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赴宴
這便要從原主的經(jīng)歷說起。府中添了新人,本該是件喜事,但女孩的狀態(tài)卻令人憂心,對于旁人的言語與動作無甚反應(yīng),開口也比尋常人晚,一度讓人以為是個癡傻兒。
好在隨著年齡增長,她逐漸變得與常人無異,不過是性子終究溫吞了些,不愛同人交流。母親孫氏曾請來道長為她看命,道長長吁短嘆了一陣,惋惜般:“多好的姑娘,怎的是個福薄命淺的?!?p> 好似話語應(yīng)驗,分明無病痛纏身,她卻總是這般面色,一副苦相。孫氏面上不顯,但慕傾音知道,她是厭惡甚至是怨恨的。沒有哪個顯貴人家會接受這副樣子,連帶著孫氏也要受人非議。這種情況直到慕佳憐降生才得以好轉(zhuǎn),證明了這命并非來源于她。
府中人在外人面前不顯露,私下卻盡量避著慕傾音走,誰都不愿同福薄扯上關(guān)系。即便那道長再三肯定這命格畢竟不是不詳,不會對旁人造成影響。也對,若是不祥,她便沒這個機(jī)會留在府上了。
這樣一來,他們沒了冒險的必要,外界只會道左相府夫人仁厚,長女病弱且孤僻不討喜,依舊同其他子女一樣的待遇,甚至多有憐愛。
好一副慈母做派。
好在還有例外,面前這就是一個。
慕佳憐沒等到她的回應(yīng),不見不滿。她水靈靈的眸子眨巴了一下,將腦袋也擱在了慕傾音肩頭,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向身后的婢女揚了下下巴。
她在婢女無奈的眼神下,從袖中拿出一個吊墜,看做工與她腰上掛著的出自一個鋪子。也是一只白兔,吊墜表面刷到漆反射點點陽光,增了一分靈動。流蘇間夾雜著幾條珠子,隨著慕佳憐的動作與白兔同頻一跳一跳的。
她將吊墜展示給慕傾音看,見慕傾音神色不變,就歡喜地幫她系在腰間。一雙白兔吊墜時而靠近,親密無間的模樣。
慕傾音看了眼腰間,淡笑,嘴里卻道,
“你來我這,怕不是又要惹得母親不快?!?p> 慕佳憐輕哼一聲:“阿姊莫要提了,我便是想來尋你,誰也攔不了?!?p> “是,我也說不得你。”
“阿姊!”
慕佳憐因為這調(diào)笑佯裝羞惱,同她又鬧了幾句后,便滔滔不絕地講起方才出府時的趣事。城東又開了家糖水鋪子,首飾鋪又上了哪些新品,哪家姐妹斗嘴險些撞上別人......
一件件事無巨細(xì),說得詳細(xì)。
“哦,險些忘了。阿姊,今日下午詩雅要舉辦一場賞花宴,你同我一道去吧?!?p> “詩雅,莫不是禮部尚書的那個女兒?”
