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退房只需要把房卡還給我們就行。感謝先生的光臨?!毖矍暗呐芭_笑臉盈盈,衣冠整潔,根本不是昨天晚上林一帆見到的那些東西。
林一帆一邊拉著行李箱,一邊向門口走。他心里恨不得沖到前臺面前陰陽怪氣的大聲說一句,謝酒店不殺之恩。但還是忍住了,他怕說了這句話之后,這大門他就再也出不去了。
陽光透過綠化植被的縫隙照在了大地上,明亮柔和的光落在路人的身上。林一帆頂著兩個黑眼圈,像是個剛從工地里被老板轟出來的似的。一股頹勁兒的往道邊一杵,招手叫出租。
出租有問題嗎?
被昨天折騰了一晚上,打碎了林一帆將近二十多年的世界觀,再把碎了一地的世界觀用簸箕丟進垃圾桶,他變得開始疑神疑鬼。
出租車順著林一帆招呼出去的手停下,貼著太陽膜的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意想不到的臉。
司機是一個是否年滿十八歲存疑的靚麗少女,她一頭挑染的彩色長發(fā)編成細小的麻花辮再扎成馬尾,夸張的粉色圓圈耳環(huán),帶著個占著大半張臉的墨鏡,抹胸粉色字母吊帶外搭皮質(zhì)上衣,穿個牛仔短褲,微微一動渾身的金屬光澤就晃得林一帆眼睛疼。
少女司機嚼著口香糖,吹了個大泡泡,左手臂懶散的搭在方向盤上:“上車,去哪?”
林一帆可能認不清那個是人是鬼,但他知道司機搭在方向盤上那只手腕上帶的表是他媽勞力士!
林一帆還知道,就不會有個討生活的出租車司機戴勞力士。
少女司機還在催促:“上車,去哪啊?”
林一帆抬手?jǐn)r下了下一個出租車,直接鉆進第二輛出租車?yán)锪恕?p> 第二個司機讓人舒服多了,中年男人打扮,車?yán)镉兄钊穗y以忍受的屬于人類的汗臭味,但讓林一帆此刻無比心安。
林一帆向后靠在皮質(zhì)座椅上,夏天車內(nèi)冷氣讓皮質(zhì)座椅泛著莫名其妙的寒意,但此時林一帆也顧不得想那么多了,滿腦子都是劫后余生的歡喜。
中年男人司機操著一口經(jīng)年抽煙的煙嗓問:“小兄弟,去哪里???”
林一帆順嘴接茬:“去金業(yè)大廈。”
中年男人是一個話癆的男人,他說:“好嘞,呦!那可是個好地方!好多小年輕大學(xué)畢業(yè)了就去這地方上班呢。我侄子的同學(xué)聽說就去這地方的人事部了,一個月不少掙呢!這不,連對象都找到了,前兩天剛領(lǐng)回家。小伙子,你好樣的,前途無量?!?p> 被夸得飄飄欲仙的林一帆口無遮攔了,他說:“謝謝叔,對了,你看到道邊的車了沒?那個司機真有意思,戴勞力士還開車。”
車廂里頓時陷入沉默。
也讓林一帆瞬間清醒過來了。
司機語氣詭異:“可……小伙子……那邊道邊是空著的啊,哪來的車?”
……
靚麗少女司機——李渡生她緩緩的摘下了墨鏡,目瞪口呆的看著師叔給的目標(biāo)人物拒絕了自己,然后堅定的走向紙人開的靈車。
那紙人還賊喊捉賊,說她是鬼。
誰放出來的紙人這么賤?!
這話一出來,在靈車上坐著的林一帆直接坐穩(wěn)了,屁股黏死在座椅上死活不動,一臉的“幸虧小爺命大。”
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完了,這二貨要是被殺了,自己得給他守暮凌河一輩子。
她空手畫殺符,豁出去也要把人從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人手里搶下來。殺符捏在手中,即將甩出去的前一刻,李渡生卻感知到紙人身上有熟悉的氣息,輕輕攔了她一下。
捏紙化形,點將成靈。
這是小師叔穆觀的紙人。
那就怪不得這紙人賤的沒邊,隨主了這是。
李渡生剛將符紙收回,就聽見穆觀的隔空傳音:“哈哈哈哈哈哈這身打扮當(dāng)司機,誰腦缺了才會坐,還帶個勞力士,哈哈哈哈哈哈……你智障吧?!?p> 隔空傳音以靈力為媒介,不像是聊天軟件可以視而不見,李渡生想屏蔽都屏蔽不掉,硬著頭皮聽完一長段的嘲諷。
李渡生覺得穆觀離得遠,低聲道:“……為老不尊的老東西。”
穆觀的罵聲順著隔空傳音立刻飄過來了:“小崽子你罵誰呢?當(dāng)我聽不見是不是?回去《天演論》的尊義篇抄二十遍。”
李渡生:“……”
她抬起頭,左右右看,周圍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和堵的跟他娘長城似的車隊,白車司機搖下窗戶罵罵咧咧的:“你他娘急著投胎呀!搶什么搶?”,黑車司機猛的摁著喇叭,鳴笛聲好像那奔喪的嗩吶,刺耳的不得了。哦,還有一個傻呵呵的坐靈車?yán)锖图埲藝Z嗑的林一帆。
附近五百米直徑內(nèi)沒有穆觀的身影。
這人是怎么聽到自己罵他的?
李渡生的活兒被自家親師叔搶走,向掌印師叔季無念邀功的機會沒有了,她索性坐在車?yán)飳に肌?p> 嘴里嚼的口香糖沒味兒了,她順手向右衣兜里摸去,倒是摸著了個小紙片……
嗯?
紙片?
她把兜里的東西拿出來仔細瞅瞅,紅的像被血浸透了似的剪出來的紙人正沖她耀武揚威的眨眼。
以紙人等陰物為媒介,可知千里事。
李渡生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捻,手里血泡出來似的紙人就發(fā)出尖聲尖叫,短小手臂來回搖擺,整個紙就像被狂風(fēng)蹂躪了一樣。
“嘩——”
灰飛煙滅。
李渡生拍走手上的殘灰,終于想起來中年紙人和林一帆討論起來的金業(yè)大廈不是個爛尾樓嗎?
她爸都盤不起來的一處爛地,賠了他千來萬,氣的小老頭牙腫了好幾個月。
她都說那里風(fēng)水不好了,老頭死犟非不信,賠錢純活該。
穆觀帶人去哪里干什么?
李渡生一身冷汗都被嚇出來了,迅速掛擋導(dǎo)航前往金業(yè)大廈。
可惜寸步不能移……
白車的司機還在罵:“我日你奶奶日你爺,前面的能不能走了?!多長時間了都!”,黑車的喇叭像摁個沒夠似的,一聲比一聲催命,出租車妄圖抄小道,可惜將前后徹底堵死,只有電動車順著車縫溜出去了。
李渡生:……
“小伙子,你的目的地已經(jīng)到了,車費20謝謝?!?p> 林一帆點了點頭,沖著車上掛著的二維碼掃過去了。
天臺上,高處風(fēng)大,穆觀將墨鏡擱頭上架著,觀察高樓下的人,紫袍迎風(fēng)而獵,旁邊兒擱著的手機傳來提示音:“微信收款,二十元。”
林一帆按照車上中年大哥教的面試話術(shù),在心里打著一遍又一遍的草稿。
路過前臺的時候,女前臺向他行禮:“您好。歡迎光臨——”他又退了回來,問她:“姑娘問一下,君陌萊公司怎么走?就是青色商標(biāo)的,那個公司,它在第幾層?”
“四樓,414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