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領(lǐng)著宋逸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著路上街邊的景象,一年多了,以前那家只賣冰激凌冷飲的小店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一家規(guī)格不小的甜品店,老板此時正出來倒垃圾,宋逸看著那熟悉的店主阿姨,心中微顫......
這里好像變了好多,卻又好像什么都沒變。
他駐足在店門口看了好久,宋暖見他沒有跟上來,便又原路折返到他身邊:“哥,你怎么了”
宋逸微微回神:“沒事,只是覺得這里的變化有些大”
宋暖抿唇不語,她不知道此時應(yīng)該說些什么,但又覺得應(yīng)該要說些什么。宋逸很久沒有回過家了,而這里再過去的一年里又有了些許變化,他或許多多少少都有點不適應(yīng)。
剛要開口勸解他,誰知他卻先開了口:“你要吃冰激凌嗎?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了”
宋暖微微一愣,她看向身邊的宋逸,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曾經(jīng),自己為了吃那一只冰激凌,害的宋逸白白挨了一頓揍,所以從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沒吃過冰激凌。
“哥,我已經(jīng)不愛吃了,咱們回家吧”
宋逸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后,跟著她回到了那個自己這一年多來牽絆卻又不想回的家門。
宋暖開了門,將鑰匙放在門口的柜子上,然后又從柜子里拿出他的拖鞋放到他面前,宋逸關(guān)好門后立馬蹲下身對她說道:“謝謝”
“哥,你對我說什么謝謝”
“小暖回來了啊,帶同學(xué)來了?”琴女士聞聲趕來,可在看到宋逸的那一刻,她有些不敢相信,在反復(fù)確定后,她眼眶泛紅:“小逸......回來了”
然后不管不顧的向前一把抱住了她眼前這個一年多都不回家的“不孝子”,宋逸卻沒有因為琴女士的熱情而有做任何改變,依舊還是那副冷心冷面,只是緩緩開口喚了她一聲媽。
“媽,哥的行李還在酒店,等爸回來了,我們一家人開車去酒店把哥的行李帶回來吧”
“好”琴??粗矍暗乃我?,忽覺得怎么也看不夠,她有好多話想要問,這一年多,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生過病,生病了有沒有人照顧......
宋暖回到房間將書包放下,然后給宋志國打了一通電話,電話接通后,她認(rèn)真和對方說道:“爸,我哥回來了”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后回了一句嗯后又說道:“我知道了”
打完電話后,宋暖去了客廳,琴女士和宋逸坐在沙發(fā)上聊著天,見宋暖來了,琴女士這才姍姍起身對她說道:“小暖,門口的豎著的相框你給小姜送過去吧,他這編織的費時費力,一處損壞了,整副都要重編,修了整整一個月,別忘了給人家說聲抱歉”
宋暖望了望那豎在門邊的相框,那日沒看清,這相框里面竟沒有相片,她走到門邊將相框拿起來出了門,剛走出單元門口就遇到了晚歸回家的姜陽,姜陽看著她手里的相框,眉眼彎彎:“相框修好了啊”
“嗯”
“幫我和阿姨說聲謝謝”
“我媽說,這相框修復(fù)費時費力,所以多費了些時間,讓我和你說聲抱歉”
“沒關(guān)系的”
宋暖有些疑惑:“學(xué)長,這相框為什么是空的啊”
“因為我將相片取出來了”
“好吧,那學(xué)長,相框送到了,我就先回去了”
“嗯”
看著轉(zhuǎn)身離開的宋暖,姜陽嘴角掛的笑漸漸落了下來,然后看著手里的相冊,細(xì)細(xì)摩挲著那編織的紋路,然后干笑一聲后拿著相冊回了家。
宋暖回家后,琴女士便起身問道:“送到了吧”,宋暖點點頭,琴女士見罷便又說道:“你來和你哥說說話,我去給你們做飯”
“好”
宋暖坐在宋逸對面,宋逸依舊是面無表情的,就好像是個完成任務(wù)的機(jī)器。
“哥,你能不能笑一笑,總是冷著個臉”
“說什么?”宋逸不知道要說些什么,對于他來講,這個家沒什么好聊的。
宋暖湊到他身邊歪著腦袋神神秘秘的說道:“那我們聊點好玩的”
宋逸低頭看著歪著腦袋的宋暖,他向旁邊挪了挪,宋暖見罷就又靠了上去,宋逸無奈,只得問道:“你要問什么?”
“哥,你交女朋友了嗎?”
宋逸眉心微皺:“給你那個朋友問的?”
宋暖聞罷微微一愣,自己和江甜恬那么小聲的交談他都聽到了,聽力這么好的嗎,關(guān)鍵記性還這么好,果然是醫(yī)學(xué)生。
“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
“真的?”
“嗯”
“所以,哥,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
宋逸見她一臉八卦的模樣,于是嘆了口氣回道:“沒有”
“不會吧,哥,你這么招蜂引蝶,沒人追?”宋暖一臉的不相信,宋逸長得一副好皮囊,就在學(xué)校轉(zhuǎn)了一圈就可以引得那幫小姑娘神魂顛倒,連連稱贊的,他竟然沒談女朋友,真是奇怪。
“沒談和沒人追是兩個概念吧”宋逸淡淡地說道。
“那你怎么沒談啊”
“沒時間”
宋暖哦了一聲,心中不由得為那些追過宋逸的女生唏噓,果然好看的皮囊不能當(dāng)飯吃,就這一張嘴能把人噎死的架勢,哪個女生受得了,未來自己的嫂子得是多堅強(qiáng)才能受得住他這樣的“摧殘”。
宋暖本還想再問些什么,卻被一道開門聲截斷了,宋志國一看就是一路飛奔上來的,他喘著粗氣,看著沙發(fā)上坐著宋逸,心中愧意由生,所有的情感卻只匯成了一句:“回來了”
“嗯”宋逸看著他,忽然就很想要逃離這里......
