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時機已到

　　待蘇孟踱進正廳，正在和蘇達說話的葉臨風(fēng)眼睛一亮，站起來驚呼一聲。

　　“喲，八年不見，小孟已經(jīng)出落得這般水靈啦！”

　　葉臨風(fēng)體型和八年前一樣，臉大如盆，肚子大得好像塞著一個皮球，露出來的手掌也是浮腫的，整個人就像米其林輪胎代言人一樣肥肉疊了好幾層。不光是外型不變，那雙一眼就看穿他人偽裝的眼睛也沒有變化，即便蘇孟打扮得再老氣橫秋，葉臨風(fēng)夸獎她水靈二字倒是態(tài)度真誠。

　　“葉叔叔好，許久未見，葉叔叔別來無恙。”蘇孟禮貌地行了個禮，規(guī)矩地站到一旁。

　　葉臨風(fēng)瞧著蘇孟性格比之前沉穩(wěn)得多，不禁笑了起來，他轉(zhuǎn)過身對著蘇達豎起大拇指：“蘇老弟教女有方，臨風(fēng)佩服?！?p>　　許是沒有聽出葉臨風(fēng)話里的另一層意思，蘇達回了幾句“不敢當(dāng)”，就和葉臨風(fēng)閑話起家常來，東拉西扯了好一會兒各自的近況。蘇孟倒是反應(yīng)過來，知道只要自己在，這兩人就會一直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那些只有兩人獨處時才會說的話斷不會讓蘇孟聽到。想到這里，蘇孟便尋了個理由，說自己練琴太累，想回房間休息，聰明地退下了。

　　離開正廳后，蘇孟沒有直接回房間，她悄悄去了一趟后院，看清楚馬廄里的馬匹數(shù)量后，差遣小桃去問問門房，今日葉臨風(fēng)是否孤身一人來的。做完這些，蘇孟便輕手輕腳地回了閨房，似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很快，小桃就帶了消息回來，和蘇孟猜得一樣，葉臨風(fēng)是一個人來的，而且也沒有帶什么行李。

　　孤身一人從居住地來到好友家中，沒有帶家鄉(xiāng)特產(chǎn)，說明并非是以走親訪友的名義，否則這點人情世故應(yīng)該想得到才對。且沒有帶太多行李，看來這葉臨風(fēng)不打算常住，或者是情況緊急，沒有太多時間給他收拾細(xì)軟，捋一捋這些細(xì)節(jié)和線索，蘇孟推斷，應(yīng)該是葉臨風(fēng)和蘇達共同的仇家找上門來，逼得他從隱蔽性極高的荒村出逃。要說蘇達的仇家，蘇孟知道是林汝光，可是兩人共同的仇家，又是誰呢？

　　晚餐時刻，葉臨風(fēng)的嘴巴就一直沒有閑過，把每一道菜都吃了一半不說，還一個勁點評菜肴，甚至還讓小桃把廚子叫過來，和他探討是先放蔥末還是最后放才能將這道爆炒腰花的美味做到極致。蘇達也沒有說什么，由著葉臨風(fēng)的性子胡來，陳嬤嬤和九條也權(quán)當(dāng)沒看見，自己吃自己的飯，一旁的蘇孟卻有些奇怪，一個被仇家逼上門而不得不逃難的人，能有這么好的胃口和心情來思考怎樣做菜。不過，一想到這個人可是葉臨風(fēng)，蘇孟就覺得一切皆有可能了。

　　用過晚餐，陳嬤嬤和九條回了自己房間，小桃送上一壺毛尖給到三人。葉臨風(fēng)照例對這壺毛尖做出點評，說泡的毛尖絕對是清明頭茶，入口雖有一點苦，但下喉卻齒間留香，一股清新的板栗味充盈于肺腑中，飯后來一杯，去除油膩，洗刷腸胃，勝似神仙。

　　蘇孟拿手帕遮住嘴笑了笑，畢竟，看著一只輪胎品茶，正常人不會笑才怪。

　　聽到蘇孟的笑聲，葉臨風(fēng)有些不樂意了，他揉了揉肉臉，對著蘇達抬抬下巴問道：“怎么了，我剛才說的有錯嗎？這肯定是清明頭茶，錯不了。不過要我說，蘇老弟你還挺會享受，我在那荒村想喝點好茶葉都難，你倒好，清明頭茶隨時都能喝，真是人比人氣死人?！?p>　　葉臨風(fēng)這句話讓蘇孟心中泛起一個小小的疑惑，自從穿越到南國以來，她都未曾見過蘇達有過工作，兩人的衣食住行都需要銀子，更別說現(xiàn)在還養(yǎng)著一幫下人，即便是說蘇達十幾年前做官的時候有過積蓄，但是作風(fēng)如此清風(fēng)皓月的他，想必也不會大肆斂財，那到現(xiàn)在為止，蘇達花的銀子，都是從何而來呢？

