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滿地的財寶微微發(fā)著光亮,旅人興奮得伸長手臂將一波又一波的財寶用力的攬入陳舊的大布袋中,全然忽略遠處大鳥的鳴叫。不久,太陽升起,旅人在炙熱的光芒下,凝固成了一座黃金雕像。
“J!有你的信!”
酒吧里繁雜喧鬧,倘若不是同事扯著喉嚨喊破壞了客人的雅興,沈弈才不會這會就失陪,去接同事手上那張該死的小紙片。
這段時間生意不好做,今天好不容易讓老顧客來消費,屁股還沒坐熱就被打斷,幾乎注定這又是顆粒無收的一天。
接過,他帶著信朝著自己的儲物柜走去。
最好這信封里能夠彌補損失,而不是夾著什么精美的廣告賬單,沈弈捏緊了這紙張幾乎要把它捏碎,要是得不償失的話他真想把這冒失的同事給揍一頓。
不過這信封倒是精美異常,整潔的信封上刻著花紋,上面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戳上了蠟封。沈弈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無論怎么看都不像是蹩腳的把戲。
更何況下方還寫著,致“克羅爾·J·沈弈先生”。這是他的真名,但從未用過,能這么指名道姓喊他的屬實罕見。大概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感覺,沈弈在空無一人的休息室里鎖上了門,靠在門上,迫切的拆開那信封,只見里面夾著一封疊好的信。
“致克羅爾·J·沈弈先生
不知你現(xiàn)在是否安好?在你母親朱利安過世后,讓你一度過得無依無靠的,這令我很是心酸。你要知道我仍舊深深愛著你的母親,只是出于家室的困擾讓我無法陪伴她走到最后,我想說的是,或許我們不應(yīng)該相處成這樣。你仍是我的兒子,我也想做好個父親。
時光荏苒,你長大了,我也老了,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里,我想見見你。我知道你或許在恨我為何這么長的時間從未找過你,我只能說我也有我的苦衷,等見了面再談也不遲或許我們還能敘敘舊。
地址就在信封后面,就算是看在遺產(chǎn)的面子上也請你賞臉一來,就算按最低的份額來說這筆錢都足夠你過上好的生活,希望你不會拒絕我。
愛你的
克羅爾”
看完這封信后,沈弈沉默了好一會,收好,貼身放著,不想讓其他人發(fā)現(xiàn)。
這份信息帶給他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以至于連陪客的時候都被老板看出他的漫不經(jīng)心,克扣了他不少錢,以往沈弈都嗷嗷的抱著老板大腿讓他不要這樣,而今天他只是茫然的點了點頭,留下一群驚詫的客人,起身罷工了。
回到家,家中亮著微弱的燈光,女朋友正在客廳打磨著刀刃,也不知到底歡不歡迎他的到來。
“發(fā)生什么事了?”磨刀聲停下,為他的回答讓出一片清靜的舞臺。
“親戚要去世了,叫我去繼承遺產(chǎn)。但是他娶了三任老婆,還外包無數(shù),幾十號繼承人排著隊。我不知道我是否應(yīng)該...”當(dāng)年沈弈的母親只是那家伙的外包情人中的一個,本來正牌妻子們就打得不可開交,母親懷孕后更是被針對得流落街頭,生產(chǎn)傷了身子,早早走了。
那群正牌繼承人們本就心狠手辣做事下死手,沈弈是真不想摻和這趟渾水,但回家看到女朋友穿著儉樸的衣物、發(fā)黑的房屋、皺在一團的被褥的時候,他頓時又有些于心不忍。
去拼一把真的不可以嗎,沈弈,你該不會慫到這個地步了吧。沈弈結(jié)結(jié)巴巴的,舌頭都要打了個閃。他這輩子還能賺幾次橫財,他爸還能死幾次?錯過了這次他恐怕這輩子都要過這種生活了。
“唉,算了還是不去了”沈弈嘆息的搖搖頭,將手背在身后“你知道那家伙住哪嗎,住光之城中心,光是咱們倆去那來回的票錢我們都付不起?!?p> “雙人票的話可以換成單程票,你獨自去繼承就好,來回的票錢可以換成單線程的,這樣等你繼承遺產(chǎn)后,自然就有錢回來了。我想我們兩個找人借借,應(yīng)該能給你湊出一張單線程的票的?!?p> “你這么信我啊,萬一我去了不回來了呢?那你豈不是一個人負擔(dān)兩個人的債務(wù)?!?p> “沒關(guān)系的”她將磨好的刀塞回刀鞘,站起身將那些大大小小的磨刀石扔到了一邊,向他張開雙手,一副要抱抱的樣子“只要你在那好好生活就行,咱們在暗之城哪還有什么出頭之日,能有一個過上好日子算一個?!?p> 聽罷,沈弈將女友擁入懷中,自家女友實在是太好了,他這么想到,不禁瞇起了眼睛。
平生第一次坐飛機的沈弈身體力行的感受到了氣壓所帶來的各種不適感,噪音,失重,難以下咽的飛機餐,和長途的飛行,無一不在伸著長手?jǐn)r截他去往目的地。
但畢竟這機票錢是他們倆幾個星期到處湊出來的,而去往光之城也只有這一條道路可走,就算為了不辜負兩人的努力,沈弈扛著難受的腸胃,又啃了口飛機餐。
下飛機后,沈弈站在機場大廳,外面的世界看起來格外明亮,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陽光。早有聽聞光之城的人們終日生活在陽光之中,今日一見,更是欣喜。瓦藍的天空中點綴幾朵白色的柔絲云朵,陽光照射著大地,就連樹木也翠綠得亮眼。
朝著外面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他喜歡這藍天白云喜歡這清新的空氣。走上街道走上高橋,走上噴泉邊的小圍墻,就連這水面也反射著瓦藍的天空,在水里洗了洗手,仿佛摸到了涼絲絲的天空。
他繼續(xù)向前走去,潔白的教堂出現(xiàn)在眼前,那么圣潔那么...
