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張清和在雪地里,就像跳開了舞一樣,一會兒左歪,一會兒右斜的,嚇得胡錫楨趕緊跟了上去,他可不想這位村長家的唯一的大少爺有個閃失,到時候回不了家,那他胡錫楨可是有多少張嘴都講不清了。
張清和倒是不在意,甚至這個時候的他,顯得更加興奮無比,甚至一邊半跑著一邊哼起了小曲兒,胡錫楨趕緊跑到他跟前,拉住了他,講道:“大哥,我們不要那么捉急,慢慢走,沒事的,這不也已經走了快二分之一的路程了嘛。”
原來在張清和這一瘸一拐的亂跑亂顛的行進之中,兩個人已經下了坡,到了坡底了,張清和也被胡錫楨的這句“二分之一”給吸引住了視線,不由得笑了出來,講道:“兄弟,之前以為你是個一本正經的人,沒想到,你還時不時的能講上一句冷笑話啊?”
這個“冷笑話”倒是又把胡錫楨給講愣住了,張清和笑了笑,又耐心的解釋道:“這個冷笑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講,有些人,看起來講話做事,都是一本正經的人,但有時候講話當中,能冒出那么一兩句,能讓人發(fā)笑的話,就像你剛才講的的二分之一一樣,開始我講三分之一,是那它當成專業(yè)的術語來講的,可現在在你嘴里講出來,這就成了一句笑話了,不過有時候講的人可能會覺得這并不是一句玩笑話,但往往就是這樣,反而更能讓旁邊的人發(fā)笑?!?p> 胡錫楨倒是聽懂了,只是他還是不覺得自個兒有講冷笑話的潛質,不過既然張清和這個大哥講自個兒有,他也不好反駁,隨他去吧,雪地里下坡其實比上坡要難上一點,現在的兩個人,心情都非常好,所以不知不覺里,腳下的速度也是快上了很多,很快便上了坡,到了祁門鎮(zhèn)上,這個鎮(zhèn)子并不大,只是在路邊上建了那么十幾棟房子,不過這路邊房子的后面,錯錯落落的也建了不少的房子,都是一些鎮(zhèn)上的住戶,他們平時都是租著地主家的地種田,有的是鎮(zhèn)上做買賣的,路邊有一家小酒館,三層木制的小樓,后面看不太清楚,不過想來也不小,鎮(zhèn)子上平時逢集的時候,周邊的一些人家,會拿著自個兒家編制的一些籃子、稻籮、框子、稻谷舂出來的米,麥子,還有棉花,要不就是一些水塘里撈出來的魚啊、蝦的出來賣,要不就是換別人家的東西,反正自個兒家里需要用的就行,不過今天是過年,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是沉浸在自個兒家的喜悅之中,只有一些雜貨鋪還開著,里面賣一些煙花炮仗,不過那也就是碰了,這個時候,基本是沒什么顧客上門的。
胡錫楨拉著張清和的手,從鎮(zhèn)子上的一條小路穿了進去,這條比官道小一點的路,就是通往大胡集的主路,兩個人一路上有講有笑的,張清和一邊給胡錫楨講這些年他在外面經歷過的一些人和事,還有他現在做的一些事,希望能激發(fā)胡錫楨的一些興趣,只是他發(fā)現,胡錫楨雖然很感興趣,但眼睛里卻并沒有那種炙熱的火花,這讓他一邊高興,一邊難過,高興的是,經過這兩天不到的接觸,他基本可以斷定,胡錫楨那就是一張白紙,這樣的一張白紙,只要用對了地方,你可以在上面畫出任何自個兒想要的圖案,這是多好的一張白紙,可胡錫楨那懵懂的眼睛里,沒有任何一點火花,也就是講,他僅僅只是好奇,并沒有多大的興趣,他該如何點起這把火呢?張清和不得不深思熟慮一番了。
鎮(zhèn)上的這段路還好,來來往往走的人比較多,所以兩個人走的也比較快,出了鎮(zhèn)子之后,再往大胡集走的時候,路就又基本被大雪覆蓋住了,這里面出來的人不多,進去的人也不多,就跟上垅村那邊出來的路差不多,大家除了必要的串親戚什么的,都基本上在自個兒家里窩著,這冰天雪地的,沒什么事,出去干嘛呢。
不過這后面的三分之一路程,兩個人走起來也還很快,起碼比之前的時候快了很多,終于,兩個人到了大胡集了,胡錫楨的心里感慨萬千,出來小半年了,不曉得家里怎么樣了,他此刻的心已經飛回家里去了,這時候的他,心跳都能明顯的讓張清和感覺快了很多,因為那只抓住他的手,緊了許多,就差掐出血痕來了,不過張清和也沒講出來,他曉得胡錫楨現在的心情很復雜,所以他只是默默的跟著胡錫楨往他家里走,這時候,張清和一句話也沒講。
