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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叫越青

02 禿鷹逃跑

彼岸花叫越青 二狗的曇花夢 1045 2022-12-16 23:22:01

  在鳳凰被佛主收走,帶往西天凈土滌蕩罪業(yè)之后,羽族一度陷入群龍無首、風雨飄搖的境地。作為前任羽王云鳳靈唯一存世的血脈,云鳳盈——這位繼承了最純粹鳳凰金羽的少主,以毋庸置疑的身份,肩負起了復興羽族的重任,登基為王。

  此后的三千年,是羽族歷史上最為艱難卻也最為關鍵的復興時代。云鳳盈褪去了年少時或許曾有過的青澀與彷徨,在重壓之下迅速成長。他眉宇間的輪廓越發(fā)深邃堅毅,行事風格竟?jié)u漸有了二殿下云浚當年的殺伐果決,尤其在清算昔日背叛父親、導致梧桐林慘劇的叛徒時,更是毫不手軟。他以雷霆手段,徹查舊案,無論對方是手握重兵的長老還是盤根錯節(jié)的世家,一旦罪證確鑿,皆以羽族古律嚴懲不貸,其鐵血手腕震懾了整個羽族,也讓殘余的忠誠舊部看到了希望。

  他親自整編并率領著數(shù)量稀少卻絕對忠誠的鳳凰守衛(wèi)軍,這支最后的金色力量在他的指揮下,爆發(fā)出驚人的戰(zhàn)斗力。面對境內此起彼伏的叛亂和割據(jù)勢力,云鳳盈運籌帷幄,親冒矢石,金色的羽翼在戰(zhàn)場上如同燃燒的太陽,所向披靡。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時間,他便以絕對的力量和意志,將波及全境的叛亂徹底鎮(zhèn)壓下去,用火焰與鮮血重新統(tǒng)一了支離破碎的羽族疆域。

  平定內亂之后,他并未沉溺于武力征服,旋即開始了漫長而艱辛的重建與改革。他頒布了一系列新政:鼓勵生育以恢復人口,革新吏治以選拔賢能,與仙界、妖界謹慎地重修舊好以換取發(fā)展時機,并大力發(fā)掘培育族中年輕一代的潛力。在他的苦心經(jīng)營下,曾經(jīng)死寂的梧桐林逐漸恢復了生機,新的雛鳥開始破殼,清脆的鳴叫再次回蕩,凋敝的城池重現(xiàn)繁華,羽族終于顯現(xiàn)出欣欣向榮的氣象。

  正是這片來之不易的繁榮,讓所有憂心族群未來的長老和臣民們,將目光投向了更遙遠的未來——繼承人的問題。羽王血脈至高無上,卻至今孤懸。當“立羽后”這件關乎國本的大事被正式提上議事日程,在臣子們一次次或懇切或焦急的進言中,云鳳盈才不得不從繁忙的政務中抽身,真正開始審視和思考自己那份早已被責任深埋的情感世界。

  他深受越青的影響——那個為愛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為責任亦能舍生忘死的女子,在他性格中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在愛情面前,他會如同越青一樣熾烈而勇敢,絕不會因任何阻礙而退縮;但在關乎整個羽族存續(xù)的責任面前,他同樣清醒而堅定,知道自己肩負的重量。如今,這兩者似乎即將交織在他的人生道路上,迫使他做出選擇。他的目光或許會不由自主地望向昆侖的方向,那個與他命運早已糾纏在一起的、有著凡人之軀卻堅韌不拔的身影——欒萍,正靜靜地站在那里。

  那日鳳凰頂上風和日麗,流云如絮,輕柔地拂過湛藍的天幕。重建的梧桐林沐浴在金色的陽光里,新生的枝葉閃爍著翡翠般的光澤,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草木氣息與若有若無的涅槃之火的味道。

  水仙駕云而至,步履輕盈地踏上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故土。她雖已重生,魂魄寄于清雅的水仙之體,但心底對云鳳盈那份刻骨銘心的母子情誼,卻并未隨著形態(tài)的改變而湮滅,反而沉淀得更加復雜深沉。云鳳盈對她,也始終保持著無可挑剔的恭敬,這種恭敬并非流于表面,更像是自幼便根植于骨髓里的習慣,帶著一種難以逾越的、微妙的距離感。他們之間,似乎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紗,親近卻并不親密。

