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滿心委屈,卻仍不計前嫌,趕忙給于奶奶換好衣服,而后匆匆跑去柴房,取下薄膜展開,輕輕蓋在她身上。
爸爸迅速將奶奶抱起,朝著架子車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數落著:“你這惹的什么禍喲,在家好好反省反省罷……我于正義何曾虧待過你,你怎的能做出這等事來……可真是要氣死我了!我這便帶你奶奶去新德醫(yī)院,你在家可要好好照料弟弟妹妹。”
“好的,爸爸,路上千萬小心!只是還請爸爸信我,奶奶當真是自己滑倒,絕非我推倒的呀?!蔽覞M心期盼爸爸能相信我,可他卻似充耳不聞,只顧著挽起褲腳,頭頂如注大雨,腳踩泥濘道路,奮力拉著木架子車向前走去。
我滿心委屈,眼睜睜看著爸爸遠去的背影,心中好似被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壓著,無奈之下,只得轉身回到廚房繼續(xù)忙碌。
約莫半小時后,雨勢漸小,龍鳳胎弟妹從房間走出,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怪哉,怎不見奶奶呢?奶奶去了何處?”
“奶奶呀,不慎摔傷了,爸爸已送她去醫(yī)院醫(yī)治了?!蔽逸p聲回答。
“哦……奶奶既已離去,姐姐往后便不用再睡那豬圈、柴房,夜里又能給我們講故事咯。”于小馨懵懂天真地說道。
我聽了,不禁伸手輕輕摸著于小馨的腦袋,說道:“傻妹妹,即便姐姐每日都愿睡那豬圈、柴房,也不愿奶奶摔傷生病呀。”
于小馨瞪大雙眼,一臉不解地看著我,說道:“姐姐,你莫不是犯傻了?平日里奶奶從未給過你好臉色,你為何還要包容她?”
“奶奶年事已高,若我們都不包容她,又有誰來包容呢?”我輕聲說道,心中雖也五味雜陳,但仍希望弟妹能明白寬容的道理。
于小和也伸手摸了摸于小馨的頭,說道:“你這都不懂,奶奶住院了,爸爸便上不成班,還得請假照料。姐姐,我說得可對?”
“小和說得甚是在理?!蔽椅⑿χ牧伺挠谛『偷哪X袋。
“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去吃早飯罷,吃完后,你倆還得去讀書呢?!毖粤T,我一手拉著于小和,一手拉著于小馨,冒著細雨,朝桌子走去。
待帶著弟妹用過早飯,幫他們收拾好書包,我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挽起褲腳,提著膠鞋,走出大門。
此時,小雨淅淅瀝瀝,如細絲般紛紛揚揚灑落在大地之上,仿佛天空也在傾訴著無盡心事,將絲絲縷縷的情感融入這漫天雨幕之中。我不禁仰望那烏云密布的天空,心中隱隱擔憂,趕忙喊道:“你倆莫要磨蹭,走快些,怕是又要下大雨了。”
話未等兄妹倆回應,我便迅速拉起他們的手,朝著學??觳阶呷?。
然而,剛行至半路,狂風驟然刮起,大雨傾盆而下,風雨裹挾著泥土,天地間混沌一片,連成茫茫一片。
我渾身不禁打了個冷顫,此刻,已全然辨不清哪是樹,哪是地,哪是云。雷聲隆隆作響,四面八方皆是,令人頭暈目眩,仿佛置身于混沌世界之中。
狂風過后,唯有直直的雨道,如天河決堤般扯天扯底地垂落,已看不清一條條雨線,只覺地上射出無數箭頭,萬千條瀑布般的雨柱擊打在樹枝、泥地上,發(fā)出“滴答滴答”的雜亂聲響。瞬間,洪水橫流,那田間的稻谷、玉米等農作物,皆被無情地橫倒在地。
我緊緊牽著兄妹倆的手,不敢抬頭,不敢睜眼,甚至不敢大聲呼吸,雙腳似被沉重的鉛塊拖住,難以邁開大步。仿佛整個人立在茫茫汪洋之中,完全不知該往哪條泥路前行,只能高一腳、低一腳,艱難地朝著學校走去。
終于,我目送著兄妹倆平安走進校園,這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轉身朝家中走去。
且說爸爸一路上拉著架子車,心中滿是糾結。暗自思忖:媽媽究竟是自己摔倒的,還是佳紅推倒的呢?這孩子向來乖巧,應不會做出此等事。但若真是媽媽平日行事過分,佳紅一時情急推倒她,似乎也情有可原。如此這般,爸爸一路糾結苦悶,滿心無奈。
歷經兩個小時左右,爸爸終于抵達新德醫(yī)院。他徑直朝著大伯父的診斷室匆匆走去,焦急萬分地喊道:“大哥,大哥,快些出來,媽媽不慎摔了一跤,還請您趕緊給瞧瞧吧!”
