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都新絳，晨微亮。
寒夜孕育出的露珠正躺在草莖處睡覺。大地蘇醒，微微顫抖。一顆露珠依依不舍滑入草叢，沁入黃土。又一顆露珠慵懶跌下，第三顆、第四顆…很快，所有露珠從夢中驚醒，齊刷刷撲向地面。須臾間，大地震動，“咔嚓咔嚓”的馬蹄聲響起，一叢野草、兩叢野草、千萬叢野草被碾入泥土。
山棱轉(zhuǎn)彎處，千人騎兵居前，百乘馬車居中，萬人長陣殿后，魚貫而出。
蒯聵端坐戰(zhàn)車上。他有著僵尸般的面容，鷹隼般的眼神。他的神情堅毅陰冷，像剛剛從死人堆中爬起，隨時準(zhǔn)備投入戰(zhàn)斗。
十年來，每每想起帝丘，猶如刀劍剜心，讓人昏厥。十年前，蒯聵以太子之尊，前去拜見南風(fēng)夫人，撞破其與宋公子朝之奸情。父王衛(wèi)靈王年老昏庸，貪戀南風(fēng)美艷，反而責(zé)罵蒯聵以訛傳訛。南風(fēng)遣人追殺，一直到晉土才罷。此后蒯聵依附于趙鞅，厲兵秣馬，萬人大軍，十年乃成。
大軍至開闊處，領(lǐng)頭旌旗前傾又豎起，反復(fù)三次，緊接著，鼓聲雷動，細聽，節(jié)奏為三長三短。聽到鼓聲后，前隊列隊方陣，兩翼向后彎曲成鉤形，將戰(zhàn)車隱入隊伍中。此乃鉤形陣。
一個時辰后，旌旗左右搖晃，鼓聲不絕，一會兒如兵車“轔轔”前行，一會兒如馬匹“蕭蕭”鳴叫。迅疾，隊伍開始變化，隊列間距拉大，隊伍中嘩啦啦又豎起十幾面旗幟。遠看，旌旗招展，猶如十幾萬大軍漫野淹來。此乃玄襄陣。
兩種隊形操練完畢，人饑馬乏。前方升起一面紫色旗幟，隊伍就地解散，生火造飯。
蒯聵端坐主帥帳中。公孫無用站于一旁，他近年花甲，黑黑瘦瘦，雙眼卻炯炯有神。
公孫無用說：“臣昨夜觀天象，破軍星落入衛(wèi)國，紫微星冉冉升起，此帝王再起之勢。”
蒯聵聽著話里有話，催促其講明。
公孫無用揚起手，指向東方，說：“紫氣東來，先破后立，宜東進?！?p> 蒯聵仍然憂心忡忡，說：“眼下，衛(wèi)國文有孔丘，武有子路，恐怕難成大事?！?p> 公孫無用哈哈一笑，說：“帝丘三怪，不足為懼?！彼^帝丘三怪：孔丘、子路、紫衣?？浊?，獨尊儒術(shù)，傳“禮仁”之道，因擅長帝王之道而聞名于世。子路，衛(wèi)國第一先鋒。傳其有一劍，名曰龍淵，劍刃吸收日月之精華，萬物之靈氣，貼身攜帶此寶物，可不衰老。紫衣，一歌伎。每每歌舞，空靈之音繞梁三日。因黑紗遮住面部，無人知其面貌。傳一潑皮，聞其歌聲，竟害了相思，趁無人之時，奪其面紗，竟驚得倒退三步，噴血而亡。
蒯聵說：“莫非軍師有應(yīng)對良策？”
公孫無用點頭稱是，遞上一卷竹簡。
蒯聵看得很仔細，時而點頭，時而沉思，看完后，大笑著說：“此計甚好，大事可成?！背烈靼肟?，又說：“明日啟程，東征衛(wèi)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