  “母親?!痹气P盈已提前在殿外白玉階前等候,見她到來,上前一步,依禮微微躬身。他身姿挺拔,金色的王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俊朗威嚴,只是眉宇間確實染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眼底有著操勞過度留下的淡淡青影。

  水仙心中微微一揪,快步上前伸手將他扶起,指尖觸及他堅實的手臂,感受到布料下傳來的溫熱與力量,卻也更清晰地看到他那份不易察覺的憔悴?!翱炱饋?。你臉色有些不好看,”她語氣里帶著不容錯辨的關切,“羽族重振是千秋大事,但你也需多關注自己的身體,不可過度耗神?!?p>  云鳳盈順勢站直,目光在她關切的臉上一掠而過,唇角牽起一個令人安心的弧度:“孩兒沒事,不過是近日政務多了些。母親這次回來,”他頓了頓,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試探,“不走了吧?”

  水仙聞言,臉上掠過一絲明顯的吃驚,似乎沒料到他會突然如此直接地問及去留。她眼神閃爍了一下,略顯倉促地垂下眼瞼,避開他探究的視線,聲音也放輕了些許:“我……只是來看看你??茨阋磺卸己?,我便放心了?!?p>  她的話音剛落,云鳳盈卻平靜地接了一句,目光沉靜地望著她:“母親,您終究是鳳凰?!边@句話像是一句陳述,又像是一句提醒,輕輕敲打在水仙的心上。

  水仙的心像是被細微的刺扎了一下。她其實極為介意如今這“水仙”的身份,這身份時刻提醒著她與輝煌過去的割裂。她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懇切,還有不易察覺的脆弱,仿佛在尋求一種認同:“盈兒,我曾經(jīng)是鳳凰。但現(xiàn)在,我只是水仙?!彼钗豢跉猓袷枪淖懔擞職?,“我想徹底告別過去,重新來過,就做一株簡單自在的水仙,過屬于水仙的生活。你……覺得這樣可好?”她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期盼,又夾雜著一絲怕被否定的不安。

  云鳳盈靜靜地聽著,金色的瞳孔里情緒莫測。他并沒有立刻回應,短暫的沉默讓空氣仿佛凝滯。片刻后,他才開口,聲音平穩(wěn)而寬容,聽不出絲毫勉強:“母親想要如何生活,自然由母親自己決定。無論您選擇成為什么,梧桐林的結界永遠為您打開,這里永遠是您的家。”他的承諾擲地有聲,給予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卻也明確地劃清了界限——他尊重她的選擇,但在他心中,她依然是母親,而這里,永遠是她的歸處。

  水仙望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出許多、已然頂天立地的兒子,心中百感交集,酸澀與欣慰交織。她眼中泛起溫柔的憐愛,伸出手,不再是像小時候那樣輕易就能撫摸他的發(fā)頂,而是輕輕拍了拍他結實的手臂膀,動作間帶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悵惘。

  這個孩子,他真的長大了。長得如此挺拔,如此可靠,足以支撐起整個羽族的天空。而她,似乎真的只能在他的羽翼之下,尋找一方屬于自己的安靜天地了。

  恰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輕捷的腳步聲,一名身著輕甲的云雀侍衛(wèi)在門外單膝跪地,聲音清脆而急促地匯報:“啟稟王上,鴻鵠將軍有緊急軍情求見!”

  水仙見狀,知道兒子有要事處理,便安靜地跟著他一同走出內殿。只見殿外廣場上,身披銀白戰(zhàn)甲、英姿颯爽的鴻鵠將軍正眉頭緊鎖,見到云鳳盈出來,立刻抱拳行禮,聲音沉肅:“王上,禿鷹一族反了!他們突襲了我們在西荒的哨所,殺傷我數(shù)十名將士。末將奉命帶兵前去鎮(zhèn)壓,已將大部分叛軍擊潰,但其首領渡和他的夫人鳩,憑借詭異身法,撕開結界,遁逃去了人間。末將來請戰(zhàn),愿即刻點兵,前往人間捉拿此二獠,以正國法!”

