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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在匣中藏

11.除夕

劍在匣中藏 方知同 2164 2019-10-19 12:00:00

  年前過得再不如意,也得歡歡喜喜地過年。

  傍晚時分,天水城變成了一片火礫場,家家戶戶門口鞭炮響如雷,宣告年終歲尾的喜慶時光就此正式開始。

  白家,武館的教員,家中的弟子,打工的小廝,紛紛回了自己的家,唯有管家白福一家住在白府,比小年時不免顯得冷清了幾分。

  放過鞭炮,一家人到后院祠堂祭祖。

  祠堂說是祠堂,其實只是西側(cè)最緊里邊的一間門房,供奉著白家三代先輩。白慕萍的靈位已經(jīng)移到了此處,享受白家后人的香火供奉,至于青水的父親,說來可笑,白慕華從來不知他的身份來歷,妹妹遺信中也并未吐露分毫,壟頭村那座孤墳亦是無牌無碑。

  便是不知曉內(nèi)情,大家伙也從此事的怪異中咂摸出味來,這位妹夫和姑丈,或許因為某些事情不大上得了臺面,以至于叫白慕萍分毫不愿提及。于是,他的牌位既無從可立,也沒有立的必要,更免了一個外姓卻堂而皇之置于白家祠堂的尷尬。

  今日靈堂燭火明亮,瓜果酒品甚是豐富。

  白慕華打頭,在祖宗排位前三跪九叩,十分虔誠。隨后,趙紅眉、白羽刀、白羽蝶及陳青水,依次上前行禮。青水因有母親的牌位在前,倒也不覺得自己身為外姓又叩又拜有何不妥,反倒在這闔家團圓之際,瞧著母親只剩一座靈牌,心里有些發(fā)酸。

  祭過祖宗,便是年夜飯。

  后院偏廳的膳堂,管家白福掐著時候召喚老妻,領(lǐng)著兩個賣了死契的小廝往桌上擺酒菜——管家的妥當在于既不叫主人空等,又不至于吃了冷食。

  一家人坐下,桌子仍有一大半空著,白慕華如往年一般叫白福夫婦落座,而夫婦倆也照例要推拒兩回,才肯在西側(cè)下沿坐下。

  有人家年夜飯吃的早,外頭已經(jīng)放起了煙花,燭火熱鬧,叫一桌只比尋常豐富些的晚飯也有了年味。

  白慕華的興致也上來了,端著酒杯,道:“忙忙叨叨,又是一年到頭。今天是大年三十,咱們也喝個團圓酒,吃個團圓飯,大家伙干一杯吧!”

  眾人自然的舉杯,個個臉上含笑。

  白羽蝶雖出生在武家,但一來并不喜愛,二來遵從母親的婦德教養(yǎng),從未練過武功。倒是遺傳了趙紅眉的聰慧,自小心思剔透,如何看不出來父親臉上的笑容有至少五分勉力為之的意思。

  她還未到父母親準許飲酒的年紀,然而年節(jié)下,所有的規(guī)矩都總是默認的可以打個小盹。于是她也端了一杯果子酒,起身到父親跟前,道:“爹爹,大年三十,女兒也跟您討個吉利,祝您身體康泰、萬事呈祥!”

  白慕華這才會心地笑了起來,不住口地說好,干了一杯酒。

  趙紅眉笑道:“你這鬼靈精,還沒到大年初一呢,就想著討吉利要紅包了!”

  白羽蝶也打趣:“橫豎都是要給我的,早一天晚一天的,有什么區(qū)別呢?”說著沖他父親眨眼,“是吧,爹爹?”

  白慕華更被女兒的天真爛漫逗笑,不住口地說:“對,對!”

  一面說,一面從身上掏東西,卻沒有半點準備。好在趙紅眉早預(yù)備了,從桌子底下遞過去一個紅包。

  白慕華不動聲色地接過來,交到女兒手中,嘴里喊:“拿去拿去,明天可不許再要了啊!”

  白羽蝶只管笑嘻嘻地做鬼臉,更把一桌子人逗得前仰后合。

  白羽刀忙擎起杯子,笑道:“爹,您可不許偏心,喝了妹妹敬的酒,我這杯也喝了吧!”

  白慕華沒好氣道:“你也就看你妹妹得了紅包,才來敬酒!”

  白羽刀哭道:“我的老爹,您怎么這么冤枉人呢,我可是真心實意要祝您老人家萬事如意的!”

  白慕華雖然板著臉,其實心理愉悅,開懷笑道:“行,當著這么多人,我今天給你這個面子!”

  說著干了酒杯。

  羽刀也忙喝了酒,便笑嘻嘻地挪到父親跟前,討賞似的伸出兩只手。

  白慕華又好氣又好笑,想打趣罵他幾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從妻子手中接過紅包,交到他手中。

  羽刀滿臉嬉笑,連忙拆開紅包,看那銀票上的數(shù)額,越發(fā)喜得頭發(fā)絲都掛了彩,口里直道:“謝謝爹賞賜,祝您老人家財運亨通,財運亨通!”

  眾人更是被逗得哈哈大笑。

  趙紅眉開口道:“青水,你不給舅舅敬酒嗎,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了!”

  這話分明的是在說,今天的紅包沒少預(yù)備他那份。

  青水其實已經(jīng)很滿足了,不敢再奢求紅包。他活到十八歲,還從未過過這樣喜慶熱鬧的年,往常別人家燈燭徹夜、鞭炮如雷,他們家只有一如往常的粗茶淡飯,母子兩個相對無言。

  如今這般闔家歡聚有說有笑,于他來說已是難得的溫情,紅包與否,不在他的設(shè)想中。

  但舅母既已開了口,他自然不愿掃大家的興——他從來也不是愿意掃別人興的人。

  于是他端著酒杯,學著表哥表妹的話,道:“祝舅舅舅母新年大吉,身體康健、事事順心!”

  趙紅眉笑得溫柔,白慕華輕嘆一口氣,眼里又有滿足,又有失落,連連道:“好,好!”

  青水知他必是想起了母親,一時也無話,直到舅母給了紅包,這一茬才算揭過去。

  飯后,三個年輕人在院中放煙火,節(jié)日的氣氛越發(fā)濃郁了。

  白慕華和趙紅眉在屋檐下看著孩子們打鬧,縱有許多煩心事,這一刻也能忘乎所以,開心地笑了一會兒。

  “過了年,給羽刀說一門親事吧,也老大不小的了,整天這么沒個正形,成什么樣子!”白慕華突然正色道。

  趙紅眉驚了一瞬,很快笑道:“成親是大事,也不是說辦就辦的。再說了,你不是一向要他先立業(yè)再成家嗎,怎么現(xiàn)在又改主意了?”

  白慕華冷哼了一聲,道:“這混小子,品性不壞,就是貪玩,長不大似的。我想來想去,還是先成親,叫他收一收心,或許就能踏踏實實的做點事了。”

  趙紅眉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么,最終只是苦笑了一下。

  她認可丈夫?qū)鹤拥拇蛩悖浪l(fā)愁、為難,可又覺得,婚事不應(yīng)當成為叫兒子成熟起來的一個手段。她覺得自己有義務(wù)勸說丈夫,將這兩件事掰開了分別進行,可又覺得不急于一時——畢竟今天,是過年。

  “砰”的一聲,煙花在夜空綻放,很是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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