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呸呸,瞧這斷掌女,果真是克星、喪門星轉(zhuǎn)世……哎喲喂,想來真、真后怕……往后誰還敢沾惹她喲?”
“誰說不是呢,你們瞧瞧,自打這斷掌女降生,廖家人便接連去了那陰曹地府。哎喲喂,死一人也就罷了,竟足足去了七個吶……唉,這家人上輩子究竟作了何等孽障喲?”
恰在此時,只見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頭戴黑色氈帽,身著一套藍色中山服,下配黑色長褲,腳蹬黑色布鞋,嘴里正叼著旱煙。他干咳了幾聲,緩緩說道:“我倒是奇了,你們怎的總愛背地里戳人脊梁骨?就不能少些搬弄是非么?”
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婦人,橫眉豎目,滿臉不屑,冷哼一聲,尖酸刻薄地說道:“這兒哪有你什么事兒?老不死的?!?p> 那老者豈會示弱,當(dāng)即回懟道:“你說什么?有種再說一遍,看我如何收拾你們。雖說此事與我無干,可我就是要伸張這正義。你們這群婦人,整日只曉得在人背后說三道四,揭人短處,有意思么?瞧你們那副丑惡嘴臉,叫什么來著……哦,對了,長舌婦!”
“什么?老東西,你再敢說一遍?”
“說了又怎樣?你們能奈我何?你們這幫沒教養(yǎng)的長舌婦,頭發(fā)長見識短,整日里東家長西家短。也不瞧瞧這是什么場合?人家在堰塘邊悲痛欲絕地哀悼逝者,你們卻在此處胡言亂語,往人家傷口上撒鹽,簡直毫無同情心,只知道信口開河。你們也不臊得慌,小心舌頭越長,壽命越短!”
那長舌婦聽了,氣得咬牙切齒,挽起袖子,揮舞著拳頭,怒氣沖沖地朝前走了幾步,叫嚷道:“死老頭子,你給老娘……滾過來,有種再說一遍,你若不說,便是那野種所生,烏龜王八蛋!”
“你這潑婦,給臉不要臉是吧?老子今日便與你拼了。你們這般惡語傷人,戳人痛處,老子說你們幾句,你們還想把我生吞活剝了不成?你們這幫尖嘴薄舌的潑婦,還真以為自己有理了?來呀,老子今兒個也不想活了,正好隨徐隊長、廖國民一同去了,我可不怕你們。來呀!有本事過來,不過來的,便不是爹娘養(yǎng)的!”
那老者邊說邊擼起袖子,全然沒了平日里男不與女斗的涵養(yǎng)。
恰在這時,一位年約四十余歲的男子,生得圓平頭、國字臉,身著中山服,下著灰色長褲,腳穿黑色布鞋,走上前去,大聲呵斥道:“你們這些長舌婦,看看堰塘之下,逝者家屬哭得肝腸寸斷,死去活來,你們卻在這兒搬弄是非,信口雌黃,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
那幾位長舌婦,見老者的兒子也來幫腔,氣得愈發(fā)如同母夜叉一般,瞬間便與他們展開了你死我活的爭斗。
老者見狀,更是氣得幾步上前,破口大罵:“媽喲,你們這群臭娘們,看老子今日如何收拾你們這群沒素質(zhì)的東西!”
話音未落,只見他面目猙獰,氣勢洶洶,大聲呼喊道:“大家快來看吶,這幾個人竟要群毆我一個老頭子!”
站在堰塘邊圍觀的眾人,見此陣勢,皆嚇得瞪大了雙眼,有的伸長了脖子,有的張大了嘴巴,紛紛叫嚷道:“你們莫要再鬧了,少說幾句不行么?若是真闖出什么大禍,可如何是好?”
雙方此時皆怒火中燒,怒目而視。老者的兒子更是忍無可忍,眥裂發(fā)指,怒吼道:“你們這群嚼舌根的娘們,就不怕把舌頭嚼爛了?你們究竟想作甚?瞧瞧廖大姐吧!”
那些長舌婦們,氣呼呼地轉(zhuǎn)頭望去,只見大姑廖國瓊悲痛欲絕,正嗚咽哭啼著奔至堰塘邊,奮力扒開廖容、廖芳,五內(nèi)俱崩地抱住二伯父的尸身,哭喊道:“二弟、二弟、二弟呀,你怎的就這般走了呢?都怪姐姐,都怪姐姐沒能攔住你呀!”
就在此時,張興華抬起頭,望向堰塘邊,扯開嗓門喊道:“社員同志們,莫要再吵了!且聽我說幾句。這二位皆是值得我們敬重之人,廖國民不顧生死,縱身跳入堰塘營救徐隊長,此等舍己救人之舉,實乃令人敬佩,他的事跡當(dāng)為我們所傳頌學(xué)習(xí)。我們?nèi)绱?,并非只為讓逝者安息,更是要讓生者有所觸動啊?!?p> 張隊長這一番話,眾人聽后皆頻頻點頭。那些長舌婦們,聽了也不禁面露慚色,紛紛難為情地低下了頭。
唯有那老者,心中既難過又覺痛快,撇嘴斜視著她們,暗自思忖:“今日我竟能面不改色,理直氣壯地在這群長舌婦面前伸張正義,也算揚眉吐氣了一番。”
正思索間,便聽得張隊長大聲喊道:“男社員們,勞煩下來搭把手,將兩位逝者抬回家去。沒有勞力的女社員,便散了吧,快去掙工分?!?p> 看熱鬧的男女老少,皆覺不好意思,紛紛散去。
唯獨堰塘邊那幾個嚼舌根的婆娘們,低著頭,遲遲不愿離去。
這時,一位身強體壯、年約三十五歲的男子,朝著堰塘下走去,輕聲說道:“徐隊長,廖二哥,我們送你們最后一程?!?p> 工作隊隊員們皆沉浸在悲痛之中,唯有楊國福在一旁裝模作樣地看了看,假惺惺地喊道:“張隊長辛苦,大家辛苦!”
張興華隊長對他的虛情假意熟視無睹,痛心不已,只瞥了他一眼,便徑直朝前走去。
楊國福心中明白,自己與兒子的所作所為,此次怕是難以逃脫眾人的指責(zé)。
工作隊隊員和社員們只顧著抬起兩位逝者,對他全然不理。
他見狀,只得悻悻地離開堰塘,朝著大隊方向走去。
只見四個人分成兩組,分別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說道:“徐隊長,廖二哥,咱們回家咯,你們二位在那邊可要相互照應(yīng)著些。”
言罷,眾人只覺肩上的重量似乎越來越輕,便抬著朝回走去。
且說二伯母張小英,一路哭哭啼啼地往回走。趁眾人不注意,她忽然拐進竹林,怒火中燒地來到墳?zāi)骨?,蹲下身子,嘴里嘟嘟囔囔,罵個不停。
過了好一會兒,只見她起身離開墳前,鬼鬼祟祟地推開院大門,慌里慌張地朝院外張望了一番,這才閃身進去,順手關(guān)上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