  云鳳盈聞言,那雙金色的鳳眸中瞬間掠過一絲極寒的厲色。他真正繼承了其師尊越青那種刻入骨髓的、有仇必報的剛烈性格。萬年前他尚在歷劫,未能覺醒神力之時,便曾落入禿鷹之手,遭受過剝皮拆骨之痛,那段慘痛經(jīng)歷即便在他已成神軀的今日,依舊是他心底一道不愿觸碰的陰霾。他對整個禿鷹一族的厭惡,幾乎是一種本能。幸而,他如今是王,必須擁有王的理智與寬容,才未在當年平定叛亂后對禿鷹族趕盡殺絕。

  一旁的云雀侍衛(wèi)聞言,已是氣得臉頰通紅,忍不住插話,聲音里滿是憤慨:“王上仁厚,當年平定內亂后,只是將他們全族驅趕至西荒苦寒沙漠地帶,令其反省,并未追究舊惡,更未絕其族群!沒想到他們幾千年來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屢次三番暗中作亂,從未停止過造反的念頭!如今竟敢殺傷我將士,還敢逃往人間為禍!王上,請讓云雀也跟隨鴻鵠將軍一同前往,定要將那對賊首擒回,千刀萬剮!”

  云鳳盈抬手,止住了云雀愈發(fā)激動的話語,面色沉靜如水,看向鴻鵠將軍,問道:“可知他們逃往人間的具體方位?”

  鴻鵠將軍立刻回答:“根據(jù)結界破裂處殘留的氣息和軌跡判斷,他們最后消失的方向,似乎是朝著……神州中原而去。”

  “神州……”云鳳盈頷首沉吟,腦中飛速掠過人間山川地理圖,“中原腹地,仙山眾多,靈氣匯聚。尤其是蜀地青城山,乃是道教圣地,靈氣充沛,卻又山深林密,易于藏匿。禿鷹在那里,既可以借助山川靈氣掩蓋自身妖氣,躲避我們的追蹤,也可以暗中吸取靈力,恢復甚至增強實力。倒是會選地方?!?p>  片刻的權衡之后,云鳳盈眼中閃過一絲果決的金芒,命令脫口而出,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即刻通過秘法,通知駐守人間的昆侖使者,請他們先行前往青城山范圍,密切關注異常靈力波動,封鎖可能逃竄的路徑,但切勿打草驚蛇。”

  他轉向鴻鵠將軍,語氣斬釘截鐵:“鴻鵠,點齊一隊精銳鳳衛(wèi),隨我親自去一趟人間。本王要親自將他們擒回。”最后,他看向一旁的水仙,語氣放緩了些,卻依舊帶著不容更改的決斷,“母親,人間紛亂,您先回碧海青天閣或花界暫歇,此事我自有分寸?!?p>  他的身影在陽光下仿佛燃起無形的金色火焰,那屬于王者的威儀和血脈中傳承的決絕,在這一刻顯露無遺。

  水仙靜立一旁,將方才的軍報與云鳳盈的反應盡收眼底。與她這個一心復仇、執(zhí)掌權柄的兒子不同,自重生以來,她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靈魂的滌蕩,對許多事都看得淡了,也看得開了。曾經(jīng)的執(zhí)念、族群的紛爭、權力的更迭,在她眼中,都如同遠處云卷云舒,雖在發(fā)生,卻已難以在她心湖中掀起滔天巨浪。世間之事,自有其運行法則,也自有該去管的人去管。她如今最大的愿望,不過是遵從本心,安然度日,好好體會這失而復得的生命。

  若能得償所愿,與云翊再續(xù)前緣,成就眷侶,自然是錦上添花,慰藉她萬年的孤寂與深情;若是終究緣淺,無法如愿,她也不會再如過去那般執(zhí)著癲狂。她能接受命運的安排,在一方天地里蒔花弄草,靜看流光飛舞。

  然而,眼見云鳳盈要親自前往人間捉拿兇悍的禿鷹首領,那埋藏在血脈深處的母愛終究是無法徹底割舍的??v然他已是威震一方的羽王,法力高強,在她眼中,似乎總還殘留著一絲需要呵護的影子。尤其是禿鷹一族兇名在外,又是在情況復雜的人間,她心中不免生出幾分難以言喻的擔憂。這擔憂并非懷疑兒子的能力,而是一種本能的不安。

  待到云鳳盈與鴻鵠將軍化作兩道流光,瞬息間消失于天際,直奔神州方向而去,水仙站在原地,微微蹙眉沉吟了片刻。她并未返回碧海青天閣,也未轉向花界,而是裙袂一擺,周身泛起柔和的水色光華,旋即御風而起,方向卻是那海外仙山,云霧縹緲之處——蓬萊。

  她此行前去,或許是為了尋求某種安心,或許是想借蓬萊的勢力或靈物,在暗中為云鳳盈此行增添一分保障,又或許,只是在那片清靜之地,才能稍稍平息她此刻心頭那縷為兒牽掛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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