāo)，任務(wù)要求殺死的“神秘人物”，很可能就是玫瑰教團的創(chuàng)建者或者領(lǐng)導(dǎo)者。
只不過要想接近他們，恐怕還得先打贏擂臺賽才行。
說是“擂臺賽”，這個擂臺也稍微有那么點大。
至少江心遲一眼望不到頭。
江心遲同時注意到，在這個圖案的下方，還有一串正在跳動的數(shù)字。
11：43：10。
“這是？”
“看到你周圍的黑暗了么？它們是不是像潮漲潮落一樣忽遠(yuǎn)忽近？”莉莉示意他看向遠(yuǎn)處的黑暗。
“我眼睛不瞎，醒來的時候我就發(fā)現(xiàn)那玩意好像不對勁了?！苯倪t回答。
“你手上正在跳動的數(shù)字就是倒計時，時間一到，那些看起來黑不溜秋的霧氣就會以白鯨島為中心開始縮小，直到最后把整個世界吞沒。待在霧氣中的感覺可不好受，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是要一邊向白鯨島靠近，一邊想辦法尋求補給，”莉莉?qū)Υ怂坪趿巳缰刚?，見到江心遲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她輕輕嘆了口氣，“這都是擂臺賽的常識，看樣子你是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了?！?p> 江心遲輕輕咳嗽兩聲，他當(dāng)然一點都記不起來，畢竟游戲又沒給他塞背景介紹。
不過，這個規(guī)則聽起來……
怎么這么像吃雞？
只不過這里的游戲地圖貌似是在一片大海之上，陸地很少。
江心遲臉色古怪。
這個游戲挺會玩。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我死亡之前失敗得比較慘？”江心遲隨口就甩出一個理由。
“也有可能是你的靈魂比較強，據(jù)說靈魂比較強的人掉到灰域里頭就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不過嘛……”莉莉有些懷疑地看著他，“我覺得你不是很像‘強者’?！?p> 自己看起來很像弱雞嗎？
江心遲想起自己鏡子里的形象，嗯，最起碼確實不像是個肌肉猛男……
“是不是最后在這個區(qū)域內(nèi)只會有一隊獲勝？”江心遲試探著問。
“你又想起來了一點規(guī)則？”莉莉看上去有些疲憊，她話鋒一轉(zhuǎn)，“你恢復(fù)得怎么樣了？如果能動彈的話就幫忙劃下船。”
他感覺到自己休息得差不多了，又輕輕喚醒自己的「玩家」界面看了看。
生命值已經(jīng)恢復(fù)到了70。
這個速度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既然恢復(fù)得差不多了，江心遲自然答應(yīng)了下來。
他適應(yīng)了一會劃船的節(jié)奏，才算是能把船給劃動了，不過比起莉莉來，熟練度仍然差了不少。
速度也就有些慢。
“總之一句話，我們是隊友，”莉莉坐到他原來的位置，展示了一下她的右手手背，上面有著和他一模一樣的圖案，“而其他人不消說都是敵人。你做好殺人的準(zhǔn)備了么？”
這句話說得，難道莉莉覺得自己沒有殺過人？
雖然不知道那打火機把人給烤成木炭算不算殺人，但是江心遲的心理素質(zhì)這一塊絕對過關(guān)。
“我覺得，最起碼我不會對著尸體吐出來?！苯倪t半開玩笑地說。
“嗯，那就足夠了。”莉莉閉上眼睛，像是在假寐。
江心遲并沒有她那么悠閑，他覺得這個地方太黑了，隨時都有可能受到攻擊。
不過，他劃了好一會船，也沒有感覺到什么異樣。
說不定可以一路平安無事到達第一座島？江心遲想著。
過了十三分鐘——江心遲沒有別的事情可干，只好隔一段時間看一次——他的脊背感受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仿佛是被注射器扎了一針。
有危險！
江心遲的腦海中映出一個海底的黑影，那個影子巨大無比，幾乎要將他所在的小木船當(dāng)作海藻一樣輕易吞沒……
“莉莉，有個壞消息，”江心遲看到莉莉睜開了眼睛，她瞳孔的顏色仿佛是鑲嵌在黑夜里的紅寶石，“我們好像惹到了海底的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