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生閣,祁澤聽著祝余的報告,順勢把手里的公文放在書案上。
“祁琛果然不會消停,他今天去王家是要做什么?”祁澤隨手翻開公文,低著頭問道。
“大少爺今天到王家是有事情找王老爺商議,而且二少爺今天也去了。”祝余彎腰行禮,如實稟報道。
“祁哲也去了王家?!逼顫刹挥舌托Γ昂?,我的這位二哥去王家是與王文昌議論一些不該議論的事吧?!?p> “沒錯,二少爺今天與王家少爺提到了展詩?!?p> “展詩?真是苦了我的二哥,到現(xiàn)在心里還在惦記著呢?!逼顫刹挥奢p笑道,“那個落英被王家處理了?”
“王老爺正打算處理掉,但被大少爺攔住了?!?p> “被祁琛攔住了?”祁澤抬頭看向祝余,思量了半晌,笑道:“看來他們是又想到了對付我的辦法,具體什么辦法聽到了嗎?”
“屬下無能,大少爺那邊有人暗中保護。為避免打草驚蛇,我們的人就不敢離得太近,所以沒有聽到?!弊S嗝媛稇M愧地答道。
“無妨,這是慕容晟的人,看來祁琛也看出有人在監(jiān)視著他了。要不然在方家之事中,祁琛就不會讓王家去辦事。今天去王家商議,想必也是為了避開我們的眼線。”祁澤面色不變,淡淡說道。
在方家之事中,祁澤就已經(jīng)感覺到祁琛已知曉有人在監(jiān)視他了。只不過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他就沒有表現(xiàn)出來,還求慕容晟給了暗衛(wèi)保護。否則,他就不會讓王家出手,而自己躲在后面。
祁琛這個人最是高傲,肯定是看不起商家出身的王家。但為何會讓王家出面,只是因為他不方便出手而已。
“主子,那這次我們該怎么做?”祝余有些擔(dān)憂地問道。
這次大少爺竟然找了一個懷孕的女人來對付主子。先不說一個懷孕的女人能做什么,這一看就是不懷好意。那這到底會用什么辦法來對付主子?他們又要應(yīng)該怎么做?
祁澤聽到祝余帶著擔(dān)憂的語氣,就淡淡一笑,絲毫沒有放到心上。
“什么都不用做?!逼顫珊仙瞎模畔率种械墓P,“既然沒有聽到具體情況,那就先按兵不動。做的多了,相反會讓對方抓到把柄。祁琛的辦法總而言之也就那么幾個,不足為懼?!?p> “那主子打算……?”
“等知道了祁琛的計策,再做打算也不遲,反正祁琛是壓不過我的?!逼顫刹灰詾槿坏毓创揭恍Γ虚W著亮光,讓人不由信服。
“是。”
在去兵部的路上,祁澤看兵部已經(jīng)到了,就緩步走下馬車,讓車夫駕著馬車離去。
祁澤剛下馬車,站定在地上。就感覺到身前有一股勁風(fēng)襲來,祁澤不慌不忙地側(cè)過身子避過勁風(fēng),一手提起對方的后面衣領(lǐng),使對方站定在面前。
“姜廡?!币宦晭е[忍的溫涼聲音傳來。
姜廡被迫停手,站在祁澤面前,面帶委屈沮喪。
“唔,怎么又被韶儀避開了,我一次都沒打中過?!?p> “那當(dāng)然,你的武功是我教的,攻擊方法我自是了然于心。我能避開有什么奇怪的?”祁澤抱胸站在一旁開口道。
“哼?!苯獜T有些氣悶,不過馬上就又歡喜道:“那是不是我學(xué)了韶儀的功夫,之后也能像韶儀這般厲害?”
