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的日子過的渾渾噩噩,在我還沒感受到戰(zhàn)事勝利的喜悅時。秦國已然滅亡,將軍自稱西楚霸王。帶領(lǐng)大軍來到鴻門。
沛公駐軍霸上,其間相差四十里,自大戰(zhàn)過后再沒有和將軍聯(lián)系。
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民間流傳“先入關(guān)者為王”。
沛公在崤山以東的時候,貪戀錢財貨物,極愛美色?,F(xiàn)在進(jìn)了關(guān),不掠取財物,不納取美人,一本正經(jīng)的扮起了君子,此人志向不在小處。
亞父也趕來勸說將軍出兵攻打??蓪④妳s緊皺著眉頭沉默,不發(fā)一言。
我知道將軍在顧慮什么,那個溫聲細(xì)語為他洗手作羹湯,與他在秦軍包圍中暢言楚國美好的紅粉佳人,還在沛公手中。
亞父完全不懂,沛公肆意挑釁的底氣何在,將軍優(yōu)柔寡斷的顧慮又何在。只急的來回在大帳中踱步。
他來詢問我的時候,我如實回答,他卻哈哈大笑道:“到底是年輕,竟信這些情愛之說。羽兒不會如此?!?p> 我忙俯在地上稱是。
我知道亞父在心中已經(jīng)信了我所說的。
果不其然,第二日亞父就派人請沛公來赴宴,并在宴席上準(zhǔn)備好了殺手。
不用說,殺手自然是由我來擔(dān)任,我再次以采買藥材為由外出,再化作蒙面女殺手回來。
沛公不敢不來。
我輕巧踩在梁上,在看到沛公后卻是心中一沉。他在腰間系了一條虞姬的腰帶,
可惜除了將軍,沒有人會覺得一個美姬能比得上天下霸業(yè)重要。我如此想著便提劍倒掛金鉤朝下刺去。
劉邦身旁的張子房首先發(fā)現(xiàn)了我,提起短刃來擋。
我劍尖輕挑,他手中的短刃“哐啷”落地。當(dāng)時我的劍離沛公的喉嚨只有不到一尺遠(yuǎn)。
萬萬沒有想到,將軍會以生死令制止我。
作為一個死侍,我只是將軍手里的一把刀,這把刀此刻握在亞父手中,但將軍對這把刀有絕對的控制權(quán)。于是我收手出逃。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將軍如此不理智的一面。
也許是我不懂他與虞姬之間的情意罷。
我不知道亞父后來又暗自施行了哪些刺殺計劃。
只知道劉邦逃脫了,回去就殺死了曹無傷,——將軍安插在沛公軍營里的眼線。
后來項伯的女兒嫁給了沛公,項伯也不再與將軍來往。
亞父氣的吐血,在我這里包了幾副藥,就罵罵咧咧的走了。
這一次將軍敗的極慘。
沛公天選之子的謠言不脛而走,更有甚者傳言沛公乃龍子,又有斬白蛇故事的神化。
軍中人心渙散。
自狗子死后將軍也不愿意見我,我每日在山間策馬,與一眾小兵獵山雞,打兔子。
那日,我獨自騎馬游走在茫茫草場之上,冬雪消融,雪水自高處而下,澗澗流淌。
那白鹿便在此時闖入我眼前。皮毛潔白無瑕,鹿角晶瑩剔透,如山野精靈一般。停在離我不到八尺之處。我下馬,它便朝我走來,親昵的蹭了蹭我伸出的手。
它圍著我轉(zhuǎn)了兩三圈,然后跳躍著離去。
我騎馬跟在它的身后,風(fēng)從我耳邊刮過,那皎皎如白月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yuǎn),最后消失在了樹林里。
當(dāng)晚,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難眠,隱隱覺的有大事將要發(fā)生。
將軍還是沒能沉住氣,他要重拾威風(fēng),攻入關(guān)中。
他號令月墜紅楓協(xié)助刺殺沛公。我在早幾日便告了假。
那日,將軍戰(zhàn)馬英姿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馳騁。
馬蹄踩踏著小兒的軀體,踢翻了百姓的攤位。
殷子嬰焚毀秦宮,濃煙繚繞,那位少年帝王狂笑著走進(jìn)了火焰肆意的殿堂。
我站在人群中,不知為何,忽然有些心疼……少年巍峨孤寂的背影像極了一個人。
沛公忍住沒劫的財物全落入了將軍的手中。將軍也由此擔(dān)上了反賊的罵名。
將軍的騎兵踐踏著百姓的哭喊聲直沖沛公暫住的府邸,解救出他的紅顏。
沛公丟下發(fā)妻倉皇而逃。那日我在林間飛躍,將軍騎著烏騅馬與我并肩。
他的目光不牢牢鎖住前方飛馳的馬車,卻陰沉沉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下猛的一涼,不由想起這次肥鴿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問我,“你本應(yīng)該在暗處,這次為何要在聲勢如此浩大的追殺中嶄露頭角?將軍要做什么你知道嗎?”
我當(dāng)時回答,“我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其實我存了一絲僥幸,我在賭。顯然我已經(jīng)輸了。
將軍的虎頭盤龍戟朝我襲來,我平地而起,腳尖輕劃著地面急急向后退去。
本應(yīng)該追殺沛公的鐵騎齊齊返回,將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
我輕笑一聲看向?qū)④?,將軍面色冷峻,毫無溫度的眼神定定鎖著我。“比起那個市井混混,我反而更忌憚于你。叔父仙逝,山林道人也已逝去。你這把利刃我恐怕要握不住了?!?p> 多諷刺,我又笑了笑,表情藏在面紗下,但眼中的嘲諷之意極盡明顯。
將軍魏立于高頭大馬之上,睨著我道:“今日是我負(fù)你,死后刀山火海,我都受著?!?p> 可惜,將軍他還不太了解月墜紅楓,他對月墜紅楓的印象只有那日鴻門宴上輕巧凌厲的身手,流光飛舞的劍影。
我揮舞起腰間的紅綾,紅綾的另一端纏住頭頂巍聳頂天的樺樹,蕩秋千一般躍起,輕松沖出包圍,將軍將虎頭盤龍戟朝我扔來,我輕巧躲過,一棵樹倒了霉,直接被刺穿。
所有人都驚愕與眼前看到的。我回過頭,發(fā)絲飛舞,衣帶飄蕩。我想出言嘲諷他幾句,但還是怕他聽出我的聲音。
肥鴿坐在石桌上恨恨道:“愚蠢!這個時候不想著進(jìn)攻敵人,卻著急來折斷自己的利刃。他是不是知道一些你所不知道的事情,不然完全沒有理由??!”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腦中卻浮現(xiàn)出第一次見到主公的時候。
那時我的身量不及他的腰。他捏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頭來,在見到我的容顏后他噤了聲,“要送入秦皇宮中?”
山林道人嗔了一聲,“這是那一百個小兒中唯一活下來的。”
“都死了?!我叫你訓(xùn)練他們?不是叫你…”項梁又驚又怒。
“一群鬣狗與一只老虎,其中相差多少,你當(dāng)真分不清?”老頭眼尾下垂,渾濁的眼珠閃出一絲精光。
“我看你是瘋了!一個女娃娃能做什么?”項梁強壓了怒火道。
“誰說她是女娃娃了?”
…………
可惜,他們太老了,活不過我。
老道猝死實乃意料之外,不然他一定會在臨死之前解決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