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你不是宋若昭
敵軍們用不太聰明的眼神交流，拔劍四顧心茫然。
四位“水鬼”拔腿朝四個方向逃散。
“往這，那愚蠢圓溜的腦袋分明就是陳演！”
“陳演的腦袋是愚蠢但不圓！跑的最快的那個才是！”
“得了花柳病的人怎跑得如此利索，他不是！”
“……”
人已跑遠(yuǎn)，他們?nèi)耘f爭執(zhí)不清楚。
他們都看不見自己的頭頂上——
亦如大腿粗的一條枝干，陳演沉重地壓在上面，枝頭的刺條細(xì)密地扎著。
如而樹枝承受了本不該承受的，若是樹能有自己的想法，這一劫過后勢必要減肥。
陳演也說不上來，是自己更痛苦，還是欲將斷裂的樹枝更痛苦些，眼睜睜瞧著樹底下那群人為了自己在痛苦爭執(zhí)。
直到一股惡臭交織，鳥屎如洪水猛獸盤旋在這片林間，樹下人終于被臭穢逼走。
良久，一方一圓已勝利者的姿態(tài)回歸：“就你們會聲東擊西，我們老大也會！”
“咦，宋稷......宋幾娘子來著？哦，宋二娘子呢？”狗牙音調(diào)拐了個彎，切換得嚴(yán)絲合縫。
否則別人若是窮追不舍地問“宋稷為何男扮女裝？”
有人要問，自己難免嘴碎一番，搞不好自家郎君的臉面都得丟沒。
所有失散的人馬匯合，唯獨缺了宋家二娘子。
三妹、四妹齊齊仰頭，口水雞難得慌張，疾馳飛翔，連一撮最鮮紅的羽毛被枝頭勾住也無懼，深怕誤了時機(jī)。
姐妹倆呼吸滯了一瞬，有不好的預(yù)感，眼皮子突突地直跳。
“天快要黑了，只怕山嶺之中多有狼虎出沒。”
四妹如此說，狗牙聽著，已見裴郎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四妹有些不解：“他怎么就篤定人在林中深處？頭也不回，步伐如此堅決？”
狗牙正想嘴碎：我家郎君腦袋長得跟別人不一樣——
許持安已然搶先：“宋娘子有所不知，我家郎君倔強(qiáng)多思，行事雖悖，卻是未雨綢繆，常常消除許多潛在的隱患?！?p> 林中風(fēng)浪席卷，一枝長勢趕人的野生胡荽奮力搖晃，力圖博人關(guān)注，實在無人注意，它巴不得長出雙臂奉上留言。
終于，狗牙扶著薄而翠嫩的葉片，比到頭頂之處：“郎君，快看這里有株巨型胡荽?！?p> 裴郎君耳朵在聽著，腳步卻沒有回頭。
手指再順著枝莖往上一摸，一條木棉花樣式的碎帛纏在胡荽之上。
緩緩展開，上有一行眉筆寫出來的字。
狗牙大字不識，毫無興趣地任它隨風(fēng)而去，加快趕上郎君的腳步。
......
偏向虎山行的，不只是裴文序一人。
宋若昭心想，自己掛在枝頭的信帛，他們不一定能看見。
但有那株香菜界里的翹楚加持，效，絕對引人注目。
如此想著，她駕馬的力道都放心加重了幾分。脫離了儼然規(guī)整的長安城，大好河山在她眸中逐漸有了形態(tài)。
遠(yuǎn)處秦嶺山脈蜿蜒曲折，如一條盤踞在臥的靈龍。駿馬颯踏如流星，穿梭于落滿夕陽的山脊之間，宛若靈龍睜眼，嘆息著四分五裂的大唐山河。
秦嶺淮河的壯觀奇景，更加襯得宋若昭于這山河之間滄海一粟，認(rèn)為自己不一定能改變什么，但是總能帶來什么。
比如說真正的宋若昭，死亡真相究竟是如何？
方才陳演所言，秦嶺處太白縣坡腳下的村頭，一心想要宋若昭性命的接頭人正在等待，自然是她前去探尋的窩點。
畢竟三妹察覺出異常，自己作為贗品，早晚要給一個人家交代。
一直延伸去遠(yuǎn)方的羊腸小道偶爾有拾柴歸去的山民，直到村名與陳演說的吻合，宋若昭才翻身下馬，試著問道：“阿翁，這村里附近，可有外地來的生面孔？”
老翁挑著撿來的干柴，寬檐的斗笠?guī)缀跻獙⑺拇蟀霃埬樥谠陉幱袄?，他沒有說話，摸索著指向山腳處一座紅墻黛瓦的小屋。
宋若昭又欲追問，一群五六歲的孩童陸續(xù)跑來，嘲弄著唱起童謠：
“柴翁盲，柴翁聾，撿了一個紅球水正濃！”
“紅球不能蹴，紅球不能拍，破土而出等人摘！”
......
童謠一邊回響著，那群孩子挑釁地將老翁辛苦堆拾的柴薪抽亂在地。
宋若昭清了清嗓子，冷淡嚴(yán)肅：“如若不將這些木柴堆回原樣，我再讓夫子罰你們抄百遍千字文，并且取消今年端午的例假。”
三言兩語，可見拿捏其命脈，那群孩子悻悻回頭，六只手七零八落地整理柴薪，隨后幫聾啞老翁運回去。
唯剩一位個子高壯，臉蛋曬得黢黑的孩子不停地盯著她瞧。
“我看到有個人的臉，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焙⒆勇晕⒌倪t疑過后，終究藏不住話。
“不同的是，你有身體，而那個頭，沒有身體。”
驚悚的描述令人汗毛立起，宋若昭聯(lián)想到城中的無頭女尸，這條奔涌在秦嶺的川流，確與長安城的主流支渠互通。
“在哪里？”
他指向山腳處一座小屋。
紅墻黛瓦，與柴翁說的是同一處。
孩子眸中神色添了一絲慌亂：“那里是座城隍廟，因為無人前去供奉，大人都說是神靈動怒，所以今年清明一過，常有鬼祟作怪?！?p> 宋若昭：“是不是只女鬼？”
“娘子可神了，正是只女鬼！無頭女鬼！”
“女鬼從何處來？”
“聽說是從曲......”
孩子眼神飄忽，止住下文，伸一雙掌心朝上。
“給我二十銅板，我就去城隍廟替你問問！”
稚童揚起下顎，滿是憑本事掙錢的執(zh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