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夜場要比白天熱鬧些,或許是白天太熱了,大家反抗不了只能選擇逃避。這種熱還不是那種可以酣暢淋漓出汗的熱,而是那種汗憋在身體里出不來的熱,李全有在這里呆了兩年仍是沒有適應。
在回蘇里楊之前他要先找到一個人,蘇楊。
十幾年前震驚全國的慧中鎮(zhèn)一戶白姓人家發(fā)生了一起滅門慘案,一家十二口被殺,六歲的小女兒蘇楊下落不明,兇手至今沒有找到。
原來劉賢和董欣那天去找蘇時杰時碰巧趕上蘇時杰的老丈人60大壽,他們先是下毒再進去屠殺,可是蘇時杰卻不見了。不得已劉賢和董欣才抓走蘇楊,并放火燒了蘇時杰的家。
蘇楊此時已經(jīng)化身成了按摩店的技師李葉,而李全有正是他的忠實顧客。已經(jīng)摸底了將近一年,雖然李葉很謹慎,可是善于偽裝的獵人有的是足夠的耐心。
趁著華燈初上,李全有來到家對面的魚粥店,點了一份魚粥,一半打包一半自己吃。由于是這里的老主顧,除了其他桌的客人偶爾會側目看一眼他那種奇怪的臉,店員則都習以為常,而且還會比較熱情。在這個最為繁華的主路上,李全有獨獨占了一個三層小樓,平常一個人字拖就下來了,今天則穿戴比較周正。
吃過飯,李全有拎上打包好的魚粥,徑直來到了李葉所在的按摩店,老板娘伶姐率先迎了出來:
“李老板來了,快里面請”,說罷高聲喊了一聲葉子。
李葉應聲出來,拿上李全有遞過來的魚粥,甜甜的說到:“哥來了,房間都準備好了”
有人拿鼻子聞了聞,不由含著醋意說到:“又是鮑魚粥啊,這一碗粥都趕上葉子的服務費了。李老板你啥時候也試試我們這手法,不比葉子的差啊”
李全有笑了笑:“明天中午,各位妹妹有時間,我請大家粵隆酒店吃飯以表達歉意,你們看如何”
老板娘聽聞驚呼:“李老板闊氣,可別是跟我們說笑啊”
大家早一蜂窩的圍了上來,那粵隆酒店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別說一個人的工資,就是他們全部人加起來的工資也不夠吃上一頓。李全有笑了笑,拿出單子,大家看時,原來是一個星期前就預定了下來,光是定金就交了2000。
大家不由得喜笑顏開,早聽說李葉這個主顧是個有錢的老板,只是沒想到這么闊氣。突然又有點后悔,當初不應該以貌取人,白白丟失了一個大單。大家追問著具體什么原因,李全有則笑笑不語。眾人不再追問,被老板娘催促著各自散去。
李葉將李全有帶到房間,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吃起粥來,李全有則挨著李葉坐了下來。李葉抬頭看了一眼,并不多說什么,她只是覺得李全有今天有些反常。
待李葉吃完,李全有也沖了澡出來。李葉洗手的功夫,李全有突然從身后抱住了李葉,李葉有些慌張。她倒不介意李全有的那張臉,主要是一直以來李全有從來不會像其他客人那樣動手動腳,今天真要是有那個意思,自己從了也就從了,可總得有個由頭啊,不由得抽身離開。
兩人不再說話,李葉倒難得有些難為情,李全有看出來了,便笑著說道:“先按背吧”
李全有除了睡衣,趴在床上,李葉不緊不慢的推著,李全有感受著這溫柔的雙手,似乎少了點力道。
李葉自然是有點心不在焉,她不清楚李全有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說也奇怪,李全有從一開始似乎就認定她了,這讓她有些害怕,擔心自己是不是被認出來了,可是李全有接下來的舉動卻打消了自己的疑慮。李全有從來不關注她的過往,總是小心翼翼的關心她,再有深夜外出的單子聽說都被他攔了下來,這讓她感動不已,可她是一個面冷心更冷的女子,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她只裝聾作啞。
李全有突然說道:“葉子,離開這里,跟我走吧”
“不嫌棄我的經(jīng)歷?”
