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沉甸甸地壓在廖家祖墳之上，四周靜謐得只聞蟲鳴。大伯母與二伯母獨留在這陰森的墳前，氛圍愈發(fā)詭異。
“大嫂，我也站不起來了，要不我喊廖莉、廖芳過來？”二伯母顫抖著說道。
大伯母忽覺身后似有腳步聲，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慌亂中抓起墳上的土胡亂撒去。她干咳幾聲，側耳細聽，卻又沒了動靜，稍作思忖后道：“喊他們來又能說些什么？”
二伯母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囁嚅道：“倒不如實話實說，若不說，他們定還會四處找尋，既耽誤掙工分，兒女們又因此愈發(fā)嫌棄咱們，這可如何是好？”
大伯母接連抓起土撒在墳上，大聲咆哮著：“且讓我想想，想想！”
約莫過了五分鐘……
“不成，我費了多少心思，前前后后耽誤了多少工分，又費了多少口舌，才將那小克星送出去。若再把她帶回來，豈不是前功盡棄？不行，斷斷不行！”
“大嫂，可萬一事情敗露，咱們往后可怎么活呀？”
大伯母氣喘吁吁，厲聲道：“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能知曉？”
二伯母膽戰(zhàn)心驚，懊悔道：“我真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大伯母氣急敗壞，罵道：“你這人怎如此沒定力？我再告誡你一遍，切莫亂了陣腳！”
“我不說心里實在憋得慌，就怕一個不留神說漏了嘴。倒不如早早坦白，也能落個心安。大嫂，你說我究竟該如何是好……萬一兒女們因此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呀？”
“讓我想想……唉，可咱們收的那些錢，又該從何處退還？這年頭，掙錢談何容易?！?p> “大嫂，我已想好了，錢退回去便是?！倍刚f著，只覺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松緩了些。她挪動腳步，走到墳前，佇立片刻，咬咬牙，撓撓頭皮，而后輕聲細語地說道：“爸媽，大哥、國民、小弟、弟媳，我對不住你們吶……都怪我鬼迷心竅。我向家人們賠罪，還望你們多多寬恕。明日我便把佳紅帶回來，求你們莫要再嚇唬我了，兒媳給你們磕頭賠罪啦?！?p> 大伯母見狀，氣得咬牙切齒，怒目圓睜，吼道：“你這沒出息的死婆娘，先前說好的事，怎的如此不靠譜？這才多大功夫，你便改了主意！”
罵完之后，大伯母試圖站起身來，卻發(fā)覺腿腳如同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她心中暗驚：莫不是他們已然知曉，故而怪罪下來？
就在此時，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腳步聲”緩緩傳來。
只見一個黑色身影，面目猙獰，張牙舞爪，嘴巴大張，發(fā)出鬼哭神嚎般的叫聲，聲嘶力竭地吼道：“黃云花、張小英，你二人的心腸怎如此狠辣，竟忍心將孩子賣了？你們這般行徑，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究竟是何居心？怎就如此狠心！”
墓地里，漆黑如淵，大伯母與二伯母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嚇得魂不附體，渾身篩糠似的顫抖。還未等她們回過神來，黑影又一聲怒吼：“黃云花、張小英，你們且說，是誰害得她不愿說話？是誰動手打了她？又是誰將她帶到堰塘邊的？”
二伯母嚇得半晌緩不過神，底氣全無地說道：“我……我未曾打過她。”
“我……我更沒打過那小禍害……”大伯母亦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應。
“其中必定有人動了手，快說！不然，我定將你們打入十八層地獄！”
大伯母忽覺一陣寒意，強作鎮(zhèn)定道：“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孩子確實不是我打的?！?p> “那究竟是誰？說！快說！莫要逼我……”黑影怒喝，還未等其說完，二伯母已哭哭啼啼地說道：“別……別逼我，是我打了那小禍害，我還嚇唬她了……”
二伯母話音未落，大伯母氣得吹胡子瞪眼，猛地站起身來，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抬手便扇了二伯母兩記耳光，罵道：“你這死女人，可把我害慘了！差點沒要了我的命，幸好我當時沒真喝下農藥，不然就……就一命嗚呼了。”
“噢？竟還有這等事？快快說來聽聽?！焙谟吧坏?。
大伯母此刻滿心慌亂，只想趕緊撇清關系，忙不迭說道：“我那兒媳欲將小克星帶回家撫養(yǎng)，我便佯裝喝農藥嚇唬他們，沒想到他們竟真被唬住了，自那日后，便再也沒提此事?！?p> “黃云花啊，黃云花，你可真有你的……那又是誰把佳紅帶到堰塘邊去的？”
二伯母趕忙“撲通”一聲跪地，連連擺手道：“不是我，不是我呀！”
“那究竟是誰？快說！”黑影言罷，大步流星走到墳前，一把揪住大伯母的衣裳，惡狠狠地說道：“不是她，那便定是你了！”
大伯母“噗通”跪在地上，雙手合十，苦苦求饒：“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呀！”
“不是你，難道是她？”黑影身形晃動，用力搖晃著大伯母的腦袋。
二伯母生怕黑影過來揪自己頭發(fā)，連忙趴在地上哭喊道：“真的不是我?。 ?p> “快說，到底是誰？不然……”黑影說著，順手緊緊揪住大伯母的頭發(fā)，厲聲道：“你到底說不說？”
大伯母被嚇得渾身癱軟，支支吾吾道：“我……我說，你先松手，我就說。”
“好，我且松手。”
大伯母全身抖如篩糠，雙手合十，哀求道：“我說了，你能饒過我嗎？”
黑影聽聞，一陣狂笑，笑聲過后，面目愈發(fā)猙獰……
“好，罷了！我老實交代，是……是……”大伯母話未說完，便兩眼一翻，癱倒在地。
“怎么不說了？接著說呀！”黑影氣得暴跳如雷，一邊喝問，一邊對大伯母拳打腳踢……
大伯母緊閉雙眼，任憑黑影如何打罵，終究未再吐露半個字。
打累了，黑影突然鬼哭狼嚎般大哭起來，哭著哭著，竟憑空消失不見了……
二伯母早已嚇得喘不過氣，腦海中一片混亂……
過了半晌，她才慌亂地呼喊起來：“黃云花，黃云花，大嫂，大嫂，你怎么沒聲了……莫不是真撞見鬼了？”
愣了片刻，二伯母搓著雙手，喃喃自語道：“這可如何是好？”
她壯起膽子，朝前挪了兩步，定了定神，斂聲屏氣地走過去。待看清眼前景象，頓時嚇得目瞪口呆，仿若遭了雷擊一般，呆坐在墳墓旁，表情木訥地看著大伯母。
二伯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伸手去扶大伯母，帶著哭腔喊道：“大嫂，大嫂，你這是怎么了呀？”
此刻，夜色濃稠得化不開，二伯母伸手不見五指，驚恐萬分的她嚇得臉色慘白，掩面驚呼求救：“快來人吶！救命啊，救命??！快來救救我們啊！”
那聲嘶力竭的呼喊，夾雜著滿心的后怕與哭聲，迅速穿過院墻，悠悠飄到了廖家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