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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秘史

第一百五十六章

流沙秘史 顧望星河 2298 2021-11-16 23:35:38

  玉簫碎在地上,鋒利的邊緣折射著寒光。

  勝負陡轉(zhuǎn),雪女原本勝券在握,卻在不過片刻間就虛弱地萎靡了下去。高漸離連忙上前扶住她,才發(fā)現(xiàn)她的后背已經(jīng)遍布冷汗,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反觀赤練,盡管傷口密布唇角有血,神情卻輕松。她閑閑一撩額前的發(fā),雙手抱胸,手指一點一點的,“如何,這下是不是已經(jīng)能分出勝負了?”

  “竟敢用毒,真是卑鄙!”班大師啐道。

  “用毒?”赤練嗤笑一聲,“老東西,你可看好了,我何時下的毒?雪女妹妹這舞跳得水潑不進的,我都不能近她的身,如何下毒?”

  她說的沒錯。雪女知道赤練最擅幻術(shù)和下毒,所以一直都對此嚴加提防,事實上在戰(zhàn)斗開始的時候,雪女也成功地破了她的幻術(shù)。明明雪女占盡上風,可最后為何突然被幻術(shù)蠱惑了心神,又為何呈現(xiàn)出中毒的癥狀,連她自己都想不通。

  范增沉吟許久,這時才開口,“是血?!?p>  “血?”眾人都不解。

  “赤練常年與毒蛇為伍,經(jīng)年累月,必然會影響到她的體質(zhì)?!狈对鐾茰y道,“要想不受蛇毒影響,只能讓她自己比毒蛇更毒。她不必特意下毒,她的血,本身就是毒藥?!?p>  眾人恍然。凌波飛燕在赤練身上形成了大量的傷口,這些傷口雖然一定程度上削弱了赤練的戰(zhàn)力,但這些毒血不可避免地會濺到緞帶上,再沾到雪女身上,反而對她形成了更大的傷害。

  “可是······阿雪是如何中的幻術(shù)?她修習白雪,心神冷靜,不該受幻術(shù)蠱惑的???”高漸離望著懷中的雪女,有些心疼,又有些懊惱。

  大家都沉默了。他們本來以為陽春白雪是火魅術(shù)的克星,可沒想到,這一次竟完完全全敗給了火魅術(shù)。

  沒有人能回答出這個問題。赤練看到雪女已無還手之力,墨家眾人也不再掙扎于這一場比試的結(jié)果,便輕笑一聲,兀自走回了衛(wèi)莊身邊。

  白鳳抬頭看了看,這一次,沒有雪。

  他知道為什么。雪女的白雪和凌波飛燕不是沒有破綻,她的破綻,恰恰就在高漸離身上。一個清冷涼薄的舞姬,當她被達官貴人所輕視所褻玩時,她的舞就是她的武器,她將這件武器同樣當作自己的鎧甲,在紙醉金迷中無往不利。

  如果她能就此過完一生,那她就會是世上將白雪修習到極致的唯一一人,無人能及。

  但她遇見了高漸離,白雪變成了陽春白雪。她像是一塊堅冰在陽光下漸漸融化掉了棱角,一滴一滴地化成水,最終連一顆堅硬的內(nèi)心都不剩了。白雪失卻了涼薄的核心,變成了一支普通的樂曲,凌波飛燕也不再有殺機,變成了一支情人間琴瑟和鳴的普通舞蹈。

  名動一時的趙國舞姬,最終在平淡的生活中變成了愛人眼里的平凡女子,她卸下了當年那些鉛華與名望,丟棄的也有那些冷酷和惡意。她變得溫柔了,和善了,那雙手就再也操縱不起奪人性命的緞帶,至于簫曲,也無法再讓心境如當年一般涼薄了。

