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樓…402…我靠,總算找到了?!狈靠▌濋_門鎖響起了“嘟——”的一聲,林一帆拖著行李箱進了房。他把行李箱拉桿推回去,抬腳把它踹到床邊上,再順手鎖上門,把防盜鏈拉上。
在房卡劃開門鎖的時候,燈就已經開了。林一帆把窗簾拉上后,瞥了一眼中央空調,上面顯示25℃,他喃喃說:“這度數怎么還這么涼?酒店設施挺好啊?!?p> “就是燈有點暗?!绷忠环樖职逊繜糸_關摁的“咔咔”作響。
大概覺得這昏暗且一閃一閃的燈泡沒救了以后,他毫不在意的坐到床上,把手機插過去充電。
一只漆黑布著血色紋路的手在床底伸出,以緩慢的速度一點點接近林一帆的右腳。
而他悠哉悠哉的翹著腿順手刷起了短視頻,燈在此時又晃了一下,終于把林一帆的注意力從屏幕里揪出來了。
他盯了燈泡一會兒,又低下頭手指一邊刷一邊平靜的心道,才45塊一宿,而且還這么涼快。何況這是最后一間了,大晚上的去哪找替代房?
“嘶——”林一帆抽搐了一下,翹了半天腿,他腿麻了。于是把腿放下來,順勢加力向地板狠狠踩了幾下。
他突然想到便宜旅店的隔音不好,萬一樓下有客人,他怕吵到他們的休息。因此,忍著麻,不跺腳,而是把腳對著地磚狠狠的研磨。
過了半天,終于舒服了。
不過這地磚怎么這么軟?
黑色血手:“……”
林一帆以為自己知覺還沒恢復,又在其他地磚上踩了踩,觸感是硬的。
黑色血手抽搐著趁機退回床底。
林一帆覺得自己應該是坐飛機這么久,身體有些疲憊了。便拿起睡衣向浴室走去,準備先沖個澡,然后就睡覺。
浴室門上蒙著一層水霧,幾滴水珠凝結順著玻璃滑了下來,鏡面模糊不清,倒映的人影看不清面容。
突然一只手印出現在玻璃門上,像是被人猛然摁上去的。
隨后就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密密麻麻的手印幾乎是在一瞬之間印滿了整個浴室門,就像是無聲的恐怖片段,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背著門口洗頭的人的身后。
“愛我孤身走暗巷,愛我不跪的模樣……這首叫做英雄之歌……你相信光嗎?……”林一帆對著充滿水霧的鏡子擺著典型超人出場的pose“嚯嚯嚯,我就是光??!”
建筑頂端,晚風在高樓處烈烈作響,紫袍男人隨意支腿坐在水泥地面,手里重新疊著剛才不小心揉壞的蠟紙。
他臉上永遠掛著懶散欠揍的笑容,看著八卦鏡里扭成麻花的青年,把身旁紙糊的小玩意隨手丟進鏡子里,不一會這個東西就出現在林一帆所不發(fā)覺的身后,他低聲呢喃道:“師姐果真確信沒找錯人嗎?”
穆觀雙指中間忽得出現一張照片,就像憑空出現似的。正是他在機場做出照相機的動作照出來的。穆觀將照片對比了一下師姐微信傳給他的照片,是一個人。
他挑眉。
浴室里頭,林一帆擠了一泵洗頭膏往腦袋上揉著,頭頂的泡沫漸漸漫過眉毛,壓在了睫毛上。他有點難受,用手抹了一把臉,視線又恢復清晰。
“嘿嘿!愛你……”歡脫的聲音戛然而止,林一帆僵在原地,瞪大雙眼,頭皮上陰冷、尖利的觸感似乎還有余韻,薄肌隔著頭皮在下意識收縮。
后背也“唰”的起了一層白毛汗。
他猛的回頭,鏡子上隔著一層水霧,有幾滴水珠飽和順著鏡面流下,形成水痕。這上面映照出的,只有一個捂著頭,看不清面容的青年。
鏡子,沒異常。
林一帆抿了抿嘴唇,繼續(xù)背過身沖洗頭上的泡沫。只不過這次他把所有的動作都放的非常謹慎,幾乎屏住了呼吸。
浴室里只能聽到水流嘩啦啦的聲音。
靜得安謐,又駭人。
林一帆的手猛然一頓,身體靜止不動,他的眼珠隨著余光的方向轉動,瓷白的地磚上有兩個人的黑漆漆的影子。
他猛的回頭,鏡子里鬼影一閃而過。
酸軟的感覺頓時從腳底往上泛了上來,脊椎就像被人掄了似的,使不上力。
這是人類對恐懼的天然反應。
在此時他才注意到這個房間的古怪。
林一帆死死盯住鏡子,伸手去夠一塊毛巾,打濕水。走出浴室,坐在床上,把頭上的沫子抹走。
靜靜的坐了片刻之后,林一帆起身,把整得房間的燈全部打開,屋子片刻后大亮。
林一帆決定今晚熬個一宿,等明天天亮。
昏昏沉沉的,不知到了什么時候,林一帆的肚子傳來陣陣絞痛,這讓他精神了起來。
生理需求讓他額角下來了冷汗,他抬頭撇了一眼房間的衛(wèi)生間。忖量片刻,決定下樓。
他賭鬼只會被限制在402房的這個衛(wèi)生間里。
“您好,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男前臺西裝筆挺,彬彬有禮的笑著詢問。
“哈,你好大哥,打聽一下衛(wèi)生間怎么走?”林一帆雙腿夾緊,手里攥著一卷紙,聲音虛弱且急促,他感覺自己快控制不住了。
“請往左手邊方向一直走就到了?!?p> “謝謝。”
林一帆邁著小碎步飛快跑去之后,男前臺轉身去收拾身后的賬本。
過了一會,他的頭以常人做不到的角度扭動,對向林一帆的方向,笑容燦爛,弧度越來越大:“您好,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隨后,“咚”的一聲,重物落地。
球狀物滾動的方向,沖著左手方而去。
沖水聲響起,解決了大事的林一帆卻絲毫沒有覺得輕松,心口沒由的沉悶。
就像是第六感一樣。
他機械的、緩慢的低下了頭,一團黑色的頭發(fā)從隔壁間伸了過來,在毛發(fā)縫隙之中,有一只血色紋路眼睛正和他對視。
就像是看了他很久一樣,而他一點也沒有發(fā)現。
林一帆撞鬼第一個反應不是快速沖出去逃跑,而是抬腳對那張鬼臉狠狠的踩了下去,這一腳用了九成力!
