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蛍往家里趕去,只覺得整條花見小徑的氛圍異常蕭瑟,大多數(shù)店鋪都掛上了歇業(yè)的招牌,為數(shù)不多的商鋪即使還開著門,也沒看見店主人家在營業(yè)。
要知道這些百年老店極為重視自身的形象和鄰里關系,就算是再大的鋪子,店家老板或者是未來的繼承人都會看店。
奇怪,雖說現(xiàn)在是淡季,可是白蛍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關門歇業(yè)的,更不要說一時間一大半的店鋪都這樣了。
“咱回來了?!卑淄w掀起門簾,走進店里,嘴上習慣性地打個招呼。
店里居然冷冷清清的,在和菓子的玻璃柜臺上,放著一個臨時做成的木牌,上面寫著“今日歇業(yè)”。字跡很端莊,是自己的母親的手跡。
“媽媽?”白蛍趕緊甩掉自己的鞋子,匆匆忙忙地踩上拖鞋,鉆進屋子里。
“小姐,你回來了?”
從屋里走出來的只有美里子,過去總是在溫暖的客廳里休息的陳子良和自己的母親都不見了蹤影。
看到白蛍困惑的神情,美里子馬上解釋說:“小姐,老板娘和陳君一起去祇園那邊了,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大概是關系到我們這條街道的事情,我中午就發(fā)現(xiàn)許多店鋪都關門了,估計各家的話事人都去了?!?p> 原來是這樣嗎。如果是什么大事的話確實自己摻和不了,畢竟自己還是一個高中生,關乎到店鋪的事情還不能自己做主。
這樣一來也好,今天看起來暫時廚房就沒人了,正好可以偷偷摸摸地去把巧克力做好。本來想著如果讓媽媽看到了,還難以解釋,再怎么說自己家也是賣和式點心,要是做洋式甜食說不定會被訓斥。最重要的是,要是讓那個魔都男人看到了,肯定會被揶揄一番。
按照店員的說法,做手工巧克力非常簡單,不需要考慮任何調(diào)味和火候,就算是一個滿臉稚氣的小學生也能做。
起鍋,小火加熱,然后把巧克力放進去融化,變成液體之后在倒入模具之中成型就好。雖說有人會專門做一個巨大的巧克力,但是從實用性來說還是做成一個個小型巧克力,再用精巧的包裝袋裝起來比較好。
紗織和自己一樣,喜歡可愛的動物,尤其是安靜的貓,那就給紗織做小貓形狀的巧克力好了。
平綾的話,雖然經(jīng)常說一些奇怪的話,但是她總是充滿熱情,如果要用一種動物來形容的話,那就小狗吧。
陳君那個家伙,唔……
“我們回來了!”門口傳來陳子良的聲音。
“老板娘、陳君,你們歡迎回來。小姐剛剛不久前也回來了,現(xiàn)在在廚房里呢?!泵览镒訜崆榈恼f。
嗚哇!白蛍幾乎是撲到廚房的門口,在門打開前的一瞬間,死死地拉住門把。
“小老板娘,是你嗎?開門??!我還要做飯,老板娘和我都還沒有吃呢!”陳子良并沒有用力跟廚房間里的少女對抗,或許是忌憚這扇飽經(jīng)滄桑、頗有歷史感的門有些脆弱,可經(jīng)不住一次生拉硬拽。
“咱、咱來做飯吧!汝辛苦了!汝去休息!汝想吃什么咱來做就行!”白蛍的語速如同機槍一般。
“這樣啊,那就兩份……天婦羅蓋澆飯,加個炸豬排,老板娘的味噌湯要白味噌?!?p> “沒問題!”
聽著門外的人滿意而去,白蛍長舒一口氣。她趕緊把成型的巧克力包入袋子,然后取出其他的食材,把今天的晚飯做好。
天婦羅做起來并不復雜,和炸豬排一樣,用油炸就好,加上煮好的米飯和快速制作完成的味噌湯,晚飯就大功告成了。
白蛍端著飯去客廳的時候,正巧聽見美里子發(fā)出一陣詫異的感嘆“哎——怎么會這樣!”
“媽媽,晚飯準備好了?!卑淄w乖巧地把飯放在桌子上,順勢就問,“發(fā)生了什么事了嗎?今天放學回來,咱看見花見小徑的許多店鋪都在歇業(yè)?!?p> 老板娘鶴子不像美里子那樣一驚一乍,她十多年來執(zhí)掌這家店,自己一個人扛起花茶屋和宮原和菓子屋的招牌,已經(jīng)練成了處事不驚的心境。
不過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大事。
“白蛍,你是這家店未來的繼承人,所以也應該知曉。”鶴子說起來,“花見小徑上的店鋪要全部拆除,然后搬到祇園的另一邊的商鋪里?!?p> 然后老板娘又詳細地說了。
之前一段時間,為了提振不景氣的經(jīng)濟,京都府提出了一個雄心勃勃的計劃,美其名曰叫“關乎祇園未來發(fā)展”。京都府對大部分的商鋪都進行了調(diào)查,得出的結論是有必要對祇園進行改造,建立更加符合游客期望的景點。自然,花見小徑上的店鋪們創(chuàng)造的經(jīng)濟價值遠遠抵不上它們所占據(jù)的黃金地段,上面的大人物就想著把店鋪全部挪到其他地方,這里修造高級旅館或者其他景點。
“媽媽,汝答應了嗎?”白蛍很震驚,畢竟這里的店鋪,不僅僅是宮原家的和菓子店,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店鋪,都已經(jīng)在這里存在了上百年,甚至可以追溯到幕府時期,現(xiàn)在居然說要拆除,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當然不可能答應?!柄Q子說這話的時候,神定氣閑,她抬起頭,像是回想著過去,“白蛍你的父親就告訴過我,五十多年前的七十年代,京都也進行過一次大改造,許多老的街道、鋪子都拆了。那時候,人們都沉浸在經(jīng)濟飛速發(fā)展的喜悅之中,完全沒有想到后果。隨著經(jīng)濟的崩塌,大家發(fā)現(xiàn)錢終究只是一塌紙,而失去的歷史卻再也回不來了?!?p> “就算是有名的景點大人物們會保護起來,賺些游客的錢,但是關乎我們這些市井小民的歷史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剩下的老京都人可是非常拼命地守護著為數(shù)不多的歷史呢?;ㄒ娦缴系慕址秽従邮遣粫獍堰@些店鋪拆掉的。”
陳子良一邊享用著自己的炸豬排,卻說出了不一樣的看法。
“老板娘大人啊,我卻不這么想。別看之前鄰居們開會個個義憤填膺,一副要和花見小徑同生共死的勁頭,我覺得里面的人心沒那么齊。尤其是參會的建筑公司代表是大阪來的,這可就太蹊蹺了。據(jù)我所知,京都的大老爺們扣的要死,怎么會允許外面的建筑商來賺錢,估計他們的口袋早就被塞滿了。這說明,這件事背后有人,有大推手,他們能塞滿知事的錢包,還塞不了這幾個商鋪小老板的口袋?”
“汝呀!”白蛍突然神氣滿滿地說,“汝就知道錢,汝怎么可能了解咱們的骨氣嘛!汝還是乖乖地吃飯吧,這件事媽媽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