他不想見宋志國,本來覺得自己和他再見應(yīng)該不會有這么大的抵觸心理了,或許是自己高估了自己......
宋志國連鞋都沒來得及換,他走到宋逸身邊,仔細(xì)看著他,個子高了,人也變白了,就是瘦了些。
宋暖見氣氛低壓于是對宋志國說道:“爸,哥的行李還在酒店,我們先去幫他把行李拿回來吧”
宋志國聽完立即點頭言道:“好好好,我們先去拿行李”
琴桑則在廚房那邊喊道:“我就先不去了,給你們多做點好吃的”
父子三人一道去了酒店,宋逸一路上都在糾結(jié)自己究竟要不要搬回家里來,所以一路上也沒有說話,宋志國開著車,時不時的通過后視鏡看著宋逸......
宋暖一直認(rèn)為這一次宋逸回來,是放下了對父親的成見,一家人也終于團(tuán)圓了,可誰又能料到最后卻是三人出門兩人歸的結(jié)局呢。
宋逸到了酒店后就頭也不回的跑了進(jìn)去,宋志國和宋暖急忙追他都沒追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乘著電梯離開,電梯門關(guān)上的那一瞬間就像他的心境,想要打開的心門卻又重重的關(guān)上了。
宋志國想要給他打電話,可心里明白,自己的電話他是不會接的,于是和一旁的宋暖說道:“小暖,給你哥打個電話,問問他怎么了”
宋暖撥通了電話后問道:“哥,你怎么了,不是說好一起回家的嗎”
“我不回去了,你們回去吧,明天我就回學(xué)校了”
“哥......”宋暖本還想說,卻被一旁的宋志國按住了,她掛了電話,看著身旁的宋志國,他一臉的疲憊和失落。
“爸......”
“走吧”
宋志國帶著暖暖離開了酒店,一路上他都不好受,他虧欠宋逸太多了,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可現(xiàn)在他想彌補(bǔ),但宋逸卻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不是那個一顆糖就能哄好的了......
宋逸一出生,宋志國對他的期望就很高,因為他是個男孩的緣故,宋志國在他身上施加的壓力就越大,從小學(xué)習(xí)鋼琴,彈錯一個鍵就要被敲手心。沒過幾年宋暖就出生了,他本以為宋暖的到來會改變宋志國,可沒想到是,宋志國對他只有更嚴(yán)厲,但對于妹妹卻十分的和藹。上了小學(xué),又要他科科優(yōu)秀,錯一題就要罰站半小時,那時候的宋逸可謂被他調(diào)教成了人人相傳的“別人家的孩子”,可是宋逸并不開心......
初中的宋逸就像一個學(xué)習(xí)的機(jī)器,每天除了學(xué)習(xí)就是學(xué)習(xí),他知道的,宋志國只看重這個。同一時期的宋暖也上了小學(xué),他發(fā)現(xiàn)父親對于妹妹的教育與自己是不同的,犯同樣的錯誤,宋志國對自己就是苛刻,對宋暖就耐心的不行,自己真的很討厭這個妹妹......
其實父子倆真正的決裂是在高中,那年物理競賽宋逸取得了全省第一的好成績,也同姜陽一樣被南淮提前錄取了,可宋逸不想繼續(xù)學(xué)習(xí)物理,他想學(xué)醫(yī),所以他在南淮電話通知的時候拒絕了這個在宋志國眼中的“榮耀”,宋志國知道后暴跳如雷,給他向?qū)W校請了一周的假,把他關(guān)在家里,自己則又是托關(guān)系又是打電話的想要挽回這不可多得的“榮耀”,南淮大學(xué)物理研究學(xué)院表示失去這樣一個不可多得人才很可惜,但學(xué)生自己放棄了機(jī)會,他們遺憾卻也無能為力......
宋志國回到家后和宋逸大吵了一架,宋逸表示宋志國心里只有那些虛無的榮耀,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而自己也只想學(xué)醫(yī),根本就不想搞什么物理研究,宋志國氣血翻涌怒喝他:“以后,你想學(xué)的東西你自己去爭取,你想學(xué)醫(yī)是吧,那就自己掙夠你學(xué)醫(yī)的費用,大學(xué)里我不會給你一分錢”
宋逸也沒能讓他失望,高考過后,他自己去附近的施工單位找了個搬磚的活,兩個月的時間就掙夠了南淮醫(yī)學(xué)院的學(xué)費,宋志國看著在工地上努力搬磚的宋逸,心里微微有些愧意,他忽覺那日自己的話說重了,想和他好好聊聊,但宋逸始終不肯與他多說一句話。開學(xué)那天,宋逸連句離別的話都不曾和他說,只是給他留了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自己再也不想回這個家,自己也會向他證明,五年里不用他的錢自己也能念完南淮醫(yī)學(xué)。
宋志國這才悔悟到自己對于這個兒子的虧欠和不理解,但最后卻也只能無奈的看著他離開......
——在很久以后自己才明白,原來我們曾犯的那些錯不是不可饒恕,只是生不逢時,境遇不同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