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榆林軍歌
朱氏父子找到張航,自是一番感慨。
聽到要自己為他們引見給太子,張航一時沉吟。
不說太子,就算要引薦給原來的醫(yī)令,自己就沒這么大的面子。
朱掌柜拿出傅鐘的書信,說道:“傅知府說了,見到此信封面,太子必定召見。”
張航一曬,書信主人見太子自然不是難事,你們可是太子的仇人。別說醫(yī)令這樣的角色,就是在自己看來頂了天的各部院大臣要單獨見太子,還得看事情的輕重緩急和太子的心情。
朱氏父子要見太子,就不知太子怎么想。
張航還是低估了傅忠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太子見了傅忠書信,毫不猶豫召見了朱氏父子。
看著面前兩個惶惶不安的人,朱標震驚了。展開手中的信,傅忠那說不上什么字體的文字落入眼中。
“......太子的病,幸與不幸,皆木已成舟。前太醫(yī)院令尚有可恕之處,遑論朱氏父子。今朱丹溪之孫朱睿,已盡得乃祖精髓,兩針用法,當世無人能及,可著他戴罪立功,為您行針,忠不敢說有十成把握,但其中機遇,實屬不易。......“
朱標苦笑,穎心視我為何人,豈不念朱氏父子當年醫(yī)術沒有大成,就看在你為我的身體,不懼風險,不避艱辛,我又何必翻起十幾年前舊案,錯失大賢的診治。
他和藹說道:”兩位請起,當年之事,不怪你們。孤家對令尊的高風亮節(jié),欽佩不已。只是元乃異族,非我漢人正統(tǒng),否則,就是給老人家旌表,亦無不可?!?p> 朱睿年輕,不知世道艱險,以為這是正常情況。
朱掌柜卻徹底放下心來,看來傅忠所說,并無大話,果然信件一到,銷案不是難事。
他再叩了一個頭,說道:”感激太子爺?shù)膶捜?,我父子結草銜環(huán),難報萬一。您的病雖不是由我而起,我家實在難脫干系,還是盡早行針,耽誤不得。“
這是天大的事,朱標也知輕重。在朱元璋的注目之下,朱睿大展神通,施開一百三十五針燒山火和透心涼,或深或淺,或正或斜,或輕或重,插滿了朱標的全身,針頭在光照下熠熠閃光。
旁觀的有數(shù)太醫(yī),見識了失傳已久、聞名天下的神針,目瞪口呆。
朱標猶如經(jīng)過了冰火兩重天,一會兒像是寒氣籠罩,一會兒又像沸水蒸騰,面部由黑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紫,由紫轉(zhuǎn)紅,反反復復,共生九變。
收完最后一根針,朱睿對天拱手,深施一禮,吐音如同金石,”感激上蒼賜針?!斑@是他們這行的規(guī)矩。
據(jù)后來的太醫(yī)們繪神繪色描述,“其時天色大變,風云激蕩,空中隱隱傳來龍吟。”
這就有些牽強了,秋風吹過,什么聲音不會產(chǎn)生。
看著安詳睡著的朱標,朱元璋高興問道:”太子的病徹底好了嗎?“
朱睿用傅忠告訴他的話回答道:”太子自然壽數(shù),我必保他龍精虎猛。“
這是非常有歧義的話語,什么是自然壽數(shù),怎么算的。當然,通過朱睿施手,畢竟避免了朱元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劇。
朱元璋不察,讓他蒙混過關。聽到龍精虎猛,自然理解為太子的病徹底好了。一時間老懷大暢,笑容從心底而生,這個傅忠,膽子也忒大了,為了標兒,什么風險都敢冒,可以說是無微不至。就沒想想朕才是他的丈人,要是自己有什么事,他能比對標兒更上心嗎?
接著又自失一笑,真是高興得糊涂了。沒見過還吃兒子的醋的。標兒為了傅忠不去榆林,那聲爹叫得多么急切。這么多年來,除了稱呼父皇,何時聽他叫過一聲爹!
可惜自己沒有能力完全把控傅忠,世上的事就是遺憾的居多。
唉,他一聲長嘆:“這個傅忠傅穎心呀!”