“想像我這般厲害,你還再需要磨煉幾年,不過現(xiàn)在隨便一個世家公子都不會是你的對手?!逼顫墒终\實地開口道。
“真的?”姜廡興高采烈問道。
“嗯,雖說不能算是打遍天下無敵手,最起碼在定京城中很少有人是你的對手?!碑?dāng)然是除了闕煜那家伙,她都打不過,更別提姜廡了。
不過姜廡對于在武學(xué)方面還真是有天賦,她只不過是因為姜廡一直纏著她,讓她有些厭煩,便順手教了一些適合姜廡所學(xué)的招式。
誰知,姜廡竟是看一遍就學(xué)會了,還毫無差錯地演示了一遍。聽姜汶說,姜廡一有時間就在姜府里練她教的招式,現(xiàn)在竟是已經(jīng)融會貫通了。
姜廡聽后先是高興了一會兒,接著便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面帶揶揄的微笑,“韶儀,你這算是在夸自己嗎?夸我在定京無敵手,不就是在夸自己罕有敵手嘛。韶儀你真是一點都不謙虛,怪不得翰飛經(jīng)常說在我們幾人當(dāng)中,就屬你最壞了。”當(dāng)然臉皮也是最厚的,但他不敢在韶儀面前說,害怕遭打。
“我只是在說實話而已。”祁澤面無表情地說道。
“嘻嘻,對,韶儀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姜廡笑嘻嘻地說道,跳到祁澤面前,一把扯過祁澤的胳膊,“我們進去吧?!?p> 因為是在兵部門前,外面百姓居多,人來人往的。姜廡現(xiàn)在比祁澤還要高,一人親密地拉著另一個人的胳膊,兩個男子靠這么近拉拉扯扯的,著實會讓人誤會。
祁澤看著姜廡碰觸的胳膊,先是微皺了一下眉頭,但還是沒說什么順勢被姜廡拉著進去。
在兩人快要進去兵部時,就聽到了身后百姓嘈雜的聲音,隱約間還能聽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兩人聽到動靜,也停下腳步順勢看去。
只見一個嬌柔女子抱著肚子跪坐在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撫著臉龐哭泣。淚珠掛在潔白的面頰上,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因女子跪坐在兵部大門前,老百姓們感到非常稀奇。但又因為兵部在百姓心中的威嚴(yán),只是在兵部門前不遠處圍了一個半圈,并不敢靠近。畢竟朝廷的事情,他們這些老百姓看看熱鬧就好了,如果牽扯到自己身上,那感覺就不美妙了。
跪坐在地上的嬌柔美人看到祁澤后,就激動地捂著肚子跪爬到祁澤面前。
“祁三公子,小女子終于找到你了。這次你帶我回去好嗎?我們已經(jīng)有孩子了?!闭f話間,落英的聲音也帶著依賴和嬌羞,面色微紅地抬眸看去,卻也怔在了原地。
面前一襲靛藍色錦服的清冷優(yōu)雅男子,身姿挺拔,面若溫玉,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zhì)。讓人不禁為之所攝,自慚形穢,不敢褻瀆。
落英原本想要拉住衣袖的雙手,也不自覺地縮了回來。
姜廡不由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落英,松開了拉著祁澤胳膊的雙手,指著落英,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韶儀,這是你孩子啊?!?p> 祁澤:“……”你孩子,她個女的,怎么與女子生孩子。
不過這就是祁琛的計策?果然有祁琛的風(fēng)格,栽贓嫁禍,損害名譽??偸怯靡恍┎蝗肓鞯氖侄?,讓別人來執(zhí)行計劃,把自己藏在后面。
相信落英也被祁琛威脅過,為了保住小命,落英也不敢把實話說出來。祁琛也就只有這幾招了。
“你找錯人了,我不認(rèn)識你?!逼顫晌⑽⒌皖^看了落英一眼,淡淡開口道。
說完,就要抬腳走向門內(nèi)。
姜廡也連忙跟著祁澤要走進去。
落英一看人都要走了,那計劃還怎么實行下去。就急忙開口道:“祁三公子,也許你早就忘記了那天晚上,你也不認(rèn)得我了,但我一直記得祁三公子。還請祁三公子能夠帶我回去,讓小女子把我們的孩子降生于世,好嗎?”
女子的聲音帶著企求和懷上孩子的欣喜,眼睛含淚,跪求著面前的男子能帶她回去。
這個時候,祁澤有些明白祁琛為什么會選中落英了。這個落英比她想象中的更會演戲和搬弄是非。也是,能想到依靠懷孕這種令人鄙夷的方法逃離杜家,拋棄生她養(yǎng)她的家族,只為了能享受到榮華富貴。
這種女人一般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
在附近的一個茶樓上,祁琛從窗戶旁看著這一切。
他果然沒有選錯人,這招浮石沉木,是非顛倒用的真妙。這個時候女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就已經(jīng)讓人相信這就是真相。
人性是帶著劣性的,總是會用他們那泛濫的同情心去憐惜弱者,殊不知其中較強的那一方才是被人污蔑的。但在這種情況下,真相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柔弱的女子和其腹中的孩子怎么才能找到安身之所。
祁澤,性格寡淡冷漠,從來不屑于去解釋。
雖然這種冷淡性格可以避免他陷入一些瑣事和圈套,但如果有人想要嫁禍于他,這種性格就成了一個弱點,一個讓人誤會的弱點。
不過還真是有些可惜了,祁澤在公事上很少出差錯,讓他抓不住把柄。也只能用這個懷孕的女人去損壞祁澤的名聲,但他自己也是男人,知道男人就是容易犯錯。
這種在未給名分前就讓女子懷孕的現(xiàn)象在南楚很多,尤其是在一些世家大族之中更是屢見不鮮。只不過是這些世族用一些骯臟手段掩住了當(dāng)事人的口,所以才沒有傳出來而已。
女子發(fā)生這種事情,人們會說女子殘花敗柳,放蕩成性,但若是男子發(fā)生此事,那就是風(fēng)流韻事,承平佳話。
這次直接把事情挑明給眾人看,雖不至于讓祁澤身敗名裂,但會對他的聲譽也有一定影響,也會讓他心煩意亂一段時間,總不能讓他過得太順心了。
祁琛旁邊的祁哲看到落英說出這番話后眾人震驚的眼神,就一副小人得志的得逞模樣。
“還不把你的女人給我,說什么不與別人共用東西,這次送你一個懷孕的女人,你還不是要乖乖收著?”
