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向來最難猜，因為善變又自私。
如果不曾經(jīng)歷，是無法想象的。黑夜的黑，是光可以照亮的；而人心的黑，是光也照不進的地方。這次由裁員引發(fā)的惡性事件，待了解清楚始末后，翟楚最大的感觸，莫過于此。
翟楚休了三天假，今天第一天上班。晚上回來時，袁貝見她氣色還不錯，想必之前的事情，處理的結果比較理想。
“怎么樣？那個同事的事，都處理好了？”
“唉……說起來，真是笑話，就是你們家季淶的小說里恐怕都不敢這么寫的。”翟楚一臉玩味的表情，“小說至少還要講個邏輯，因為，所以，情節(jié)要符合推理?！?p> “哦……有瓜？”袁貝壞壞的笑著問道，“現(xiàn)在人怎么樣了，還在醫(yī)院嗎？”
“人呢，是確定沒事了。”翟楚說道，“傷口很淺，不影響。但是呢，人家就是要賴在醫(yī)院里，不肯出院?！?p> “這是想要干嘛呀？”袁貝不解。
“跟裁員有關唄，不想走。躺在病床上，談條件?！钡猿睋u頭，一字一頓。
“都鬧得這么厲害了，還想留著啊，難道……不覺得尷尬嗎？”袁貝倒了杯水遞給翟楚。
“他要是會覺得尷尬，都不至于作出那樣的舉動了?！币拙艃簭姆块g里走出來說道，“這職場啊，有一種牛人，只要他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其他人?！?p> “沒辦法……人家啊，畢竟還是有背景的。”翟楚喝了口水，慢悠悠的說道。
“背景……老板家小舅子啊……哈哈哈哈哈……”袁貝突然想到了網(wǎng)上的段子，笑著調侃道。
翟楚一口水笑得噗出來，嗆得直咳，眼淚都快出來了。好不容易才停下，回手輕輕拍了袁貝一巴掌，“胡鬧什么呢，差點嗆死我。是我們集團一個副總家的遠房親戚?！?p> “我表示驚呆了！”袁貝表情夸張的說道。易九兒也表情夸張的加入，三個人笑作一團。
“就這貨色，能混到中層，那是得要背靠一棵大樹，不然也不能夠啊！”易九兒笑得停不下來，一邊按揉著肚子，一邊喘著氣說。
“今天集團副總為了這事，到我們公司來了?！钡猿娙套⌒σ?，拍撫胸口，心情稍微平復了些，才繼續(xù)說道。
“是來找你問責嗎？”袁貝立馬正色急切的問。
“不會吧？這么明目張膽的護犢子啊……”易九兒驚訝的說道。
“順便過問了一下，我也如實的匯報了。”翟楚輕描淡寫。
“那就是了，人家又不傻，這事怎么會賴我楚楚姐姐?！币拙艃罕е猿觳踩鰦傻馈?p> “其實，這整件事情，嚴格來說，確實與我是脫不了干系的?！钡猿鲋拙艃鹤樕鋈粐烂C的說道。
袁貝疑惑不解的看著她。
“是我們部門里的同事，Ada，我招進來的。進公司也快兩年了，那個小丫頭，心思倒是活絡的很?！钡猿f道，“和我們集團的人力資源總，是校友。每次見面或者電話里呢，一口一個師兄，喊得可甜可親了?！?p> “想攀附一棵大樹，想升職，想替代我楚楚姐姐……我看出來了?！币拙艃好摽诙觥?p> “哦，那挺有心思，挺上進的??！”袁貝也跟著語帶調侃。
“小丫頭呢，形象不錯，做事情是很積極的，人呢也活絡，嘴巴也甜……不要說‘師兄’了，我一女的，一開始也很喜歡她的。只是，后來吧，經(jīng)歷了一些事情，總覺得一個剛畢業(yè)三四年的小姑娘，是不是有點太工于心計了。不像這個年紀該有的樣子?！钡猿u頭輕嘆，似乎有些惋惜。
“那是……有人教她嗎？”袁貝似懂非懂的問道。
“既然有人要提拔她，當然是要教她一點手段，不然怎么可以逼走我楚楚姐姐，取代我楚楚姐姐呢！”易九兒心直口快，語速也快，“大公司里很多這樣子的事，低位的職員想要攀附高層，高層呢，也想培養(yǎng)自己的心腹。相互利用，相互予取，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的，都是看破不說破，默契的很?！?p> “嗯，九兒說的有些道理。我起初吧，也沒太在意。其實，說到底，也是心里不愿意相信吧。進來時才只是一個普通招聘沒多久的新人，一年多的時間就做到主管，已經(jīng)非常厲害，非常不容易了。怎么說呢，小姑娘能力還是有的，做事情嘛也確實認真，上進，肯學肯花心思的?！钡猿f道，“這樣的新同事，都愿意帶，格外關照的?！?p> 袁貝聽了后，立馬壞壞的沖著易九兒笑著說道，“我們九兒不也才畢業(yè)兩年多，可不也是個小人精?！?p> 易九兒抓起手邊的抱枕就朝袁貝了扔過去，嬌嗔道，“我不一樣的，好伐……”