　　見時辰不早了，蘇達把瑟爾叫過來，讓他屏退所有下人，尤其不準(zhǔn)人去書房那一帶。吩咐好瑟爾后，蘇達帶路，要蘇孟和葉臨風(fēng)一同去書房，有要事要告知他倆。

　　闔上門，蘇達先轉(zhuǎn)向葉臨風(fēng)，問他之前播下的種子現(xiàn)在長勢如何。

　　“長勢喜人，不出幾日，就可以收割了?！?p>　　葉臨風(fēng)摩挲雙手，喜滋滋地回道。

　　“很好?！碧K達點點頭，“我要的東西葉兄帶來了嗎？”

　　“在這兒呢，我辦事，蘇老弟你放心?！比~臨風(fēng)將腰帶解開，再把它翻了個面，好家伙，腰帶背面竟然縫了一個小包，包里還藏有一些東西。葉臨風(fēng)把包里的東西拿出來，蘇孟定睛一看，是幾張寫滿字的紙張，上面還有紅章。

　　“幾間鋪子的契約，和蘇宅的地契，都在這兒呢。”葉臨風(fēng)把契約放到蘇達面前，請他過目。

　　蘇達大致看了一下，便對著葉臨風(fēng)拱手道謝。

　　看這架勢，葉臨風(fēng)本次匆忙到來竟是為了給蘇達送文件，蘇孟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在沒有快遞的古代，捎個東西還真麻煩呀。至于那好幾張鋪子的契約，肯定都是蘇家的產(chǎn)業(yè)了，看不出，蘇達竟是一個隱藏的“富二代”。蘇孟心想。

　　“爹，怎么突然讓葉叔叔把這些東西送過來呢，難道，是有什么計劃嗎？”蘇孟低聲問詢。

　　蘇達并未直接回答，他從椅子上站起，走到窗邊，推開兩扇窗扉，看著星星環(huán)繞的那彎殘月，大拇指和食指輕捻，慢慢回過頭，告訴蘇孟——時機到了。

　　“一周后，我們啟程去上都，好好準(zhǔn)備一下吧?！?p>　　從書房出來后，蘇孟假裝先回了閨房一趟，吹滅燭火后，她和衣躺在床上假寐，快到子時時，蘇孟起床，披上一件黑不透風(fēng)的斗篷，躡手躡腳的去往后院的馬廄處。出于安全考慮，她將九節(jié)鞭纏在腰上，袖子里也藏了一只毒鏢。對于馬上要見的這個人，她了解不多，做不到十二分的放心。

　　在書房里，蘇達說完話讓兩人回去休息后，葉臨風(fēng)在經(jīng)過蘇孟身邊時用只有她才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子時馬廄處見面，有話說”，雖然不知道葉臨風(fēng)要對自己說的話是什么，但是既然他老人家親自提出要見面，蘇孟也沒有不赴約的想法。

　　對于馬上要見的葉臨風(fēng)，蘇孟了解不多，做不到十二分的放心，準(zhǔn)備仔細(xì)一些，總不是壞事。如果九條知曉自己的行徑，肯定會豎起大拇指夸獎蘇孟腦瓜子總算是機靈了一回。

　　蘇孟到達馬廄時，葉臨風(fēng)已經(jīng)在那兒等她了。蘇孟伏身行了個禮，卻也不向前，等著葉臨風(fēng)開口。

　　“小孟機警了不少啊?！?p>　　葉臨風(fēng)倒也不惱。夜色太濃，看不出他臉上表情。

　　“葉叔叔深夜約孟兒前來會面，定當(dāng)是有要緊事相商吧?！碧K孟語氣平淡，態(tài)度客氣，卻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點出本次會面的主要目的，讓葉臨風(fēng)有事快說。

