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宮,棲鸞殿。
只是腦海中浮思一縷,皇帝的雙眸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
“今日皇后生辰,設此家宴,眾愛卿莫要拘束?!被实勰闷鸾痖壮伦艉鹊馈?p> “謝陛下,賀皇后娘娘千歲之壽!”眾人也舉起青銅酒樽共飲。
剛剛那聲低切的“阿莘”二字,早已隨著這高朋滿座的呼禮聲煙消云散,幾乎無人察覺。
可坐在皇帝身旁的憐妃很快便心領神會,順著說道,
“前些日子聽聞百里將軍府中來了一位江南的貴客,更有琴音繞梁三日之美談。”
“這么說來,本宮也想聽聽了。”公孫皇后隨著笑道。
“允了?!眳橇旱垡宦暳钕?,四座戛然,目光投向至后面。
百里軻正想起身說點什么推辭,看見江華朝著他輕輕搖了搖頭,便只好安靜坐下,心里總有些隱隱地不安。
江華緩緩起身,上前行拜禮,“草民江華,承蒙青睞。獻此薄曲,惟愿皇后娘娘日月昌明、松鶴長春!”
這位睥睨天下的王者,輕蔑地瞥了一眼這個巴巴趕來獻技的人,不過是同那些個貪圖名利的附勢小人一般,簡直不能與阿莘相提并論。
第二眼再看,面色過于蒼白,素衣下身形單薄,略有病弱之感。
第三眼細看,那雙眼眸寧靜無波,似清澈又似幽深,雖默默垂著,宛若禪定,卻靈氣逼人。
她微微福身,婉婉落座。玉指輕揚,露出纖細白皙的玉指,撫上琴面,凝氣深思,琴聲徒然在殿上響起。
琴聲委婉卻又剛毅,券券而來,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韻味。
眾人都聽得陶醉了,如沐清風,置身蓮塢。
吳梁帝卻眉頭緊鎖,不錯,這首采蓮曲正是當初他教阿莘彈的。
可是阿莘早在十幾年前便不在人世了,眼前的這位與阿莘有著一般模樣的人到底是誰?
她與阿莘又是什么關系,為何她會知曉此曲?
吳梁帝正想到這里,一聲刺耳的破弦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滿座嘩然,江華輕撫斷弦之處,江華唇邊浮起一絲淡得讓人難以察覺的清冷笑意。
“草民琴技尚不成氣候,驚擾了各位,實乃臣之罪過。”江華趕緊稽首在地,賠禮道歉。
百里軻正準備上前請求陛下寬恕,卻被許搏良攔住了,看陛下面帶笑意方才明白。
“無妨,定是這琴材質太差,配不上江姑娘的技藝,”皇帝大笑,旋即喚來王公公,“賜綠綺,希望下次有幸能聽全江姑娘的妙曲!”
傳聞四大名琴之一的“綠綺”,陛下竟舍得將這寶貝拿出來送人,可見對江華的青睞有加。
這個結果倒是讓大家都挺意外的,紛紛鼓掌祝賀。
“謝陛下賞賜?!苯A接過宮娥送上來的綠綺,向皇帝叩謝道。
宴會繼續(xù),一列列舞姬踏著碎步來到大殿中央。樂聲起,珠纓旋轉星宿搖,花蔓振作龍蛇動。
江華回過頭來一品杯中的酒,這清香甘苦的味道,竟是茶!
注意到博良正發(fā)笑地看著自己的窘態(tài),江華穩(wěn)穩(wěn)地放下了酒樽。
面對江華審視的灼灼眼光,博良嚇得趕緊撇眼坐在前面的百里軻,示意此事與自己無關。
百里軻正襟危坐于前,似乎知道后面兩人的動作,卻依舊云淡風輕地品了一口杯盞里的琥珀酒,沒有要回頭解釋的意思。
江華便是明白了,朝著博良點了點頭。
薄唇輕抿,這茶水倒是比酒更能壓驚,也能讓人時刻保持清醒。
……
半月后,漠北來犯,百里軻掛帥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