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后,瑣陽城郊樹林。
雪飄漫天,冰封萬里,凜冽的寒風(fēng)呼嘯南北,枝頭一只烏鴉蜷縮著腦袋,瑟瑟發(fā)抖。
江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拼命逃亡,邊走邊掩蓋雪地上的痕跡。
四下寂寥,應(yīng)是甩掉了那群追捕的人了,她喘著氣,不敢停下腳步。
突然腳下一滑,江華從山坡滾落下來。徹骨的寒冷襲來,江華努力地支撐著身體坐起。
背后的松枝間隱約傳來一縷窸窸窣窣的響聲。
眼前林叢的漆黑中閃爍著一雙雙腥紅的眼睛。
伴隨著“嗷嗚”的一聲,一群餓狼正向江華緩緩靠近。
江華取下發(fā)髻上的簪子,緊緊攥在手中,這是她唯一的利器可以一搏了。
深邃的黑幕中,素白的手指拈起柳葉鏢,循著早已探好的路線,疾馳而去。
幾道銀光嗖嗖從江華眼前擦過,直封狼喉,狼群應(yīng)聲倒下。
江華猛地回頭,抬眸時,只看得那松枝上頎長的身影一閃,很快融入黑暗之中。
“多謝…”江華淺淺一笑。
腳上一陣疼痛,她低頭看,腳踝已是腫得老高。
江華盡量忽視疼痛,開始尋找出路。
腳一深一淺得踩在雪地里,不知道走了多久,這具身體已經(jīng)相當虛弱,眼前朦朧一片。
突然有火把的光亮刺得江華睜不開眼睛。
“江先生!”
聽到那一熟悉的呼喊,江華終于可以毫無防備地倒下了。
風(fēng)塵仆仆趕來的百里軻一把接住昏昏欲墜的江華。
江華的身體已經(jīng)凍得跟冰塊一般僵硬,身上的半透明妃色煙蘿紗衣一片臟污破亂;
發(fā)髻散落下來,腳上繡鞋也掉了一只,露出的肌膚皆是累累傷痕。
看到這里,百里軻的心口發(fā)堵,眼眶溫?zé)?,低聲道,“對不起,是我來晚了?!?p> 百里軻連忙扯下披風(fēng)把江華裹得嚴實,橫抱起她走在雪地上。
滿天的雪花如飛揚的般若,絮絮如絲。千峰萬嶺,極目一望,盡是閃耀著一片連接不斷的銀光。
……
晃晃悠悠間,江華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三年前,玖華山竹林。
江華正提著燈去藥廬的路上,正滿意地拍了拍腰間的藥瓶,“師父最喜歡研究草藥,這次出門,偶然得來這九花玉露丸定能讓他眼前一亮!”
陡然間,毛孔襲來一陣寒意。竹林有一黑影掠過,江華手中的燈籠也隨即熄滅。
此人身手詭異,不明來意。
江華剛上前兩步想要一探究竟,那人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鉗制在竹桿上,利刃直逼江華脖頸。
“道…道友,有話好好說,都是自家人…自家人。”江華吞吞吐吐地說和道。
他,黑布遮面。墨黑色的發(fā)隱秘在黑夜中,蒼白的臉沒有血色,淡墨色的雙眸顯示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殺戮。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襲來,江華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面前這個人右胸上是一個巨大的血窟窿。
原來是自己驚擾了他療傷,他才會下意識防備。
“你…你受傷了,”江華小心掏出腰間的藥瓶遞給他,“這是九花玉露丸,你吃了它可以暫時壓制住你的傷勢。”
這人也絲毫不為所動,定是不相信自己。
江華只好將藥丸掰成兩半,自己服下一半,再把另一半遞給他。
見那人投來疑惑的眼光,江華解釋道,“來到玖華宗的都是家人,互幫互助不是應(yīng)該的嗎?放心,玖華山很安全的,沒有路引是不可能有外人進得來的。”
還不等那人思考,江華已經(jīng)將那半枚藥丸塞進他的嘴里。
那人才終于放下了架在江華脖頸上的利刃,開始凝神聚氣,血止住了,這丹藥果然有效。
江華總算是松了口氣,“我叫江華,在弄云小筑,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來找我,”江華小心問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叫津,是為師從魏都請來的刺客?!钡乐μぶ逍÷?,緩緩走來。
……
葫蘆河,軍營。
賬外鏗鏘的操練聲傳來,江華漸漸從夢中蘇醒。
榻前是一盆燒得正旺的炭火,江華虛弱地坐起,身上都已經(jīng)擦好了傷藥,右腳已經(jīng)被繃帶包扎妥當。
江華正欲起身,腿腳又有些無力。此時,百里軻小心翼翼地端著吃食進來。
“江先生,你醒了?!卑倮镙V連跨幾步來到床榻前,“你身體還沒恢復(fù),先別急著下床?!?p> 百里軻一邊輕聲說道,一邊扶江華坐起,重新為她蓋好被子。
“餓了吧,先吃點東西。”百里軻端來米粥,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兩下,正準備喂給江華。
“多謝將軍,我自己可以的?!苯A溫和一笑,雙唇揚起微小的弧度,端過碗來幾口扒完。
“別急別急,還有呢?!卑倮镙V看她應(yīng)是餓壞了,趕緊拿來兩個囊餅遞給她。
看著一貫溫文儒雅的江華現(xiàn)在正狼吞虎咽地啃著囊餅,百里軻竟絲毫生不出笑意,只有自責(zé)。
天知道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江華經(jīng)歷了什么?
“現(xiàn)在戰(zhàn)事怎么樣了?”江華擦去嘴角的食渣,鄭重地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