　　“此次去上都，小孟定要多加小心。我說的小心，并不只是讓你小心上都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妖魔鬼怪，你還得小心蘇達讓你做的事?！?p>　　“噢，葉叔叔剛才說的話孟兒不是很明白。爹爹待孟兒如親生子，從未害過孟兒，讓孟兒做什么孟兒也不敢有其他猜測。葉叔叔說的小心，孟兒不懂?！?p>　　月亮從烏云后面露出個邊，一縷余輝灑落，照在蘇孟光亮的臉上，她眼睛晶亮，牙齒潔白如貝殼。

　　“我叫你小心的，是小心那些事帶來的后果，做之前，先三思一番?！?p>　　葉臨風(fēng)慢慢走近蘇孟，

　　“蘇達雖然是一個深思熟慮的人，但性子到底還是嫉惡如仇，眼睛揉不得沙子，所以，我怕他會因為某些人某些人而沖昏頭，讓你去做一些不計后果的事。所以，你在得到他的指令后，不要立即執(zhí)行，思考一下結(jié)果。你要比他更冷靜才行。”

　　葉臨風(fēng)的確很了解他這位老友，連蘇達的弱點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倘若葉臨風(fēng)不是蘇達的盟友而是敵人的話，這會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蘇孟十指緊緊扣緊，心有所思。

　　“多謝葉叔叔提醒，孟兒定會謹(jǐn)記這段話。不過，孟兒覺得葉叔叔有些大題小作了，爹爹比葉叔叔認(rèn)知中，還要能忍耐。之前林汝光做出那般罪惡滔天之事，爹爹也能辭官歸隱山林，韜光養(yǎng)晦近二十年，可見，爹爹絕非沖動魯莽之人。”蘇孟正色道。

　　“你以為，這偌大的南國，想害你爹的人只有一個林汝光嗎？”

　　葉臨風(fēng)望著蘇孟，冷冷笑道，

　　“我和你爹，可都是罪臣之子?！?p>　　去上都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和在平?jīng)鲦?zhèn)一樣，蘇達在岱山鎮(zhèn)的宅子是按月租的，家仆也全都可以就地解散，帶著一起去上都的，除了陳嬤嬤和瑟爾之外，就只有小桃了。

　　葉臨風(fēng)自那晚后在岱山鎮(zhèn)逗留了幾日便回荒村了，他說上都那地方物價太高東西也不好吃，去了好似坐牢一般，就不去了。蘇達也沒有勉強他，只說以后肯定還會有見面的機會。出乎蘇孟意料的是，九條揚言在上都得罪的人太多，本次也不一起了，臨走前塞給蘇孟一個巨大的包袱，說里面有他壓箱底的武功秘笈和暗器，蘇孟到了上都可以派上用場，但他也補充一句，最好還是不要派上用場。

　　加上車夫，總共也就八個人，三輛馬車也準(zhǔn)備好，一行人便出發(fā)了。

　　許是第一次離開岱山鎮(zhèn)，小桃連著幾日在車廂內(nèi)就沒有消停過，一直扒著車窗看外面的風(fēng)景，時不時還問蘇孟和陳嬤嬤那些樹木叫什么名字。蘇孟瞧著小桃這副模樣，和自己八年前第一次坐馬車時如出一轍，就在心中感嘆，自己已來到這個朝代八年整了。

　　“咦，馬車怎么不走了？”

　　小桃突然來了一句。

　　蘇孟也注意到，馬車毫無征兆地停了下來，且車夫也沒有告訴他們是什么原因。

　　“小姐，前面也有一隊車馬，他人的人數(shù)好多呀！是咱們的好幾倍呢！”小桃大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再縮進來沖著蘇孟興奮地喊道。

　　莫非，是林汝光的人？

　　蘇孟揪著衣袖，身體警惕地坐直，手放到腰上，聽著外面的聲音。

　　瑟爾下了馬車，走到蘇孟所在的馬車車窗邊，輕叩窗柩，向蘇孟匯報前方情況。

　　“老爺差我給小姐說一聲，前面遇到六皇子的車隊，路窄，先做停留，待他們先過咱們再走。”

　　“好的，知道了?！碧K孟在車內(nèi)答道。

　　眼前浮現(xiàn)起離開平?jīng)鲦?zhèn)的那日，為了救田盼盼他們和幾個年齡較大的摸子混戰(zhàn)，不請自來的幾個皇子，讓人印象深刻的那頂黑色狼皮帽。

　　這個六皇子，可是他們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