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路途遙遠，加之工作原因，凃凃沒有太多的陪伴家人的時間，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下午她就從家里出來，說有些東西要買，然后就直接去車站了。
站到路邊，凃凃拿出手機，翻找了一圈通訊錄，終于在一個名字上停住了滑動的手指，可又想了想還是沒有撥過去。她直接截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院落門口的大門虛掩著，聽見有人來，院子里的小黑狗大聲的犬吠，像是要在氣勢上嚇退來者，凃凃輕輕推開門，沖著院子里喊了一聲，“有人嗎？”
院子很大，西邊一排廂房，臨近門口的位置是羊圈和牛棚，東邊是一個精致的小園子，里面有一棵大大的果樹，上面掛滿紅彤彤的果子，園子里其他的位置大多是沒怎么有綠色葉子的枯桿，正值秋季末端，作物基本收獲完畢。一排整齊的瓦房正對著凃凃，白色的瓷磚，塑鋼的窗戶上的玻璃被擦拭的干干凈凈，門口和房子的前臉上還貼著過年時的對聯(lián)和福字，雖然有些褪色，但卻顯得很溫馨，院子里其他的空地全都鋪上了磚塊，很干凈，這是農(nóng)村常有的裝修風(fēng)格，只不過是因為不同的主人，會讓他們散發(fā)不一樣的神韻。
聽著有人喊，一位老阿姨趕忙出來答對，“姑娘，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您兒子的朋友，過來看看他?！?p> “哎呀，你看看，還得麻煩你惦記著，快，姑娘，快進屋?！崩先说弥獌騼虻膩硪夂?，很熱情，也很客氣，趕忙把凃凃迎進屋。
床上躺著一個有些虛弱的男人，上半身沒有穿衣服，胸口上纏了一圈繃帶，很干凈，說明換過，看到凃凃，男人先是一怔，緊接著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凃凃，是你，你怎么來了？”說罷，試圖起來，但由于幅度過大，他眉頭緊皺，悶哼了一聲，還沒等媽媽去扶他，凃凃先一步彎腰拖住他的頭，把放在旁邊的枕頭墊在后背上。
“不方便，就別動了?！?p> “你看我，衣服都沒穿，讓你見笑了?！毙∧劣行┎缓靡馑迹杏X這樣見凃凃，有些失禮。
“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注意禮節(jié)。好好在這躺著?！?p> 小牧媽媽也很識趣的讓他們閑聊，自己一個人出去泡茶切水果。
“又在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閻王爺還是不敢收你。”凃凃打趣。
“是我自己不想去，他老人家也只能干著急?！毙∧翍?yīng)和著凃凃的玩笑。
“看樣子，恢復(fù)的還不錯，后期還需要做手術(shù)嗎？”凃凃了解小牧的情況，這不是他受傷后的第一場手術(shù)，受傷的位置距離神經(jīng)太近，而且身體里還有殘留物，第一次手術(shù)只能保守治療，先保住性命，經(jīng)歷長時間的治療后，部隊特批他回家靜養(yǎng)，附近的軍區(qū)醫(yī)院負責他的病情監(jiān)護。
“放心好了，我可不想再進那該死的手術(shù)室了?！?p> “那就好好養(yǎng)傷?！?p> “當然，養(yǎng)好了傷，我還得繼續(xù)歸隊呢，這每天躺在這，死不死活不活的，真的快讓我抓狂了?！?p> “就是，我們這些小百姓等著你保護呢。”
他們聊著天，凃凃知道什么該問，什么不該問，而小牧詢問了這幾年的生活，凃凃只是選擇了一些還算不錯的片段講給他聽，這可能就是成年人世界里該有的遴選吧，在糟糕的生活面前，只截取一些順遂的片段講給在意的人聽，一是不想讓別人聽了不好的事后覺得不舒服，二是不想因為回憶不堪的往事讓自己不舒服。
可能是由于職業(yè)原因，小牧很多時候會顯得略顯嚴肅，偶爾手會調(diào)整蓋在身上的被子，其余的身體部位都很安靜，一個不太好的念頭出現(xiàn)在凃凃的腦海里，但很快她就強迫自己丟掉那種思想，但這種思想并沒有有持續(xù)幾分鐘，時而跳動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落在小牧的腿部位置。
“農(nóng)村的環(huán)境不錯，很適合養(yǎng)傷，等你傷口恢復(fù)一些，就可以在村子邊上的空地上做一些康復(fù)鍛煉?！眱騼蜻@是在試探什么。
“還做什么康復(fù)訓(xùn)練啦，就這已經(jīng)不錯了。”
“這不是剛手術(shù)完嘛，活動太多，不利于傷口愈合，我說的是過段時間，等你自己能走動了?！眱騼蛘f話的時候一直在盯著小牧的臉，時刻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
果然，小牧在聽到凃凃說‘走動’的時候，變輕變得嚴肅起來，有一絲悲傷的情緒略過，手順勢摸了摸腿的位置。凃凃心里只覺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東西重擊了一下。但她不知道該如何繼續(xù)接下來的談話，看著小牧，又怕小牧回看她，突如其來的尷尬讓氣氛安靜了下來。誰都知道，不管說什么，只要開口，對于小牧來說都是一種傷害，那會直接撕掉還未愈合傷疤上的結(jié)痂，長在小牧身體發(fā)膚間的痛。凃凃反而變得局促不安起來，手在膝蓋上不停的揉搓，眼睛假裝看向窗外，好多話堆在嘴里，像是含了一口辣椒，火辣辣的卻又不能吐出來。
“你還是老樣子，總是這么細心，又為別人著想。”
“什么？”凃凃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既然是老朋友，就不要這么拘謹，這又不是因為你一句話就變得更糟?！毙∧劣檬峙牧伺淖约旱耐?，算是解釋。然后沖門口喊他媽媽準備晚飯。
“別麻煩了，我一會得趕車，沒有時間留下陪你吃飯了。”
“去哪？這么急？”
“工作原因，要趕去XJ?！?p> 小牧沒有像其他人聽到后那樣很難理解，說出一些讓凃凃反感的話，反而說到，“去那么遠，辛苦你了。”
這樣的話勝過千言萬語，里面有贊同，有理解，還有鼓勵。
‘在哪都是教學(xué)，干嘛跑去那么遠，條件還那么艱苦，真是想不開’，這樣的話是凃凃聽到最多的，他們在表達關(guān)心的同時，里面還包含了一些抱怨。
“這么急，今天就得走？”小牧問道。
抬頭看向小牧?xí)r，眼睛再一次瞟過小牧的腿部。凃凃腦子里再次出現(xiàn)了一個強烈的念頭，不容她反應(yīng)，嘴里已經(jīng)表達了出來。
“也不是，最晚不能晚于明天?！?p> “那就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嘗嘗我媽的手藝?！?p>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