看易九兒撒嬌的樣子，袁貝和翟楚不禁忍不住又一起捧腹大笑。
“這次事情過后，我在家里認認真真的從頭梳理了一遍，這個丫頭是真不簡單啊！”翟楚感嘆道。
“你的意思……這次的事，是她挑撥的？”袁貝到這時候才恍然。
“裁員名單上本來是沒有那個同事名字的，最后一次確定名單時，才加上去的?！钡猿L長的嘆了一口氣，接著說，“裁員名單一直是她經(jīng)手，配合走流程的。節(jié)前她拿給我簽字的時候，看到同事的名字，我當時心里是有些疑問的。但是吧，也就隨口問了一句，想著她平時做事很認真，也就沒往多想?！?p> “這么說，你們公司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同事是集團副總家親戚咯？”袁貝問。
翟楚點頭。
“果然是別有用心的人，她就是要利用這個身份，再挑撥那個人跟楚楚姐姐之間的矛盾，故意制造這次沖突的?！币拙艃簩χ愓f道。
“可是，這樣做的意義呢？”袁貝不解的問，“事情總歸會有真相攤開的時候?。 ?p> “那如果這事做得漂亮，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沖突上，又有集團高管打掩護，還真不一定是什么結果?！币拙艃嚎粗愓f道，“再說了，這種批量裁員，名單里肯定不是只有他一個人有背景啊！誰還沒看誰不順眼的，順水做個人情，反正鍋有楚楚姐姐背著?！?p> “唉，是的呢。只能說，怪我自己太粗心。這陣子事情確實也多……顧此失彼?！钡猿D了下，繼續(xù)說道，“好在，我們集團副總是個明事理的人。今天當著我們總經(jīng)理和我們部門所有人的面，讓我好好處理這次裁員的事情，不要讓有心人鉆了空子，影響集團形象。而且，最后還刻意強調了一下，名單仔細看看，確認好，工作嚴謹些，對員工的補償和安撫要落到實處，不希望再看到類似的事情發(fā)生?！?p> “這算是在敲打他們吧！”易九兒說道。
“那……那個同事呢？”袁貝問。
“他本來就不在名單上的。也查清楚了，是有人在確定名單后擅自加上去的?！钡猿闷鸨?，大口的喝了口水。
“真的是Ada啊?”袁貝到現(xiàn)在還是有些不愿相信。
“也沒有明確指明是她。但是，這種事情，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的了。而且，這樣的事，也不是她一個小姑娘能有的膽子?！钡猿庥兴傅恼f道。
“哦哦……那，你們集團的人力資源總現(xiàn)在怎么說呢？”袁貝問。
“姐姐，你真是……這種事情，他怎么可能會認？”易九兒都有點著急了。
“呵呵噠……是呢！假模假樣的，批評了我們一頓：怎么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是?。√熘?，我們怎么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翟楚玩味的一笑。
“哦？這樣的啊，那也夠虛偽的了……”袁貝恍然大悟，這時候才算是真正明白了翟楚和易九兒話里話外的意思。想想自己這智商，這個理解力，不由得汗顏，“那你又要開始忙了？”
“是的，接下來，裁員計劃才開始正式執(zhí)行……感覺壓力好大。”翟楚微笑著說。說是歸這么說，自謙一下，要怎么做，其實她已經(jīng)全盤在握。
“不要有心理壓力，你也只是……在工作?！痹悓捨康?。
“我明白?！钡猿呐乃募纾⑽⒁恍?，“放心，我很好?！?p> 星空下，是萬家燈火。
每一盞燈，點著的，都是不同的故事。只有風，路過每一扇窗口時，都想認真的聽一聽，或者是想真誠的說點什么?？上?，沒有人在意它說了些什么，或者聽去了些什么。
袁貝看了眼手機，9:36。
十點，這個她既期待又有點抗拒的時間。
她第一次覺察到自己的內心，竟然是這樣的矛盾，不禁暗暗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