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斗醫(yī)
“咳咳!”在眾人的注視中,李掌柜佝僂著身子進了內(nèi)院,剛坐下就忍不住咳嗽,臉色發(fā)白如紙。
王半仙不知何時跟了進來,背著手站在門邊,三角眼斜睨著“旭東道人”:“李掌柜這毛病我早說過,是腎陽虧虛,需用‘龍虎滋補散’加鹿茸、海馬溫補,你若敢用涼性針法,小心加重病情!”
“旭東道人”沒看他,指尖搭在李掌柜腕脈上,閉目凝神片刻,忽然開口:“掌柜近日常夢溺水,晨起咳痰帶血,對嗎?”
李掌柜猛地抬頭:“神醫(yī)怎么知道?我從沒對人說過!”
王半仙嗤笑:“故弄玄虛!這是腎虛水泛的典型癥狀,用我說的方子準沒錯!”
“錯了。”“旭東道人”收回手,聲音平靜無波,“他不是腎虛,是經(jīng)脈淤塞?!彼∵^銀針,指尖靈力微動,銀針泛出淡淡金光,“你常年久坐算賬,氣機郁結(jié)于腰腹,又貪涼飲冰,導致寒濕困脾,陽氣被遏,看似腎虛,實則是‘假虛真淤’?!?p> “一派胡言!”王半仙跳起來,“脈象沉弱不是腎虛是什么?我這就開方子讓你看看!”說著就要去抓紙筆。
“旭東道人”已將三根銀針刺入李掌柜后腰穴位,手法快如閃電。李掌柜突然“啊”了一聲,只覺一股暖流順著脊椎往上涌,原本發(fā)緊的腰腹瞬間松快許多,連呼吸都順暢了:“舒服!真舒服!”
“旭東道人”一邊捻動針尾一邊道:“你用滋補藥強行催陽,如同給淤塞的河道筑堤,看似水位上漲,實則越堵越險。道醫(yī)之道,在于疏而非堵?!彼篙p彈銀針,李掌柜身上突然冒出細密汗珠,帶著淡淡的腥氣。
“這……這怎么可能?”王半仙瞪大了眼,他開的滋補藥確實讓李掌柜短暫好轉(zhuǎn),卻總反復發(fā)作。
門外偷聽的士子們炸開了鍋。
“假虛真淤?聽著就比固本湯有道理??!”
“你看李掌柜那樣子,不像是裝的!”
“王半仙臉都白了,怕是真錯了吧?”
“旭東道人”拔下銀針,李掌柜立刻直起身子,活動了幾下腰:“神了!我感覺能扛起半袋米!”
“旭東道人”取過紙筆寫下方子:“茯苓三錢,白術(shù)五錢,加生姜三片煮水,三日后再來復診。記住,少飲冰茶,多曬晨光?!彼麑⒎阶舆f過去,目光終于轉(zhuǎn)向王半仙,“王大夫若不信,可摸摸他現(xiàn)在的脈象,淤堵已散,陽氣自回。”
王半仙僵在原地,指尖顫抖著搭上李掌柜腕脈,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轉(zhuǎn)青——脈象果然變得沉穩(wěn)有力,哪還有半分沉弱之相?周圍士子的議論聲像巴掌一樣扇在他臉上,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神醫(yī)!真是神醫(yī)??!”李掌柜千恩萬謝地往外走,路過王半仙時特意停了停,“王大夫,您那滋補散還是留著自己用吧?!?p> “旭東道人”整理著銀針,對目瞪口呆的白驃道:“下一位?!狈路饎偛诺慕讳h不過是拂去了衣袖上的塵埃,而門外的冷風里,王半仙的身影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縮成了一團。
王半仙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猛地一拍大腿,青布長衫的下擺都被他扯得變了形:“妖術(shù)!這分明是妖術(shù)!”他指著“旭東道人”的鼻子,聲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李掌柜那是陳年舊疾,哪有針扎幾下就好的道理?你定是用了什么迷魂藥讓他胡說八道!”
診室門口的士子們頓時炸開了鍋,剛才還半信半疑的人此刻都踮著腳往里瞧,有人忍不住喊道:“王大夫這話不對吧?李掌柜剛才走路都挺直腰桿了,哪像被迷了魂?”
“就是!”白驃往前站了半步,手里還攥著那本診冊,“先生治病時銀針帶靈光,那是正經(jīng)的道家針法,您自己醫(yī)術(shù)不精,別在這兒血口噴人!”
“我醫(yī)術(shù)不精?”王半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捋著胡須的手都在抖,“我在揚州行醫(yī)三十年,‘固本還陽湯’治好了多少隱疾?你一個毛頭小子懂什么!這外來的騙子就是鉆了空子——他定是看出李掌柜那是氣滯而非腎虛,故意用針法暫時疏通,過不了三天準保復發(fā)!到時候病情加重,看你們找誰哭去!”
“旭東道人”剛要拿起下一位患者的診單,聞言只是淡淡抬眼:“王大夫行醫(yī)三十年,難道不知‘通則不痛,痛則不通’?經(jīng)脈淤塞當疏,陽虛當補,對癥施治方為醫(yī)道。若一味用滋補藥堵截氣機,與攔河筑壩逼水潰堤何異?”他指尖輕點桌面,桌上的銀針突然微微顫動,“剛才李掌柜脈象沉澀如淤河,此刻脈來流利如通渠,王大夫若真懂醫(yī),該知這絕非假象?!?p> “你!”王半仙被噎得說不出話,眼珠一轉(zhuǎn)又換了說辭,“好!你說你懂醫(yī)道,那我問你,鹽商張老爺?shù)念B疾,你敢不敢接?他用了我三副‘龍虎散’都只緩解一時,你若能根治,我就當眾給你磕頭!”他篤定“旭東道人”必敗,特意把最難纏的病例搬出來,三角眼里滿是挑釁。
白驃心里一緊,剛要替師父圓場,卻見“旭東道人”已經(jīng)站起身,目光掃過門口屏息的眾人,聲音清晰沉穩(wěn):“醫(yī)者面前無難癥,只有未探明的病因。張老爺若在,此刻便可入診。若不在,明日我登門問診便是?!?p> “先生!”白驃拽了拽他的衣袖,小聲道,“張老爺那病連王半仙都沒轍……”
“旭東道人”拍了拍他的手背,轉(zhuǎn)向王半仙:“倒是王大夫,與其在此爭論,不如留下看看。若我能治,你便學學何為‘疏堵有道’;若我不能,再掀攤子不遲?!?p> 這話堵得王半仙下不來臺,他梗著脖子喊道:“看就看!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栽跟頭!”可眼神掃過周圍士子們?nèi)粲腥魺o的竊笑,還有“旭東道人”那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心里的火氣更旺,攥著胡須的手都快把胡子揪下來了——他行醫(yī)半生的臉面,今天竟被一個外來的道士按在地上摩擦,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診室里的空氣頓時繃緊,連冷風從門縫鉆進來都帶著火藥味。白驃偷偷給師父遞了個眼色,見自家先生依舊從容翻著診冊,心里的石頭才落了半截,只是望著跳腳的王半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這下可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