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離開前夕（六）
聊感情這個話題太過無趣，秦川之所以會離開紫田，主要就是因為感情受挫，幫蔣俊追回房子失敗則是催化劑，才加速了他出國的速度。
收回思緒，他帶著意興闌珊說道：“韻姐，前些天我和蒙哥吵了一架。”
唐嘉韻愣了愣，馬上問：“又是因為以前那件破事兒？”
“不，因為貝貝，蒙哥心腸太硬，不讓貝貝和奶奶見面，我氣不過，動手打了蒙哥?！?p> “唉……蒙哥的做法，和當(dāng)年甜甜離開你一樣，要換個角度去看，你就會理解了，蒙哥他是為了讓大家以后都好過，把留給未來的眼淚提前到了現(xiàn)在，他心里應(yīng)該也是不好受的?！?p> 把未來的眼淚提前到現(xiàn)在……秦川反復(fù)念叨了幾遍，最后說道：“韻姐，你替我去看看蒙哥和奶奶，告訴他們我走了。”
“我會去的，另外明天我就把呂蘭接我那兒去，阿俊的事情你盡力了，就此罷手吧，盧菁已經(jīng)和我說了，等阿俊回來后，可以繼續(xù)去金禾做事，還有呂蘭，盧菁說好像盧葦也答應(yīng)過她，要給她安排一份工作，所以你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這次發(fā)生的事情，對阿俊來說不是壞事，至少讓他明白了世道險惡這個道理，他是普通人，安安穩(wěn)穩(wěn)就可以了。”
“可是阿俊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啊……”
望著外面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秦川心里有極深的無力和挫敗感。
人這一生其實就像是這一輛輛的車，必須規(guī)規(guī)矩矩行駛在自己的車道上，想要突然放肆一下，無視規(guī)則直接調(diào)個頭，那么只能被碰的頭破血流……
搖下車窗，他迎著風(fēng)抽煙，同時說道：“韻姐，你想辦法聯(lián)系上阿俊，叫他趕緊回家，家屬院的房子你一直挺喜歡的，我會和我媽說，便宜點賣給你，折扣你自己定，我們不還價。”
唐嘉韻明白他的意思：“這房子我買下后，就給阿俊和呂蘭住，讓他們有個落腳的地方，算是兄弟姐妹們送他倆的新婚禮物，等秦川你結(jié)婚的時候……”
“我不要什么禮物，只希望大伙兒都能好好的……你，蒙哥，奶奶，貝貝，阿俊，呂蘭，盧菁盧葦，小苗一家子，韓峰一家子，還有張清……張清本來跟我說過，如果我要出國，必須提前通知她，她七月份和蒙哥的攤牌，要求我們所有人都在場做個見證，但我估計是趕不上了，也沒興趣看，反正結(jié)局和我無關(guān)，只希望咱們以后都能過得好，少點兒煩惱，多點兒快樂。”
“會的，肯定會的，”唐嘉韻感嘆著笑了笑，但從她臉上，秦川分明看出了一種不自信，導(dǎo)致她的笑容有些敷衍的味道。
車?yán)锞痛税察o下來，唐嘉韻提高了車速，載著即將遠(yuǎn)行的秦川，疾速駛向機場。
入夜后的紫田市，悄悄褪下白天的趾高氣昂，變成了一個年華老去的婦人，處處透著一股子慵懶與華貴，秦川看在眼里，心里則默默嘆息，從畢業(yè)后回到這兒，將近十個月，居然一事無成……
他不禁為自己感到后悔。
但或許這就是生活，總要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大圈之后，才逐漸找準(zhǔn)了目標(biāo)和方向，同時他又慶幸自己不算太老，有重新選擇的機會，可逝去的時間，卻是沒法再挽回的……
注視著指尖的青煙裊裊，秦川很希望自己也能像這陣煙一樣，以一個過客的身份走遍綠水千山，不去沾染過多的瑣碎與無常，輕快隨行，任意飄在自己想要的空域，可那終究是幻想，人都不可避免，躲不開俗世的塵埃。
到了機場，下車后，他準(zhǔn)備與唐嘉韻告別。
見唐嘉韻眼中有淚，知道她心里不舍，秦川便笑著說：“韻姐，別那么難過，去年七月我剛回國那天，你在這里接我，當(dāng)時我抱你轉(zhuǎn)過幾個圈兒，現(xiàn)在再來一次！”
唐嘉韻抹一下眼淚，說道：“你個蠢蛋，久別重逢才會那樣做，可現(xiàn)在算什么，是送別啊……”