先踩一腳再說,他媽的出去以后能吹一輩子!
這鬼的觸感就像是踩到一團較為堅硬的紙張,“嘩”的一下,就癟了下去。
林一帆趁現在趕緊打開隔間門,往外蹽。但是在看清廁所門口之后,他頭腦“轟”的愣在原地。
一個渾身是血高大男人站在出口,針眼一般大小的瞳孔直勾勾的盯著他,嘴在一點點咧開。
林一帆下盤發(fā)軟,手指顫抖。
怎么辦?
跑?
跑。
跑??!
他閉了眼,一股腦的向外沖,所有的感覺在這一刻都消失了。等到他反應過來,就已經站在樓梯間口了。
暫時的脫離危險,林一帆逐漸開始冷靜下來,自己一會兒要去哪里?
前有狼,后有虎。整個酒店就不正常,自己屋里就有幾個東西,但是外面的還……
還在思考問題時,林一帆的注意力就被不遠處的東西吸引住了。那個東西好像是迷失方向了一樣,在原地轉了幾圈。似乎是發(fā)現了他的視線,便勻速的向他滾過來。
這是……人頭……
“先生您好,有什么需要的嗎?”
需要個毛線啊!媽的前臺成球了!
林一帆屁股尿流的順著樓梯往上爬,爬了一層又一層,他都快覺得要爬到頂樓的時候。
眼前顯示層數——F2。
林一帆快麻了。
他環(huán)視周圍一圈,只有電梯有上樓的希望。
但是依恐怖片兒規(guī)律,電梯必出事兒,這個地方幾乎成為諸位鬼片導演必來打卡場所。
拉倒吧,豁出去了。
402房間還有他明天的面試資料呢,就算離開酒店也得帶它走。
大不了就嘎了。
有鬼就有閻王殿,大不了到時候他跪在大殿門口,號喪到閻王差人把這些鬼挫骨揚灰為止。
林一帆一大碗雞湯給自己灌的斗志昂揚,然后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摁下了電梯開門鍵。
來吧。
準備好了!
向閻王告狀的開頭語他都想好了。
“叮——”電梯門開了。
蒼白而空曠的空間,冷光映在地面。林一帆頭一次懷疑其實自己是有密閉恐懼癥。
他閉了眼,邁進電梯,后悔藥早在他定房的時候就沒得吃了。
不思量,淚汪汪,早知道老子要訂總統(tǒng)套房。
電梯厚重的兩扇門緩緩的合上,林一帆像認命似的盯著樓層的數字往上升。
從“2”到“3”。
停住了。
林一帆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看著電梯門緩緩打開。
一個小女孩兒穿著紅裙子,亂糟糟的長發(fā)看不清臉,兩只手把著一個皮球。
她歪著頭,用著柔弱而空靈的聲音說:“阿媽啊,阿媽啊,莫要被白蠟帶走啦……”
話還未說完,電梯便在她眼前緩緩合上。
林一帆一直戳關門的按鍵的手指頭才歇下來,指腹紅的發(fā)腫。
笑死,按照恐怖電影情節(jié)發(fā)展,主角都是聽完這番演講之后出的事。
當他傻啊,都這時候了,還按套路出牌?
電梯門又開了。
面前空無一物。
林一帆幾乎要仰天大笑,天不亡他,果真不會送給他兩個阿飄盲盒讓他拆。
在刷房卡的一瞬間,他突然覺得,他屋里的玩意好相處多了。
“我給大哥大姐先拜一個啊,等出去之后定要給諸位神通燒香,還請今晚放過?!绷忠环珜χ鴰T“哐哐”磕了好幾個響頭,光聽聲就知道這誠意十足。
起身后他摁了一下手機,時間1點10分。很好,過了子時了。
房間內亮度被他調的燈火通明,林一帆拿著手機里現搜的金剛經潛心朗讀,一股子看淡世俗,四大皆空的味道撲面而來。
不知過了什么時候,待窗外的明媚陽光,手里定的鬧鈴響起,他掙開布滿血絲的眼睛,才恍然如同隔世的說道:“原來,天亮了。”
言語盡后,竟不覺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