接著看茶樓離得有些遠,看不到祁澤倒霉時的精彩表情,祁哲就覺得有些遺憾。
“好不容易看祁澤吃一次癟,竟然還看不清楚?!逼钫苻D(zhuǎn)動了幾下眼珠,就笑著站起身準(zhǔn)備走下茶樓,離得近一些。
“二弟,我勸你還是在這里呆著的好,祁澤不好對付,別讓他發(fā)現(xiàn)出什么來了?!?p> 祁琛一看就知道祁哲想要做什么,但為避免節(jié)外生枝,便出口阻攔。
但祁哲不以為然,“切,現(xiàn)在所有人都知道兵部的祁侍郎有了私生子,祁澤就算長著幾百張嘴也解釋不清。再說了祁澤好不容易輸了一次,這次若是不看清楚就太對不起自己。”話后,就不顧祁琛的阻攔走下茶樓。
祁琛眉頭微蹙,也只能讓祁哲下去看熱鬧。
在兵部門前,兵部官員們聽到這個動靜,就紛紛抵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從門縫里探出頭來看。
更有甚者,覺得看不到什么精彩的畫面,就把門敞開來看。
門打開的聲音吸引了姜廡的注意,看到那么多人看熱鬧,再看看祁澤的臉色,就趕忙悄聲過去。
“你們怎么都出來了?趕快進去,別讓韶儀看見了?!闭f著,姜廡就要把門給關(guān)上。
祁澤因位居侍郎職位,就要管理兵部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宜。加上做事嚴(yán)謹(jǐn),不茍言笑,對待下屬官員就會比較苛刻。而兵部官員都對祁澤很愛戴,畢竟能力突出,能年紀(jì)輕輕坐上侍郎位置的本來就少。
但同時也有些害怕,害怕被祁澤抓住公文錯誤,回去重新整改。而這些姜廡自然都是知道的,所以才急忙地要關(guān)上門。
但其中一個比姜廡年齡稍大一些的兵部官員,連忙用手抵住門,開口道:“姜廡先別急著關(guān)嘛,讓我們看看祁侍郎大人的女人長什么樣?”
“對啊,我們好不容易聽到有女人來找祁侍郎大人,現(xiàn)在不看看就虧大發(fā)了?!币粋€年輕官員接著說道。
“我感覺那名女子長得還不錯,祁侍郎大人艷福不淺啊。”旁邊一個官員看了一眼落英說道。
“啊?你們還羨慕呢,我怎么感覺韶儀現(xiàn)在心情很不好?!苯獜T愣了一下,扭過頭偷偷看了一眼祁澤的臉色說道。
“唉,姜廡,這你就不懂了?!毕惹暗诙€說話的年輕官員,嘆息道:“祁侍郎大人呢,不解風(fēng)情,不懂得享受美人恩。這美人如果給我,我絕對開心地昏過去?!?p> “之前一直以為我們的祁侍郎大人性子太冷,不好相處,那眼神絕對要把女子給嚇?biāo)馈!毕惹暗谝粋€說話的兵部官員,接著不停感嘆,“后來才知道,人家都已經(jīng)有許家小姐那個紅顏知己了,現(xiàn)在連孩子都有了。這種生活怎么不讓我們羨慕?”