她話沒說完，已經(jīng)被秦川騰空抱起來，伴隨著驚叫聲，在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
周圍的旅客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們。
當(dāng)落地后，唐嘉韻輕輕喘幾口氣后，問他：“國內(nèi)還有什么要我?guī)湍戕k的事兒嗎，趕緊說！”
“替我去看看貝貝，告訴他，小秦叔叔要和她說再見了……”
“還有嗎？”
“如果盧葦……她不高興了，你幫著盧菁搭把手，想辦法照顧好她。”
唐嘉韻重重地嘆氣：“盧菁盧葦……好吧，我知道了，還有別的嗎？”
“暫時沒了，四月十號是我媽媽五十歲生日，你肯定要來澳洲的，咱們還能見面，到時候再跟你好好聊……現(xiàn)在抽最后一支煙，我就進(jìn)去了。”
機場外的大馬路邊，唐嘉韻和秦川靠在欄桿上，并肩吞云吐霧。
這一幕，又像極了去年的七月，但那時是迎接，現(xiàn)在是送別，那時有四個人，可現(xiàn)在，只有唐嘉韻。
秦川很想抓緊時間再說幾句，但不論說什么，都避不開離別前的愁緒，所以他干脆閉嘴。
唐嘉韻也很默契地不出聲，與秦川一起專心抽煙，反正他們倆平時能打電話，下個月唐嘉韻還會來澳洲，他們又能見面促膝長談。
但也有些人，如果不是刻意的話，應(yīng)該是不會再見了。
抽到一半，秦川手機響了，居然是盧菁打來的。
接起來后，他沒有說話，等著盧菁先開口。
盧菁似乎輕輕吸了吸鼻子，然后說道：“秦川，我知道你去意已決，就想求你最后一件事，把家屬院的房子賣給我?！?p> 秦川突然心跳加速，他不敢細(xì)想這句話背后的含義，怕自己一個不小心，余生就會陷在避不開的因果循環(huán)中，直至變成面目全非。
他不作猶豫就拒絕：“對不起，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韻姐……”
“唐嘉韻出多少錢，我多出一百萬。”
“不是錢的問題……”
“兩百萬，不要懷疑我的支付能力，總之你必須賣給我，我想那里以后……作為我的家?！?p> 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卻找不到可以發(fā)泄的對象，秦川突然深深地恨上了命運，如果命運有實體，他一定掄起拳頭，朝對方砸過去，打斷自己的手骨也無所謂！
“你不說話，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只有這個屋子，對我來說才是最純粹的，因為那里曾住過最愛我和我最愛的人……如果你不賣的話，等過幾年，我就去月琴古城買座小宅子，搬到那里獨居，那房子可以很小很小，但是要靠近古輪寺，我平時在古輪寺門口擺地攤為生，再去紅豆杉林子里認(rèn)養(yǎng)一棵紅豆杉，把你我的名字刻上去，然后就一直守著它，直到我慢慢老去。”
秦川心頭一陣劇痛，他捂住胸口，艱難地說道：“盧菁，不要這樣折磨自己……”
“要是你拒絕賣房，我就只能這么做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家屬院以后除了我和盧葦，絕不會讓第三個人進(jìn)去，因為那里，也將是盧葦?shù)募摇阈挪恍?，就算我不買下它，盧葦也會買的，花再多錢都無所謂，你想開什么價格就開，錢我打給你……但是，你不要本人回來簽合同，合同我用快件寄給你?！?p> 秦川聽出了她話里的意思：“你不想再見我，是嗎？”
盧菁開始抽泣：“是的，我不要見你，我怕見了你之后，你只要往那里一站，什么話都不說，什么事都不用做，我還是想要你……再抱一抱我，可那個時候……你或許都是陳知南的丈夫了……”
剎那間，脆弱的淚被夜風(fēng)悄悄拂落，秦川跟著便心碎了。
淚眼朦朧之下，遠(yuǎn)處燈火闌珊的城市也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仿佛是一扇被蒙上厚厚灰塵的窗，在被回憶的抹布悄悄擦拭之后，露出了它原本最柔軟的一面。
原來世界上真有這種奇怪的結(jié)局，兩個人互相喜歡，互相惦記，互相忘不掉，卻最后老死不相往來，更沒有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