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PFA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境地,如果說Covin危機(jī)的出現(xiàn)導(dǎo)致了整個PFA的混亂,然而放眼整個PFA,大多數(shù)人仍舊正常地生活著。
事實(shí)上,Covin危機(jī)的事情根本就沒能公布出去,此刻一半以上的成員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直到他們中的一部分串門時發(fā)現(xiàn)了同伴的“尸體”。
安婔婭按照左平的要求,逐一排查了每一個她所負(fù)責(zé)的艙室。而排查許久后,安婔婭也明白了僵尸與活人分辨的方法是什么。
就是眼睛——僵尸的眼睛,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眼珠,只剩下一片茫然的慘白。沒有聚焦,也沒有了神采,縱使身體還在移動,也只是一具軀殼。
安婔婭逐一地排查著自己的同伴,然后將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同伴的同伴清除掉,她曾以為自己沒有感情,可是看到那么多昔日的同伴死在自己手下,即使是她,心中也難免有一些觸動。
敲門,又一個同伴打開了門,安婔婭靜靜地掃了一眼,簡單地問了幾句話后,又一次轉(zhuǎn)身離開。
自從離開地面以來,這里已經(jīng)成為了他們的伊甸園,他們遠(yuǎn)離人世,借口延續(xù)人類文明,躲藏在這里,在這里茍活著。
現(xiàn)在,他們不得不重新回到自己的曾經(jīng)的家園了,然后,要做什么呢?
人類文明都已經(jīng)不存在了,回去了,又要做什么呢?
安婔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她第一次感到,好像她做出的任何努力,都在冰冷的現(xiàn)實(shí)面前成為了笑話。
外面仍舊是一片漆黑,漆黑的天空,裹挾著無數(shù)漆黑的生物,他們漆黑的眼睛,正隔著漆黑的夜幕注視著他們的舉動。
又一次敲門,這次沒有人開門。安婔婭輕車熟路地打開門,簡單確認(rèn)了一下,便將這個房間里的原主人擊斃,然后,順手為他合上眼睛。
但是這一次好像沒有那么順利,她再一次用手撫平他的眼皮,可是每當(dāng)她把手拿開,他的眼睛就又會重新睜開。
這是正常的現(xiàn)象嗎?安婔婭思索著。但并沒有過太久,她就在他的額頭上又補(bǔ)了一槍,任由他已經(jīng)完全發(fā)散的瞳孔朝著自己來時的方向。
一點(diǎn)眼淚潤濕了她的眼睛,她合上了眼睛,把眼淚關(guān)在自己的眼睛里。等了一會,等到眼睛干后,才重新睜開眼睛。
這時的光線似乎顯得有些刺眼,但是安婔婭也沒有繼續(xù)停留,她抽了抽鼻子,繼續(xù)往下一個艙室走去。
……
安婔婭的工作已經(jīng)接近尾聲,在將工作結(jié)果告知左平之前,她首先通知并安排好了地面上那最后一支屬于她的部隊(duì)。
然后,完成最后的收尾,通知左平后,便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的行李并不太多,因?yàn)樗仓恍枰獛е约旱奈淦?。對她來說,有武器,就是有了一切。
可是在收拾行李時又有一些淚水不爭氣地想要奪眶而出,她不得不再次合上自己的眼睛,避免它們的流出。
可是她真的越來越不明白,他們到現(xiàn)在到底是為了什么。
她是一個要強(qiáng)的人,她從不懷疑、從不猶豫,也從不需要朋友,可是她發(fā)現(xiàn)她只是經(jīng)受了這么一點(diǎn)挫折就已經(jīng)開始懷疑自己。
在此刻,她開始渴望有一個朋友,能夠聽她訴苦,能夠聽一聽她的心聲,能夠有一個人,讓她不必表現(xiàn)出那么可靠、那么樂觀的模樣。
可是她的艙室里只有她一個人,以及窗外黑暗的夜空。
艙室里有燈光照亮,可是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如自己的艙室一樣空。
她仍然閉著眼睛,幻想有一個人能夠突然出現(xiàn),發(fā)現(xiàn)自己的異樣,然后坐在她的旁邊,主動安慰她,引導(dǎo)她,鼓勵她,可是她卻又自嘲地笑了起來,怎么可能呢,她的艙室門都還在關(guān)著,任何人進(jìn)來都是要先敲門的。
然后笑聲又轉(zhuǎn)為變得有些哽咽,她便不再出聲,她隔著皮膚看著自己的血管,那里面流淌著綠色的血液。
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里,她什么都沒有做,也許這是她一生中最脆弱的時期,但是并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安慰她——也沒有任何一個人來傷害她。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了起來,是有人來提醒她,要準(zhǔn)備出發(fā)了。
她先抽動了幾下鼻子,然后才開口道:“Got it. I'm almost there—just give me two minutes.”
?。ǚg:我知道了,馬上就到,等我兩分鐘。)
得到消息后,門外的人就離開了,而安婔婭也站了起來。她看著自己手中的CG-S,扣動開關(guān),白色的光刀便亮了起來,這是能夠傷到黑暗的刀刃,而她也是能夠傷到黑暗的人。
她的臉上還留有一些淚漬,但是她若無其事地將其抹去,然后便登上了歸鄉(xiāng)的飛船。
一切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航天飛機(jī)最外層的CG-S全部啟動,以激光形成了最堅(jiān)實(shí)的保護(hù)層——沒有任何鬼影能突破這層保護(hù)。
“Anfiya, you seem a bit upset.”一個聲音把她從自己的思索里拉了出來,這聲音聽起來有些熟悉,但是她卻一時沒能想起來是誰。
?。ǚg:安婔婭,你看起來似乎有點(diǎn)不太開心。)
她抬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剛剛叫自己的人就是左平,意識到這點(diǎn)后,她的臉上很快就浮現(xiàn)出了樂觀的笑容:“Is that so? I don't have any reason to be upset.”
