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姑娘們熱情的帶著林千愛回到了二樓宿舍。
宿舍里幾張床緊挨著，像個大通鋪，有個姑娘指了指一個空的床位，“千愛，你就睡這里吧?！?p> “好嘞。”林千愛把被褥鋪好，然后走到靠街道的窗戶往外看去——
此時，天已漸黑，星星稀稀拉拉的散落在天空，街道上的路燈已開啟，幻化出一絲夢幻的感覺。
林千愛雙手托腮，心中有些澎湃，感受著這夏日微風(fēng)帶來的絲絲甜意。
“還是個小女孩，千愛，感覺怎么樣？”身后傳來親切的女聲。
林千愛轉(zhuǎn)過頭，靦腆的笑了笑：“挺好的，我平時很少來縣城，更沒有晚上來過?！?p> 說話的是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的女子，圓臉盤上綴著幾顆俏皮的雀斑，一雙杏眼在白熾燈下閃著溫和的光。
“我叫張玉蘭，是這里的小組長，大家都叫我張姐?！彼呓斑叄c林千愛并肩而立，”從鄉(xiāng)下過來的？”
“嗯，坡子村的?！绷智埸c(diǎn)點(diǎn)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這是她第一次離家這么遠(yuǎn)，雖然興奮，卻也掩不住心底的忐忑。
張姐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dān)心，咱們這兒都是姐妹，明天我?guī)闶煜すS，包你三天就上手?！?p> 宿舍里其他姑娘們聞言都圍了過來。
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姑娘笑嘻嘻地說：“張姐最照顧新人了，我去年剛來時連瓶蓋怎么扣在一起都不知道，都是她手把手教的?！?p> “就是，咱們瓶蓋廠雖然工資不高，但不累，而且比鄉(xiāng)下種地強(qiáng)多了。”另一個圓臉姑娘插嘴道，“而且...“
“咳咳！”張姐突然咳嗽兩聲，打斷了圓臉姑娘的話，“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工，都早點(diǎn)休息吧?！?p> 姑娘們交換了一個神秘的眼神，紛紛回到各自床位。
林千愛注意到她們的動作出奇地一致，仿佛排練過無數(shù)次。
熄燈后，林千愛躺在陌生的床鋪上，聽著周圍均勻的呼吸聲，卻怎么也睡不著。
月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jìn)來，在水泥地上投下一片銀白。
她悄悄數(shù)著天花板上斑駁的水漬，思緒卻飄回了坡子村及板材廠...迷迷糊糊中睡著了......
第二天天還沒亮，刺耳的鬧鐘聲響徹宿舍。
窗外的街道傳來了喇叭重復(fù)的賣豆?jié){的聲音：“豆?jié){，豆?jié){，佳佳牌鮮豆?jié){?！?p> 林千愛迷迷糊糊中吞了吞口水，長這么大她還沒喝過豆?jié){。
然后跟著大家洗漱，然后排著隊(duì)從二樓宿舍走向一樓的廚房。
此時林千愛仔細(xì)的打量了下瓶蓋廠，這是一棟紅磚砌成的三層建筑，一樓正中央是車間，左側(cè)手邊是廚房，也是平時工人們吃飯的地方，工廠是包食宿的；二樓是宿舍，三樓是老板辦公室及存放一些工廠用具的地方。
林千愛一邊打量一邊跟著姐妹們?nèi)N房打飯，只見每個人都拿個搪瓷缸子，走到廚房，廚師每人給打了兩勺稀飯。
看到林千愛這個陌生的面孔后，說：“新來的嗎？叫什么？等會不夠吃再過來打。”
“好的，叔，我叫林千愛?！比缓蟾忝玫脚赃叺目鹱永锬昧艘粋€饅頭，夾了點(diǎn)咸菜，隨后上了二樓宿舍吃飯。
吃過早飯后，林千愛跟著姐妹們下來一樓的車間。
煙囪里吐出滾滾黑煙。
走進(jìn)車間，“咔嚓嚓”的機(jī)器轟鳴聲立刻將林千愛淹沒。
左側(cè)有兩三臺機(jī)器在運(yùn)轉(zhuǎn)，聽張姐介紹那是產(chǎn)瓶蓋的機(jī)器，王師傅會將塑料顆粒料倒入機(jī)器，通過加工注塑成型，再從機(jī)器的“嘴巴”里吐出來成型的瓶蓋，這會子瓶蓋還是熱燙的，需要拿剪子夾出來，只見一個女孩左手戴著手套，右手拿著剪子，熟練的把成型的瓶蓋夾出來，然后迅速將瓶蓋一個個剪下來。
“這是你的工位。”張姐領(lǐng)著林千愛來到一張桌子前，“先學(xué)合瓶蓋，我示范給你看。”
林千愛全神貫注地看著張姐靈巧的手指，一個上蓋一個下蓋，從一端對在一起，然后雙手用力一拍，“啪”的一聲扣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是，她很快就掌握了要領(lǐng)，合起的瓶蓋整齊均勻，連張姐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不錯嘛，手挺巧的?！睆埥阗澰S地點(diǎn)頭，“你先干著。”
午飯時間，女工們?nèi)齼蓛勺趶S房里面的矮凳子上。
林千愛捧著搪瓷缸，小口嚼著菜，剛才那個剪瓶蓋的姑娘湊了過來。
“我叫王秀芝，”她主動介紹道，“感覺怎么樣？”
“還可以，芝姐?！绷智垤t腆的笑著說。
“那就好，聽說你是個機(jī)靈手巧的小姑娘，好好干?！蓖跣阒ニ斓臎_林千愛笑了笑，然后走到水籠頭那里刷洗自己的飯缸、筷子。
下午的工作比上午繁重許多。
林千愛別看年紀(jì)小，但自尊心強(qiáng)，看著身邊的姐妹們合瓶蓋的速度特別快，沒一會就合完一小麻袋。
自己還不熟，速度是別人的一半，而且拍著拍著手掌都拍腫了，但她依舊咬牙堅(jiān)持著。
“疼嗎？”下班時，張姐注意到林千愛紅腫的手掌，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瓷瓶，“涂點(diǎn)這個，明天就好了，瓶蓋合久了手就習(xí)慣了，后面會消腫?！?p> 藥膏散發(fā)著淡淡的草藥香，涂在傷口上涼絲絲的。
林千愛感激地道謝，張姐卻只是擺擺手：“早點(diǎn)休息吧，明天還有更難的活兒等著你呢?！?p> 回到宿舍，林千愛累得幾乎倒頭就睡，但還是強(qiáng)撐住去洗漱了一下。
朦朧中，她感覺有人在輕輕推她。
“千愛，醒醒?！笔峭跣阒サ穆曇簟?p> 林千愛揉著眼睛坐起來，發(fā)現(xiàn)宿舍里空了一大半?！八齻?nèi)ツ牧耍俊彼苫蟮貑枴?p> 王秀芝神秘地笑了笑：“跟我來?！?p> 林千愛跟著王秀芝來到了隔壁宿舍，只見大家把床全部推到靠墻邊的位置，中間空出來一大片空地。
這時一個穿著尚算時髦的女孩子打開桌子上的收音機(jī)，收音機(jī)里發(fā)出“喀啦”一聲，緊接著傳來迪絲科的音樂，幾個女孩子手拉手到房子中間的空地，跟著音樂扭動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