一聲轟隆的車鳴聲在耳邊炸裂,當(dāng)沈弈回過頭看清楚發(fā)生什么了的時候,已經(jīng)全然來不及了,身子被重物犁倒地,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哦,多么可憐的孩子,你看看他的眼睛像極了...”
“快別說了,夫人,惹得老爺又要傷心了?!?p> “這可真是造物弄人,早知母子倆都是這結(jié)局,她可真不應(yīng)該把他生下來?!?p> “看在老天爺?shù)姆萆希托行泻?,收留了他吧?!?p> 眼前一片模糊,重啟之后的身軀疲憊到幾乎連眼球也不想復(fù)工的程度。睫毛微微顫抖一下,這個細微的動作立馬引發(fā)了一眾嘈雜,一直站在身邊的那倆夫人,叫醫(yī)生的叫醫(yī)生叫上帝的叫上帝。
身子被人扶起,擦了擦臉龐,沈弈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勉強看清了周遭環(huán)境。有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也有護士,有仆從也有管家,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待遇。離他兩米處站著兩位夫人,一綠一紅,兩人都穿著夸張的被裙撐撐起的長裙,各自有各自的花紋色澤以及波浪般的袖口,脖頸上帶著由珍珠交織成的項鏈,滿頭的珠寶散發(fā)著光芒,每一像素格都頗為講究,這幅模樣的打扮,他只在中世紀(jì)的油畫上見過。
那兩人用小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互相交頭接耳小聲交談,見他醒了,不靠近,也不離去,只是維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那群人忙碌了一會,又確認了他的狀態(tài),從他身上拆下來不少儀器,重獲輕松感的沈弈并沒有享受幾秒,就又被空氣壓得喘不過氣。那些人忙完后便迅速離開,只留下那兩位夫人和他在房間里,六目相對。
“聽著,作為克羅爾家族的人,是不會允許裝模作樣的人存在的?!本G色夫人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拿著扇子指著他還在空中上下浮動,“不要以為你這個樣子就可以逃得過接下來的課程,得把你身上那股子土霉味好好洗洗,讓其他家族看著了笑話”
“不不不”紅色夫人連忙抱著了綠夫人的手臂,連連搖頭“他這身板是支撐不下去的,剛剛醫(yī)生也說了他需要靜養(yǎng),要我說我們應(yīng)該給他聯(lián)系最好的療養(yǎng)院,那里風(fēng)景如畫..”
“你該不會想讓他一輩子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吧,咱們克羅爾家族的錢每一分都是有用的,可不會用來養(yǎng)這種閑人?!?p> “倘若他母親在世的話,也會希望他這輩子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吧,咱們這順?biāo)饲槭菓?yīng)當(dāng)做的?!?p> 兩人爭執(zhí)不下,沈弈只覺得吵得腦袋疼,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畫面但又如同泡沫般消失殆盡,就像是剛出土的文物上鮮艷的顏色又瞬間在氧氣的作用下化為灰燼,怎么也回憶不起之前的事。他意識到自己正在失憶,趁著自己還有意識他得盡快問點什么事出來。
我是誰?沈弈。
我從哪來?暗之城。
我來這里做什么?繼承遺產(chǎn)。
我要到哪去?到...
到哪去?他愣住了,再想也想不起來了。抱著腦袋,低著頭揪著自己頭發(fā),可這并不能對修復(fù)記憶有所幫助。十分鐘后,除了自己的名字能夠十分確定以外,其余的記憶都和煙霧一樣飄散了。
“我...是怎么到這來的?”
重新抬起頭來,那兩人剎那間噤了聲,睜大眼睛瞪著他,在看一個怪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