“誰沒點過去呢,我沒有那么好的運氣早點遇到你,你要是愿意,我們重新開始”
李葉繼續(xù)按著背,她沒有接李全有的話,她不是不知道李全有的心意。但是李全有對她太好了,她分辨不出來真假。他替她出頭,將那幾個痞子打倒在地半天都沒爬起來。他帶她買房,帶她看車,卻從未對她說過一句輕薄的話。當?shù)弥龥]有身份證明,又想盡各種辦法讓她以李葉的身份安頓下來,卻從不問她為什么。似乎所有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為了她這個人。
“我什么都不會,跟著你,每天給你按背過日子嗎”
“我教你開廠,賺錢做生意,往后離了我你也能一個人生活”
這個人總是這樣,從來沒有說過什么浪漫俏皮的話,可說出來的話總是會讓人心安。而這大概是是一個男人所能給予女人最大的安全感了。
李葉心動了,何不試一試呢,她的人生難道只有坎途?這種每天提心吊膽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原本等賺夠了錢,她想離開這里有多遠走多遠,可是老天給他送來了這么一個完美的男人,也許這次不抓住就再沒了機會。
“伶姐怕是不能放我走”,李葉無奈的說道。
李全有坐起身,看著李葉說道:“我只問你愿意不愿意,你只要愿意,剩下的事兒都交給我”
“不是我不答應你,可是”,李葉說著留下了淚。
她一路從魔爪中逃離出來,這幾年歷經(jīng)風雨浮沉,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女孩。她對身邊的任何事都充滿了戒備,但是出了沼澤之地,卻又陷入了另外一個火坑,她常常告誡自己世事險惡,卻不免落入伶姐的迷魂湯里,本想遠離這座城市的她,卻被人生生摁著頭皮繼續(xù)了自己的逃亡。
李全有輕輕拉著李葉坐到床邊,李葉緩緩說道:“有人要殺了我,你能管的了嗎?”
還沒等李全有開口,李葉接著說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愿意帶我離開這里走的遠遠的就行”
“好”
李葉沒想到李全有這么快就答應了,這讓她產(chǎn)生了一絲懷疑,他還有那么多生意在這里,會為了自己舍棄所有?這顯然不太可能,可他為什么要答應我呢。
李全有抽出兩只煙,一支替李葉點上,一支則拿在手中把玩,似乎看出了李葉的疑問,緩緩說道:“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殺過人”
李葉被煙猛的嗆了一口,李全有輕輕拍了拍,繼續(xù)說道:“其實我不叫李全有,我本來的名字叫蘇洵。我?guī)阕咂鋵嵰彩峭雒煅模@件事你可以當不知道,你反正在這里也待的不開心,為什么不換個好點的方式呢”
李葉雖有些震驚,可是并不至于害怕,輕輕問道:“你殺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
李全有轉身看著李葉說道:“我現(xiàn)在叫什么,就是我殺的人”
李葉繼續(xù)問道:“你現(xiàn)在用的是他的身份,不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嗎”
李全有搖搖頭說道:“我用了快二十年了,骨子里都變成這個人了,你不說就沒人會發(fā)現(xiàn)。”
“你當初為什么殺他”
李全有指了指自己殘缺不全的臉。
既然同是天涯淪落人,那就沒什么可顧慮的了,此時的李葉已經(jīng)卸下了心中最后一道防線,她決定跟李全有離開。
粵隆酒店里,大家觥籌交錯,這是一場證婚宴。比李葉還要高興的是伶姐,看著銀行卡里的數(shù)字,喜不自禁,別說一個李葉,五個李葉她也放人。
好姐妹互相擦著眼淚,依依惜別,轉臉就各自散去,李葉和李全有從酒店里挽手出來,徑直去了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