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暴雨,來的急,去的也快。
當眾賊兵束手就擒跪倒在地時,雨停烏云退散,露出了月亮。
和泉幸子此時從澹臺銘身后湊了上來,丹唇停留在澹臺銘的耳邊,輕聲道:
“此間事了,我等也該告辭了,怎么樣,要留下我們嗎?”
澹臺銘被和泉幸子突然的舉動驚到了,連忙后退幾步拉開距離,警惕地盯著和泉幸子。
看見澹臺銘后退,和泉幸子臉上裝出委屈的表情,語氣凄涼的道:
“何必如此警惕我這么個弱女子呢?”
澹臺銘冷笑道:
“姑娘太謙虛了,你可不是什么弱女子。”
和泉幸子聞言,臉色恢復了冷漠,淡淡問道:
“所以澹臺大人是準備強留下我等嗎?”
澹臺銘聞言沒回答,扭頭看向駱伯英。
駱伯英感受到澹臺銘的目光,看了一眼和泉幸子,隨后冷冷地沖著宗次郎道:
“你幫了忙,我不動你,下次見面用刀說話?!?p> 那宗次郎聞言臉上露出輕蔑之色。
澹臺銘心道,你特么不是聽不懂漢語嗎,既然要裝,能不能裝得有始有終。
和泉幸子看了看遠處正往這邊走來的朝鮮邊軍,開口道:
“這位駱大人恩怨分明,小女子欽佩不已,既如此,我等就告辭了。”
沖幾人行禮道別后,和泉幸子便帶著島津家眾人離去了。
島津家眾人離開后不久,羅桐突然叫道:
“你們看,那個人是不是崇義軍那個老僧?!?p> 幾人順著羅桐手指的方向看去,老僧臉朝下倒著,身上被血染紅的僧袍已看不出本來顏色。。
澹臺銘看著眼前身中數(shù)刀已無生機的老僧,沉默地摘下了自己的飛碟帽。
其余眾人亦肅然站立靜默無言。
此時,樸光錫帶著幾個朝鮮士兵走了過來。
注意到了此時的肅穆氣氛,樸光錫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到了老僧的尸體,心道這應該就是覺慧的師父吧。
他走上前道:
“我知道此時不是好時機,但兩位通信使大人要見你們,這位大師的尸身我會吩咐手下兄弟好好收斂的?!?p> 澹臺銘沖老僧深鞠一躬,扭身對樸光錫道:
“有勞?!?p> 說完,澹臺銘打量了一下樸光錫,訝異地道:
“咦,你不是在官道碰見的那個武官嘛?”
樸正錫聞言,也打量了一下澹臺銘,隨即笑道:
“哈哈,原來是你們,還騙我說是大明的客商。”
澹臺銘尷尬一笑。
樸正錫也很有分寸地沒有多問,繼續(xù)道:
“兩位大人還在等著呢,我們快些過去吧。”
澹臺銘聞言招呼上眾明軍跟著樸光錫向館舍內走去。
仍舊是館舍中央處的會客廳,澹臺銘等人在樸光錫的引導下見到了張、閻二位通信使大人。
閻濤依舊冷著一副面孔,張恢則是滿臉和煦地望著走進來的眾人。
澹臺銘等人一一行禮。
張恢笑呵呵的開口道:
“難為爾等念著營救我二人,真乃忠義之士?!?p> 看著對自己等人態(tài)度和善的張恢,澹臺銘不禁對此人好感大生,聞言無奈一笑道:
“現(xiàn)在看來,二位大人根本不需要我們相救?!?p> 張恢哈哈一笑。
“此心最難得?!?p> 此時閻濤冷峻的聲音響起。
“爾等可是前幾日從崇義軍伏擊下突圍出來的?”