?。ǚg:有嗎?我沒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啊。)
“Are you really okay?”左平的表情看起來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ǚg:你真的沒事嗎?)
“I'm fine, President—you can completely trust me. But I think it would be best if we explained the reason for returning to the surface to the others. They might really want to know.”
?。ǚg:沒事的,會長你對我可以完全放心,但是我覺得我們最好跟其他人解釋一下返回地面的原因,他們也許會很愿意知道的。)
“True, you've always been the strongest among us.”左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I'll explain it to them—actually, I've already explained it to some of them, and they'll spread the word themselves.”
?。ǚg:也是,你一直都是我們中最堅(jiān)強(qiáng)的那個人。我會跟他們解釋的——其實(shí)我已經(jīng)跟他們中的一部分解釋過了,他們會自己把這些信息傳播開的。)
“Maybe it would be better if you told them yourself, President.By the way, what reason did you give them?”
?。ǚg:也許會長還是親自說會好一點(diǎn)呢?話說會長跟他們說的理由是什么?)
“I told them that the asteroid brought a large number of creatures known as“Wraiths,“ and that our current armed forces are unable to eliminate them all. To ensure future safety, we had no choice but to return to the surface.
Do you think there's anything wrong with that explanation?”
?。ǚg:我說的是小行星帶來了大量名為鬼影的生物,我們現(xiàn)有的武裝力量無法將這些鬼影全部消滅,為了確保后續(xù)的安全只能選擇返回地面。你覺得有哪里不妥嗎?)
會長從來不會對他們隱瞞,安婔婭想著。
“I have no problem with it—we’ve always chosen to trust you, President.”
(翻譯:我沒有問題,我們一向都會選擇相信會長。)
左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也沒有離開,只是一直用關(guān)心的眼神注視著安婔婭。
安婔婭也意識到了左平的目光,然后露出了俏皮的笑容:“Is there something on my face?”
(翻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左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
“What could it be? I just looked in the mirror when I came out, and there was definitely nothing there.”
?。ǚg:有什么呢,我剛剛出來的時候照過鏡子了,明明什么都沒有啊?)
“You were crying just now.”左平說道。
?。ǚg:你剛剛哭過。)
“Ah—”安婔婭的笑容變成了驚奇,然后又變成了更加燦爛的笑容,“Do you really believe what the President just said? Haha.”
?。ǚg:啊,會長說的這句話自己會相信嗎?哈哈哈。)
左平仍舊是關(guān)心的眼神,但是沉默著。
安婔婭也收起了笑容:“But I really didn’t cry. Why would the President think I was crying just now? Am I someone who cries a lot?”
?。ǚg:可是我真的沒有哭過,為什么會長會覺得我剛剛哭過,難道我是個很愛哭的人嗎?)
“But the corners of your eyes are a bit red—are you sure you really didn’t cry just now?”左平問道。
?。ǚg:但是你的眼角有些泛紅,你剛剛真的沒有哭過嗎?)
“Ah, that—when I came out just now, some dust got in my eyes, so maybe I rubbed them until they got red. But thank you for your concern President.”
?。ǚg:啊,這個啊,我剛剛出來的時候眼睛進(jìn)了灰塵,可能是揉眼睛揉紅的吧。但是還是謝謝會長的關(guān)心了。)
“Are you really okay?”左平直視著安婔婭的眼睛。
?。ǚg:你真的沒事嗎?)
安婔婭也直視著左平:“Really, I swear on my life.”
(翻譯:真的,我可以對天發(fā)誓。)
左平卻淡淡地笑了:“No need for that—I’m just a bit worried. After all, you absolutely can’t get hurt. If something happens to you, the armed forces will have trouble coordinating for a while. You know them best, so it’s really best if you’re the one commanding the armed forces.”
?。ǚg:不必如此,我只是有些擔(dān)心而已,畢竟你千萬不能出事,你如果出事,武裝部那邊會暫時難以調(diào)動。你對他們最為熟悉,武裝部最好還是由你來指揮。)
“Don’t worry, President— I’ve already made all the arrangements. They’ll be responsible for the most vulnerable parts of the shuttle, and there will be people stationed in other public areas as well. You don’t need to worry.”
?。ǚg:會長放心,他們我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他們會負(fù)責(zé)航天飛機(jī)中最脆弱的那些部分,其他公共場所也會有人常駐,會長不必?fù)?dān)心。)
左平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轉(zhuǎn)身離去。而安婔婭也轉(zhuǎn)過身來,望向窗外無邊的黑暗。
還能隱約看見,空間站的遺體在黑暗中隱隱發(fā)光,照出了夾在他們之間的無數(shù)黑色的身影。
而另一個窗外,是同樣被漆黑淹沒的地球,在一片徹底的漆黑中,連江河湖海都難以辨認(rèn)出來,而她也不知道他們最終將要降落到地面中的哪里。
但是此刻安婔婭的心思并沒有飄在遠(yuǎn)方的地球,她只是一直用只有自己能夠聽見的聲音重復(fù):
I’m—fine……
?。ǚg:我是——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