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吃晚飯,白家準備了一大桌子菜為青水接風洗塵。
白慕華因為妹妹去世,在桌上一杯一杯地吃酒,也沒人敢攔他,不多時便醉得一塌糊涂,被下人徒弟一大堆人給抬了下去,趙紅眉自去照料。
白羽刀和白羽蝶對這位素未謀面的姑母并無半點感情,自然對她的去世也就沒有一絲感傷,眼見大人不在場,這時便只顧圍著青水問東問西,想要快快地了解他的大小事,以后好自在地做一家人。
青水自然知無不言,況且他也沒有多少事。
羽刀不覺有些索然,這時又問:“小表弟,姑姑又教過你武功嗎?”
青水點了點頭,道:“教過一些?!?p> 羽刀頓時兩眼放光,一把攥住青水的手,激動道:“那敢情好。你現(xiàn)在練到哪一階了,是武人還是武者?”
“什么哪一階,什么武者武人?”這一問把青水給問倒了。
“你不知道自己是哪一階?不可能,既然是練武的人,怎么會不知自己是哪一階呢?”
青水還是疑惑,好像聽到了什么奇聞怪談。
白羽刀這才相信他沒說假話,更是驚奇,妹妹羽蝶解釋道:“表哥,天下武功高低分為九個等級,這是練武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不……姑姑教了你什么功夫,應(yīng)該是咱們白家的功夫吧?”
青水點頭道:“聽娘說,她教我的拳法和刀法,都是外公傳給他的。不過你們剛才說的武功等級,娘從來沒說過,我練武也就是這兩年……”
說著,青水突然明白過來,母親直到這兩年突然要教他練武功,想來是早就計劃好了要自盡,而后讓他上天水城尋親。山高路遠,讓他有些拳腳可以傍身,是白慕萍為人母最后的考量了。
青水又有些感傷,復而又覺得沒什么意義,便只嘆了口氣。
白羽刀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道:“無妨無妨,小事一樁。小表弟,你和表哥切磋兩手,我就知道你現(xiàn)在是什么武階了!”
說著,從椅子上跳下來,擺開架勢便要比武。
青水看得奇怪,不明白這事情的走向,又見羽蝶表妹氣呼呼地下場,打開哥哥的手道:“哥哥,你又發(fā)瘋,平常在外面惹事,爹哪一次不罵你個狗血噴頭,現(xiàn)在還敢欺負表哥,看我明天告訴爹,爹不扒了你的皮!”
羽刀諂笑道:“好妹妹,你也說那是在外面?,F(xiàn)在在自己家里,和表弟切磋功夫,怎么叫欺負呢?或許表弟武功比我高,把我打個狗吃屎,怎么說呢?”
羽蝶知他在胡攪蠻纏,只哼了一聲,并不搭理。
她對青水道:“表哥,我告訴你,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這人在這一片是個有名的瘋子,大家都管他叫‘刀眼子’,因為他逮誰就要跟誰比武,跟誰比武就扎誰一刀,你要跟他比武,明天可就得敷白藥了!所以別理他,我們走!”
說著,拉上青水的手,不由分說便把他帶出了門。
這天夜里,青水睡得并不如何好,頭半夜一直在想母親,想舅舅一家子,想自己以后的生活,后半夜又因為床鋪太軟、北方氣候太干、屋里炭火烘得太熱,而遲遲不能入眠,一直到雞鳴時分才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上午,青水猛地醒來,見日頭已升得老高,心里因覺得失禮而十分緊張。待急急穿了衣服出房門,但見舅母和表哥表妹三人在門廊下小聲說著話,見他出來,三人忙上前來。
“青水起來了!”趙紅眉十分溫柔地道,“初來北方,怕是不習慣吧,昨天夜里睡得還好嗎?”
青水只好點頭,說還好還好。
羽蝶“撲哧”笑了一聲,道:“眼睛下面兩片大烏青,還說好呢!”
青水有些羞赧地撓了撓頭。
趙紅眉道:“初來不習慣是正常的,過些日子就好了?!?p> 羽刀笑道:“就是,小表弟,以后再慢慢適應(yīng)。你餓了吧,表哥帶你出去吃好吃的,順便見識見識天水城,走走!”
說著,不由分說便拉著青水往外走,羽蝶也跟在后頭。
三人先去了一家老字號早點鋪子吃飯,將天水城有名的豆汁、醬菜、燒餅一一地叫了上來。吃了飽,又逛了幾處有名的亭臺樓閣,便帶他直奔裁縫鋪子,由著掌柜像擺弄木板似的將他上下左右量了個清清楚楚。
罷了,羽蝶把要做幾身衣服,袍子要幾斤棉花,鞋子要幾層底,一一的與掌柜交代清楚。羽刀在一旁百無聊賴,道:“我那其實有不少半新的,可以先拿來應(yīng)付應(yīng)付,衣服嘛,能穿就行,對吧!但我那老娘非說咱倆尺寸不對,定讓我們帶你來做新的,這娘們唧唧的事,真無聊!”
青水才知這些事原來是舅母安排下的,心里淌過一陣熱流,當下也不知說些什么。
羽刀卻驀地神色一轉(zhuǎn),嬉笑起來,在青水耳邊小聲道:“小表弟,看在表哥今天陪你一場的份上,一會兒跟表哥去個好地方吧?”
青水見他一副不正經(jīng)的樣子,忙警惕起來:“去哪兒?”
羽刀忙道:“唉,你可別想歪啊,表哥可是個潔身自好的人,不會去那種不干凈的地方。我就想讓你陪我去酒樓,喝點小酒,行不行?”
“這……”青水瞥了一眼旁邊的羽蝶,道,“表妹也去嗎?”
“不能讓她去!”羽刀急道,“這小丫頭片子,壞著呢。你帶她去,她管保吃你的喝你的,回家還告你黑狀!”
“那表妹不去,我們怎么去?想要騙過她,沒那么容易吧?”
這話問倒了白羽刀,叫他捏著下巴,很是用心地思索起來。這時,店門口的街面上,一陣敲鑼打鼓的隊伍過去。
三人忙出來看熱鬧,但見兩隊舞獅隊打頭,后頭一色紅黃打扮的嗩吶鑼鼓,中間夾著一人,舉著一塊四方牌匾,因已過去,瞧不見牌匾上寫了什么。
白羽刀因問:“這是干什么,迎親嗎?迎親怎么沒看見新郎和花轎呢?”
掌柜的道:“不是迎親,這是地方官慶賀閻教頭榮歸故里,特請的儀仗,要繞城三圈才回到閻府呢!”
“閻教頭,哪個閻教頭?”
“前任禁軍教頭,一向在乾州當差,教管五十萬禁軍整整十五年。前些日子解職離京,朝廷還賜了三百兩賞銀,可謂是榮歸故里。這是實實在在的京官,便是卸了任,也是不一樣的聲名顯赫,怎怨得地方官前去巴結(jié)呢?”
青水和羽蝶都十分驚嘆,白羽刀卻十分看不上地撇了撇嘴,也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