澹臺銘看著面色嚴肅的閻濤,心下惴惴,小心翼翼地答道:
“正是,我們僥幸逃脫,打算去王京繼續(xù)完成任務,不想聽聞二位大人被困于此,所以特來營救?!?p> 那閻濤聽見澹臺銘的回答,輕哼一聲道:
“油嘴滑舌?!?p> 張恢見狀趕緊笑呵呵的打起了圓場,對閻濤說道:
“閻大人,不要苛求過甚嘛?!?p> 又對著澹臺銘等人道:
“爾等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明日隨我和閻大人一同上路去王京?!?p> 幾人聞言皆是一喜,躬身抱拳道謝。
張恢笑著沖他們點點頭,眾人便隨著樸光錫去往準備好的側房休息。
正在側房焦急等待師父消息的覺慧看見眾人大喜,連忙跑來。
“怎么樣,擊敗賊兵了嗎?我?guī)煾改???p> 說罷還探頭往眾人身后看去,尋找自己的師父。
眾人沉默不語。
覺慧看著眾人沒有回答,臉色漸漸變白,大聲質問道:
“我?guī)煾改??你們說話啊?!?p> 秦闊見到覺慧傷心的樣子,心下不忍,輕聲說道:
“你師父沒能挺過來?!?p> 覺慧聞言,整個人呆滯了,雙目無神,面色慘白。
澹臺銘剛想安慰幾句,覺慧突然似發(fā)瘋一般撇下眾人往外跑去。
澹臺銘正要跟上去看著覺慧,以防他做什么傻事。
樸光錫攔住了他,輕聲道:
“你們先休息,我會讓我手下去看著他的?!?p> 說完沖他身邊的兩個士兵微微示意,那兩個士兵點了點頭,急忙跟上往外跑去的覺慧。
澹臺銘抱拳道:
“多謝,不知兄弟怎么稱呼?”
樸正錫抱拳回禮道:
“在下樸正錫,奉命護衛(wèi)兩位上使去王京,不知幾位怎么稱呼?!?p> 幾人紛紛向樸正錫抱拳報出各自姓名。
樸正錫點點頭道:
“我就不打擾幾位休息了,今夜辛勞,幾位早點安歇,明天一早我們就啟程?!?p> 說完樸正錫告辭離去。
這一晚上幾人從客棧突圍再到營救館舍,精神一直緊崩著,此時來到了安全的環(huán)境,紛紛感覺困倦之意上涌,匆匆互道晚安,歇息了。
第二日天明。
館舍內眾人早早醒來,車馬人聲鼎沸,兩位大明上使分坐隊伍中間二馬車。
樸正錫領著數(shù)十朝鮮邊軍騎馬在旁隨行,余下朝鮮士兵和明軍眾人在隊伍前后徒步而行,最后方則是十幾名朝鮮邊軍押解著俘虜?shù)馁\兵。
樸正錫看見了澹臺銘等人,策馬而來,翻身下馬道:
“昨日我派去跟著你們同伴的士兵回話,他領走了他師父的尸身后便離去了?!?p> 眾人聞言感慨莫名,澹臺銘更是心中對覺慧生出愧疚。
樸正錫也不多話,將消息告知眾人后,翻身上馬回到了馬車旁邊。
隊伍浩浩蕩蕩從館舍啟程,向朝鮮王京行去。
七十里至嘉平館,嘉山郡事設宴,過六十里至安興館,安州牧使設宴,夜宿。
翌日,自安興啟程,七十里至肅寧館,肅川郡事設宴,過六十里至安定館,順安縣令設宴,夜宿。
第三日眾人從安定館啟程,行了半日快要到達了朝鮮西京平壤府。
澹臺銘等人隨著車隊緩步前行,此時車隊剛到平壤近郊,突然停了下來,澹臺銘側頭觀瞧,只看見車隊前熱鬧紛繁。
數(shù)百人列香亭、龍亭、儀仗、鼓樂,平壤府尹親率僚屬迎詔,其余樂伶吹打表演,期間有舞百獸者,環(huán)繞作態(tài),整個迎接隊伍好不熱鬧。
隊伍正中央,數(shù)名朝鮮民眾共豎一幡,上書曰:[萬國同歡爭蹈舞,兩儀相對自生成。天下太平垂拱里,海東無事鑿耕中。]
平壤府尹親自上前問安,隨后迎導隊伍入城。
澹臺銘一邊饒有興趣地看著朝鮮的歡迎人群,一邊跟著隊伍向平壤城行去。
看著不遠處城郭初現(xiàn)的平壤城,澹臺銘不禁微微激動,自己等人提心吊膽的逃亡之旅正式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