大伯父聽聞聲音,趕忙快步走到門口,急切說道:“快快,抱進來?!?p> 爸爸急忙走上前去,解開繩子,掀開薄膜,小心翼翼地抱著奶奶走進診斷室,輕輕放在診斷床上。
大伯父趕忙握住奶奶的手,先是仔細把了把脈,而后又拿起聽診器聽了聽,這才說道:“正義,莫要著急,我這便叫劉醫(yī)生過來看看?!?p> “好的?!卑职中募比绶?,眼中滿是擔憂。
大伯父急匆匆地跑到前面的診斷室,恰好瞧見里面沒有病人,趕忙說道:“老劉,勞煩你到我那兒去一趟,我母親滑倒受傷了,幫忙給看看?!?p> “走吧!”劉醫(yī)生應道。
二人一前一后,匆忙跑了回去。
“這滑倒多久了?”劉醫(yī)生問道。
爸爸站在門口,正脫下蓑衣,還不及回答,大伯父便接過話頭說道:“約莫兩小時左右吧!”
爸爸取下斗笠,一邊抖落上面的雨水,一邊說道:“差不多,下雨路滑,走得著實慢了些。”
“正義,辛苦你了!”大伯父說道。
“大哥,我倒無妨!”爸爸說道,心中卻滿是對奶奶病情的擔憂。
劉醫(yī)生抬頭看了看大伯父,說道:“你母親這腿呀,怕是往后難以站立了,不過也莫要著急,待我仔細檢查之后,再做定論?!?p> 大伯父聽后,猶如晴天霹靂,驚得呆立當場,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他才慢慢回過神來,看著病床上的奶奶,心急如焚,忍不住撓撓腦門,喃喃自語道:“當真是禍從天降,災從地生啊。哦,對了,正義,你速去你姑姑單位一趟,叫她過來,咱們也好商量商量該如何是好?!?p> “好嘞!”爸爸趕忙答應一聲,便心急火燎地朝著姑姑家奔去。
約莫五分鐘后,爸爸急匆匆地跑進新德鄉(xiāng)農業(yè)局,一眼瞧見姑姑正在辦公室,迫不及待地喊道:“姑姑,姑姑?!?p> 姑姑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轉身一看,驚訝問道:“小弟,你怎的來了?”
“姑姑,媽媽正在醫(yī)院呢,大伯父叫你趕緊過去一趟?!卑职纸辜钡卣f道。
姑姑一聽,趕忙問道:“媽媽又怎么了?”未等爸爸回答,她便輕嘆一口氣,說道:“我這便去請假,即刻過去?!?p> “好的?!卑职执饝宦?,又急忙跑回醫(yī)院。
姑姑請完假后,匆匆忙忙緊跟其后趕到醫(yī)院。來到診斷室,卻發(fā)現病人已被抬走。
她趕忙朝著住院部走去,正巧遇上大伯父。
“大伯父,媽媽病情嚴重嗎?”姑姑焦急地問道。
“嚴重得很,剛剛劉醫(yī)生仔細檢查過了,媽媽往后怕是余生都要在床上度過了!”大伯父滿臉憂慮地說道。
“唉,媽媽平日里確實不太積德,如今看來,這報應可算是來了!”姑姑邊走邊忍不住抱怨道。
“你假可請好了?”大伯父問道。
“請好了?!惫霉么鸬?。
“我想著讓正義回去上班,另外,家中三個孩子也著實讓人放心不下?!贝蟛刚f道。
“如此安排倒也妥當?!惫霉脩?,說罷,便跟著大伯父朝著住院部走去。剛走到病房門口,便看見爸爸正在給奶奶輕柔太陽穴。
“正義,讓我來吧,你且回去?!惫霉谜f道。
“媽媽她……”爸爸欲言又止,眼中滿是擔憂與無奈。此刻,爸爸心中五味雜陳,既擔憂奶奶的病情,又對事情的緣由充滿疑惑,更放心不下家中的孩子,只覺這生活的重擔一下子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而我這邊,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仍為爸爸的誤解而難過,又擔憂奶奶的病情,同時還要操心弟妹,只覺得未來的日子充滿了迷茫與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