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凃凃撒謊的水平一般，但很多時候，她說真話的時候倒很像是撒謊，買好的車票退不了，半路倒車時預(yù)定的旅店，凃凃打去電話，說明原因，店家同意把日期延后，但需要一些費用。

　　小牧有些累了，長時間的消耗，讓他有些體力不支，凃凃幫他躺下，讓他先休息一會，然后她去幫小牧媽媽準(zhǔn)備晚飯。

　　程媽媽見凃凃過來，先是客氣的勸阻她不要動手幫忙，后來拗不過凃凃，只是讓凃凃做些簡單的輔助工作，她是一個很善良的老人，她在用她所有的力氣照顧著她的家庭，照顧著她的兒子，花白的頭發(fā)和臉上的蒼老，無不訴說著她心里的苦，可硬生生的讓她把倔強刻在了眼神里，作為對命運的對抗。

　　程媽媽其實知道凃凃，以前小牧和她提到過很多次，雖然從未謀面，但她卻很喜歡凃凃這個姑娘。

　　“小牧很嚴重嗎？”

　　“他已經(jīng)算是幸運的了，搶救及時，撿了條命回來，動了三次手術(shù)，但由于腰部神經(jīng)受損嚴重，醫(yī)生說，可能再也沒辦法走路了?！背虌寢屩v給凃凃聽的時候，沒有過于激動的情緒，這足以說明，她早就做好了心里準(zhǔn)備，一直照顧癱瘓的兒子，直到她生命的最后。

　　“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醫(yī)生會診時，只是說如果康復(fù)做的好，配上必要的后期治療，還是有可能恢復(fù)，但像小牧這樣的情況，目前沒有一個成功康復(fù)的案例?！?p>　　凃凃認真的聽著，在這位媽媽的面前，她連那種‘相信一定會有奇跡的’安慰話都說不出口，那對深受其苦的母親來說，無疑是一種同情，因此，這種沒有營養(yǎng)的同情，不說也罷。

　　“有軍區(qū)醫(yī)院可以長期負責(zé)給他治療，那里的醫(yī)療水平會高一些，可能比家里更適合小牧的病情?！?p>　　“我知道，那里終歸是比家里好。但小牧死里逃生，家才是他該回的地方，健康的時候，他屬于國家，但現(xiàn)在他臥在床上，只是我的兒子，需要媽媽照顧，我不想把他放在醫(yī)院里讓他時刻保持著高度警惕，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在提醒他是一名軍人。”

　　她是一位偉大的母親，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祖國，這沉重的打擊沒有擊垮她，反而激發(fā)出了她為母則剛的倔強和堅強，此時，她覺得只有自己的身邊，對于兒子來說，才是最安全的。

　　“當(dāng)然，我也不是不知好賴的村婦，我知道什么對他有利，這段時間，我好好照顧他，等他手術(shù)刀口恢復(fù)的差不多，心情好一些，我會把他送到醫(yī)院待一段時間，畢竟那里有專業(yè)的康復(fù)訓(xùn)練的醫(yī)生，我這個老婆子再怎么學(xué)也不是專業(yè)的。我會在附近租個房子陪他，他不需要我的時候，我不會去打擾他?！?p>　　“阿姨，您真的很了不起?！眱騼蛘f著，還不忘豎起一個大拇指，“給您點個贊?！?p>　　“哪個當(dāng)媽的都會這么做，沒誰希望自己的孩子受這樣的苦?！?p>　　“阿姨，他是英雄，是您的驕傲?！?p>　　“如果有的選，我只希望他是一個普通人，哪怕只是一個一事無成的放牛娃?！闭f完，程媽媽苦笑一下，“就像那句話說的，在生與死面前，好死不如賴活著?！?p>　　做完一道菜，凃凃端到桌子上，然后又返回廚房。

　　“你們都是年輕人，你幫阿姨多勸勸他，讓他想開點，今天是你來，才看到他有點笑容?！?p>　　凃凃果真不是多想，她心里所擔(dān)憂的，就是事實。消極的種子在小牧心里落了根，發(fā)了芽，他把自己歸類到了“非正?！钡娜巳豪铮鄬τ诓⊥春筒恍?，這種心理失衡，精神失守才是最殘忍的。

　　在凃凃的鼓勵和陪伴下，小牧晚飯吃的不少，媽媽很開心，席間，媽媽總是找一些開心的話題聊，只是想讓兒子多笑一笑?？吹竭@一幕時，凃凃想起了史鐵生的【我與地壇】，多么傷心的母親啊，多么偉岸的愛啊，沒到生命的最后，他們都將是誓死捍衛(wèi)孩子安全的御林軍，血盟侍衛(wèi)，沒有哪一刻是可以松懈的。那是一個很溫暖，但卻很悲傷的一段故事，凃凃當(dāng)年讀了很多遍，用MP3聽過很多遍，現(xiàn)在她才明白，吸引她的不是史老先生精湛的文筆，不是老道的文章布景，而是那無價又深沉的母愛，那是一篇用愛攫住讀者心的小說，將真正的愛凌駕于藝術(shù)之上，堪稱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