慕佳憐點頭:“是。阿姊可不能拒絕我,前些日子我邀你出府你不應(yīng),今兒可不能拒了?!?p> 想來今日也無事,慕傾音便應(yīng)下了。
“那說好了。離動身還有兩個時辰,阿姊不必為打扮心急?!?p> 雖然慕傾音不會花太多心思裝飾,但她的寬心的話還是令人心暖。
又同她說了幾句,慕佳憐又邁著輕快的步子離去了,嗓音在不遠(yuǎn)處飄來。
“我晚些時候再來接阿姊?!薄?p> 日頭悄然偏移了些,灑在身上暖和得恰到好處,很是舒適。馬車轔轔,在大門前緩緩?fù)O隆?p> 門被刷成漆黑,盡顯威嚴(yán)氣勢。兩邊各掛一盞紙燈籠,頂端木頭刻有精致花紋,紙面沒有過多的裝飾,簡單幾筆勾勒。下面是一副對聯(lián),字十分規(guī)整,一筆一劃不過分張揚也不顯小家子氣。
踏過門檻,隨著侍從的腳步來到后院,人聲逐漸清晰。
此刻已來了不少人,趙詩雅坐在主位,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絲毫多余碎發(fā),其間一支翠竹簪點綴。細(xì)眉下一雙眸子亦是平靜疏離,唇畔卻帶著得體的笑。她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端莊優(yōu)雅,主人家姿態(tài),與好友交談間可見其風(fēng)度。見新客到來,唇角又勾起些許,點頭示意。
后院許是精心設(shè)計的,一方水池,兩側(cè)假山,柳樹垂枝半掩風(fēng)光。石桌旁幾棵桃樹,桃花盛開,粉的,白的,或是兩色夾雜的,好生漂亮。偶然間飄下一兩朵,落在哪位小姐的發(fā)間或是杯前,又是一番談笑。
空氣中,花的甜香與音樂茶香融合,沁人心脾,無端讓人心情舒暢。
感受到衣袖輕微的拉扯感,慕傾音收回視線,面前是慕佳憐的好友,正笑著朝她們招手。她們隨之落座,恰巧是在趙詩雅的斜對面。
“諸位,”見人來得差不多了,趙詩雅起身。在這數(shù)十雙眼睛的注視下,她絲毫不怯場,不急不緩道道,“家父偶得一幅佳作,其筆法高超,意境深遠(yuǎn),特讓詩雅與諸位共同鑒賞。諸位都是才學(xué)兼?zhèn)渲耍雭矶ㄓ幸娊??!?p> 竊竊私語聲響起,眾人疑惑,戶部尚書的這幅畫,有何深意。兩個婢女聞言上前,手中各捧著畫卷的一端。一時間目光都聚集在畫卷上。
趙詩雅身旁兩個婢女將畫展開。畫以玉軸裝裱,盛以錦囊,可見收藏者的珍惜。
婢女在各位小姐的坐席間慢慢走著,好讓每個人都能看到畫中內(nèi)容。
是一幅江山圖。下筆渾厚有力,山間青綠的顏色很新,顯然不是珍惜古畫一類。
“的確是幅好畫,山巒高聳但不占據(jù)過多的畫面,有山峰的大氣也有繪制松針時的細(xì)膩。只是......右下角的這是多余的墨跡?”不是是誰率先出聲。
趙詩雅眼神閃了閃。
拿畫的婢女收到示意,帶著畫來到趙詩雅跟前。
趙詩雅定睛一瞧,果真。她眼底難得浮現(xiàn)起凝重之色,袖中的手因緊張微微攥緊。
宴會開始前,她才檢查過畫,分明是百花圖,是誰人擅自換了畫,這江山圖又是從何而來的?
不遠(yuǎn)處的慕傾音咬下一口糕點,目光不曾離開趙詩雅,自然發(fā)現(xiàn)了她細(xì)微的表情變化。想來畫出了什么變故。
“阿姊,”突然,慕佳憐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你覺不覺得,拿畫有些熟悉?”
“你看出了什么?”感覺到她有些欲言又止,慕傾音覆上她的手,眼神鼓勵。
慕佳憐咬了咬唇:“我瞧著,卻是像出自三皇子之手。”
“何以見得?”
“前些日子,幾個官家子弟在酒樓里辦了一場詩畫賽,恰巧看到了三皇子,邀他一同比試,最終他以一幅江山圖拔得頭籌,或許是這幅。”
若是大張旗鼓地舉辦肯定能從百姓口中聽到風(fēng)聲,但她一無所知,想來是那些人私下的娛樂。
“不過你是如何知曉的?”
慕傾音眼神示意了下方才與自己聊得火熱的小姐:“她的兄長也在,我聽她提起?!?p> “既然你不曾親眼見到,那你如何肯定此畫出自三皇子?世上相似的畫可不見得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