胡錫楨在村子里穿來穿去,雖然路上碰到了一些熟人,也僅僅只是點了點頭,有的喊了一聲就過去了,并沒有多講一句話,最后終于到了自個兒家門口,還好,他家的門開著,這表示家里有人在家,不用擔心回來后,家里沒人了,可他卻感覺不到一點點過年的氣氛,因為家里實在太窮了,恐怕是沒辦法好好過個年的,還好,自個兒回來了,起碼能幫家里度過這個年,讓家里人好好吃上一頓像樣的年夜飯。
門口,胡錫楨就喊上了:“爹,娘,弟弟,妹妹,你們在家嗎?我回來了?!?p> 聽到胡錫楨的聲音,弟弟妹妹們趕緊從屋里蹦出來了,只不過看著站在門口的胡錫楨,他們都不敢認了,這還是年前離開家里的那個哥哥嗎?當時走的時候,雖然身上穿的不算太破,但也不是那么好,可現在站在他們眼前的這個哥哥,穿的卻是一身嶄新的棉衣,鞋子也是嶄新的棉鞋,雖然沒戴帽子,但這也足夠讓他們驚訝的了,還有就是哥哥走的時候,也沒現在這么高,好像這小半年的時間里,哥哥又長高了不少,唯一沒變的就是那張微黑的臉龐,另外哥哥旁邊還站著這樣一個白白凈凈的人,不講穿綢裹緞的,起碼那也看著就比哥哥身上的衣服好上很多,而且還戴著一副眼鏡,看著就像一副書生的模樣,所以他們從堂屋跑出來之后,愣是站在那里,沒敢上前來相認,當然,這也跟他們沒見過世面相關,膽子太小了。
胡錫楨則是趕緊拉著張清和的手,走到站在大門口的弟弟妹妹們的面前,講道:“錫明,錫軒,燕子,哥哥回來了,你們怎么了?”
聽到胡錫楨的叫聲之后,這三個人才算是相信了,這個叫他們名字的人,就是他們的親哥哥,這才敢一個個的上前,摟著胡錫楨,哭了出來,他們的心里可比胡錫楨脆弱了許多,這個哥哥平常對他們太好了,不管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或是好玩的,都會想著他們,尤其是胡錫楨在之前跟著師父學功夫的時候,沒回師父下山都會給他帶上些野味,可胡錫楨沒回都是象征性的吃上幾口,就帶回來給弟弟妹妹們吃,所以在他們的心里,這個哥哥,相當于他們的另一個爹了,突然的一個早晨,哥哥不見了,而且這么長時間見不著,他們怎么能不想呢,尤其是這個小妹妹,甚至在家里哭鬧過好多回,最后她娘不得不講,等過年了,哥哥就回來了,哥哥是出去做事去了,并且要她在家好好的,要不然哥哥就不要她了,就這樣連哄帶騙的,總算是把這個最難纏的小丫頭給糊弄過去了,可到了年關的時候,這小丫頭就又開始念叨著,每天想起來了,就跑到娘的面前問,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弄的他娘無心煩躁的,可又不好講,兒子叫自個兒給攆走了,只能繼續(xù)編瞎話,講快回來了,沒想到,今天哥哥終于是回來了,這小丫頭的心里,在認定了這個就是自個兒的親哥哥之后,再也忍不住的抱著胡錫楨哭開了。
胡錫楨也抱著三個弟弟妹妹們,雖然沒哭出來,眼淚也是在眼睛里打著轉,旁邊的張清和,雖然沒有這種感受,但他也是有親人的,他看到這樣的場面,眼睛里也是忍不住濕潤了。
這時候,大門口的哭聲,自然引起了屋里兩位老人的注意,胡錫楨的爹娘從屋里走了出來,只是不同的是,是胡錫楨的娘,扶著他爹出來的,顯然,他爹的腿好像有了點問題。
胡錫楨看著爹娘從屋里出來,趕緊拍了拍弟弟妹妹們,讓他們放開手之后,就進了屋,跪倒在兩位老人家的面前,講道:“爹,娘,我回來看你們了?!敝v完磕了三個響頭之后沒動彈。
沒動彈的意思,當然是講胡錫楨磕完頭之后就跪在那里沒起來,在以前就是這樣,磕頭行禮,是必須要對方叫你起來,你才能起來的,這是對對方的一種尊重,要是對方沒點頭同意,或是沒有過來攙扶你起來,那就得一直跪著,除非自個兒老臉皮厚,或是心灰意冷到負氣離開,只是胡錫楨顯然不行。
其實在胡錫楨爹娘來講,讓你離開家的意思,就是讓你拜回來了,好好過你的日子就行了,不管你過的好與壞,那都是你自個兒的生活了,你已經長大成人了,你還回來干什么?只是這大過年的,他娘在看著胡錫楨跪了一會兒之后,實在于心不忍,最后推了一下他爹,這時候他爹也注意到自個兒家屋外還有個人,才發(fā)話講道:“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