給朱睿留下聯(lián)系方式,傅忠下榻于滁州城西北最大的一處客棧,估摸著怎么也得等五、六天。除了接著按特種兵辦法訓練,他教給了這些護衛(wèi)一支練兵歌。
朝廷欲將西北大局保,知府遵旨奮勇練新操,第一立志要把君恩報,第二功課要靠官長教。
第三行軍莫把民騷擾,我等餉銀皆是民脂膏,第四品行名譽要愛好,第五同軍切莫相爭吵。
方今大明文武學堂造,不比市井蠢漢逞粗豪,各營之中槍隊最為要,望牌瞄準莫低亦莫高。
炮隊放時須要看炮表,安放藥引須按度數(shù)標,輕炮分工不愁路窄小,重炮車載馬拉不覺勞。
馬隊自己須將馬養(yǎng)好,檢點蹄鐵切勿傷分毫,臨敵偵探先占敵險要,我軍酣戰(zhàn)從旁速包抄。
工程一隊技藝須靈巧,陸地筑壘遇水便搭橋,輜重隊里事事算計到,衣糧軍火缺乏不需焦。
激昂的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詞,振奮了每個護衛(wèi)。
這是袁大帥小站練兵的歌曲,傅忠圖省事,除了小改了幾處,大多保留了原詞。
跟隨傅忠去一貼堂的兩個護衛(wèi),小三子叫劉三,另外一個叫張馬虎,都是特種訓練時排名僅次于傅強的。傅忠細查兩人,小三子武藝嫻熟,老成莊重。張馬虎卻不是個沒有心機之人,只是對自己不關心的事聽之任之。便將倆人一個改名為劉振,字奮武。一個改名為張略,字應機。
倆人在府中呆了這么些年,大致領略了他的隨和。劉振疑惑問道:“大公子,我們就是騎兵,哪里來的槍炮兵、輜重兵、工程兵?!?p> 傅忠悠悠說道:“現(xiàn)在是沒有,到了榆林,這是軍中最大的事,你倆要時時提醒我?!?p> ”軍歌暫時沒經(jīng)朝廷同意,你們私下唱唱就行了?!?p>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晚飯加餐,用點酒?!?p> 歡呼聲響徹了客棧后院。
大家對客棧米酒贊不絕口,傅鐘舍得花錢,用了客棧最好的酒,在滁州也不是輕易就能喝到的。
這種米酒以后世的眼光看,類似甜酒的做法。選料雖然考究,是滁州出產(chǎn)的優(yōu)質(zhì)糯米,但一沒有過濾,看上去黏黏糊糊。二沒有蒸餾,酒的度數(shù)還不如啤酒,只是以滁州歷代承傳的酒曲發(fā)酵釀制而成。
傅忠穿越前,只是一個普通的醫(yī)生,哪里能喝上什么好酒,也就心煩時喝點谷酒。就是這種品階不高的酒,比起這里的米酒,無論是清澈度,還是酒精度,都要高上很多。
他笑問大家:“你們都喜歡喝酒嗎?”
士兵笑嘻嘻地回答:“都喜歡,只要不是揭不開鍋,誰家不賣點解乏?!?p> 傅忠嘆息了一下,可惜軍營不準喝酒,他們能喝的機會不多。
”你們家里也喝這種酒嗎?“
士兵感激地回道:“哪里能比得上這種酒,這是托了大公子的福,才能喝到的好酒。”
這種酒還是好酒,一個念頭從心底迸發(fā)出來,自己釀酒,不就是資金來源嗎!
釀酒不是造火藥、水泥,一點技術難度都沒有。過濾與蒸餾,是經(jīng)過多少年,釀酒師傅慢慢摸索出來的。用到的器具卻不多,將鐵皮做成一個大鍋蓋,四周用竹管連接冷凝的鍋頭酒即可。
他心里暗喜,等我釀造出來,你們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酒。
第三天,朱睿就趕到了滁州。
傅忠屏退眾人問道:“行針結果如何?!?p> 朱睿慚愧說道:“太子的病情若早五年,我能徹底治愈。您知道的,肝臟損害過半,已經(jīng)喪失了再生功能,以現(xiàn)在的醫(yī)術,不能回天。行針之后,只能阻止肝臟不會再糜爛下去,加上合適的調(diào)理,應該能保十幾年命?!?p> 傅忠:“十幾年太泛,我要具體年份?!?p> 朱睿沉思了一會,肯定說道:十三到十五年內(nèi)應該沒問題?!?p> 傅忠低頭一想,若是十三年,剛好與朱元璋同死,那個結果不是太好,怎么也得讓朱允炆有個一兩年的緩沖。
”最好能保太子到十五年?!?p> 朱睿:”醫(yī)生只能治病,不能改命。意外的事誰都不敢保證,我盡量就是了?!?p> 傅忠也沒有法子,想起朱允炆對自己濡慕,保他的江山固然重要,但避免靖難之役,才是天下蒼生的福音。
傅忠不知道,自己為朱標愁腸百結的時候,代替徐達,他已成為朱元璋的頭號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