“可不嘛,那許家小姐我曾經(jīng)遠遠地看到過。嚯,長得可真漂亮,笑得也甜美?!敝罢f話的第三個人臉上帶著遺憾,嘆息道:“可惜啊,人家姑娘一直害羞地看著祁侍郎大人,可咱們的祁大人呢,就是不看人家姑娘,一直低頭看著手里的公文。這姑娘不比那枯燥的公文好看嗎?如果我是許家小姐,絕對要傷心好一陣子了?!?p> 姜廡這才想起前段時間,許幼宜又是天天跑到兵部給祁澤送點心。可祁澤一直看著隨手拿著的公文,讓身后的小吏拿著許幼宜送來的點心。當(dāng)時,大部分兵部官員都看到了這一幕,都是不停地低頭嘆息。
當(dāng)時那許家小姐確實有些傷心的樣子,不過又自己好起來了,第二天繼續(xù)來兵部送點心。韶儀拿到點心后,就順手把點心扔給他了。
不過經(jīng)他們這么一說,許家小姐好像長得確實漂亮,關(guān)鍵是點心做的真好吃。如果許家小姐能嫁給韶儀,天天過來送點心,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雖然不能直接給他做,讓他有些可惜。
正在姜廡想著的時候,就感覺面前正在看熱鬧的幾個人先是一愣,表情僵硬,之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緊接著姜廡就感覺到了一道幽似深潭的眼神,其中夾雜著絲絲警告冰冷的意味。
扭過頭一看,就看到祁澤那冰冷的眼神順勢也看著他,看了看那逃跑的幾人,姜廡就尬笑著說道:“韶儀,我也先進去了。”等進去后,就又探出個小腦袋,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個,待會兒許家小姐送點心的時候記得對我說,我早點來,免得點心涼了。哈哈?!闭f完,姜廡就縮回腦袋,跑著跳著離開了。
祁澤:“……”
祁澤淡淡地瞥了一眼身后的落英,就要抬起腳向前走去。
反正她也是個女的,如果經(jīng)過這件事那些官家小姐不敢嫁給她也好,她也省事了。
落英愣住了,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這祁三公子還要這么淡定地走嗎?他名聲不打算要了?
“等等,祁三公子。你不記得我不要緊,但我一直記得你。你帶我回去好嗎?我不求什么名分,只求能讓孩子安全降生。你不能這么絕情,這可是你的孩子啊?!?p> 落英打算最后孤注一擲,如果計劃失敗,她就只有死路一條。
想著,落英就直接上前拽住了祁澤的衣袖。
祁澤感覺有人拽住她的衣袖,就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拉著她衣袖的女子。
落英看到祁澤眸中的冰冷,就害怕地不自覺松開了手。
祁澤轉(zhuǎn)過頭繼續(xù)向前走去。
茶樓上的祁琛看到這一幕,手掌不自覺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
果然還是失敗了。
這祁澤比他想象的還要絕情,原本以為祁澤會為此有所憂慮,害怕?lián)p了名聲。但沒想到他竟是直接走了,的確沒有去解釋,但同時也懶得去解釋。
祁澤又是憑什么這么有恃無恐?太子和晉王都恨他入骨,他不會以為晉王會幫助他吧?這可有些可笑。
而且祁琛敢肯定祁澤一定知道太子和晉王對他有芥蒂,那這情況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上次永寧公主的事件,晉王確實沒有秋后算賬,這不符合晉王的作風(fēng)。
莫非晉王是有什么原因才對祁澤沒有下手,還是因為這兩者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
祁琛覺得他有些看不清楚祁澤,祁澤也越來越讓他琢磨不透。難道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祁哲看到祁澤竟然不顧這境況直接往前走去,就十分震驚。祁澤這是不打算要名聲?
公然把一個為自己懷孕的女人扔到馬路上不管不顧,敢這么做的估計也只有祁澤了。
其他世家公子若是遇到這種情況,都是趕忙把人接到府邸加以慰問,避免損了自己的名聲。
他知道祁澤從來不屑于解釋,但沒想到竟然做得這般直截了當(dāng)。
這些看熱鬧的老百姓,因為上次方家之事都知道這位兵部侍郎不好惹,所以心中驚訝也沒有出口說些什么,場面異常安靜。
祁哲看著這些老百姓都悶頭不做聲,心中就有些著急。不小心踩到了腳邊的枯枝,在這安靜的場合下,枯枝斷裂的聲音顯得異常響亮。
祁澤聽到這聲脆響,順勢看去??吹狡钫芎?,又看了看身后的落英,心生一計。
祁琛,你想要用此事?lián)p壞我的名聲,一定沒想到我會這般有恃無恐吧。
既然你把落英送了過來,我又怎么會舍得讓這場戲輕松落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