  然而,赤練恰恰相反。

  她跌入泥沼,浸滿毒液,百般波折都在陰暗中淬成了至毒的蠱。原本為了愛人而辛苦修習的白雪之舞,最終變成了昭告毀滅開始的喪鐘,她的一切無瑕與純凈,似乎都從起舞白雪的那一刻染上血色,這支舞,是她一生顛沛命運的起始。

  雪女已不必再多么刻苦修習凌波飛燕來保護自己,赤練卻要在日日夜夜里束縛在白雪的心魔中。那支舞的每一個動作,那首曲子的每一個音調(diào),她都不得不在午夜夢回中反復回味,追憶著那一場噩夢的源頭,如同一次又一次經(jīng)歷著回憶的酷刑。世上再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白雪了——這支舞,變成了武器,凌遲著她的心,又磨練著她的意志?;瘅刃g(shù)不是簡單的幻術(shù)技藝,它是對人心的壓迫,一顆來自黑暗中的心,向來無堅不摧。

  雪女從一開始,就沒有掙脫火魅術(shù)的蠱惑。

  白雪的每一個音調(diào),都準確地踩在了赤練的預判上,雪女將自己一步步送入赤練的陷阱中,卻渾然不覺。

  到此時,墨家對流沙的戰(zhàn)績變成了一勝一負,情形漸漸緊張起來。如果第三場不能贏,對于墨家來說,就只能眼睜睜地將天明送到衛(wèi)莊手里。

  墨家這邊,雪女已經(jīng)不支,大鐵錘雖然戰(zhàn)勝但也受傷頗重,尚有戰(zhàn)力的只有高漸離。而流沙這邊,盡管無雙戰(zhàn)敗,但赤練只是輕傷,而且還有隱蝠、黑麒麟和白鳳三人,誰都不知道,衛(wèi)莊會派出誰。

  眾人愈發(fā)緊張,在心中也不斷猜測。最終,各人心中也漸漸確定,這最后一場,衛(wèi)莊多半會派出最有勝算的人——

  “我來?!贝藭r,一個清冷聲音響起。

  高漸離看去,果然,是白鳳。

  隱蝠已是他的手下敗將,黑麒麟的能力也已暴露,只有白鳳與他旗鼓相當。高漸離只知道白鳳輕功了得,卻并未與他交過手,他雖然對自己的易水寒有信心,但對上白鳳,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可,無論有沒有把握,他都必須贏。

  高漸離上前一步,一揮水寒,“那,我來做你的對手?!?p>  高漸離是五首領(lǐng)之一,墨家弟子對他的信任自不必提,但白鳳是當今世上唯一一個追尋到墨家機關(guān)城位置的人,其實力自然深不可測,同樣令人擔憂。尤其是,當前戰(zhàn)局一勝一負,這最后一局至關(guān)重要,能不能保護住天明,就看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了。

  “水寒劍,在劍譜上排名第六,”白鳳開口,“不上不下,著實尷尬,怪不得你對蓋聶如此不甘。”

  “劍譜不過是虛名,劍有排名,劍客沒有?!备邼u離一揮劍,“廢話少說,你既然敢來應戰(zhàn),就拿出你全部的本事來。”

  “我倒想全力以赴,只怕是你不配。”白鳳輕蔑地笑了一下。

  話音未落,機關(guān)城大廳寒氣四起,地上漸漸結(jié)滿了一層冰霜。這是易水寒,高漸離的殺手锏——白鳳清楚,高漸離對這一場比試孤注一擲,不惜在最一開始就用殺招來速戰(zhàn)速決。

  但白鳳心中發(fā)笑,并不緊張。

  高漸離在害怕,他摸不清自己的底細,所以不敢拖延,想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勝利。但這種想法本身就是一種失敗,連自己的勝利都不敢篤定,還有什么好比試的呢?

  冰霜迸裂,化作無數(shù)碎晶,漂浮在空中,折射出閃爍又刺眼的光。漫天白霜寒氣中,唯有高漸離一雙眼睛帶著一腔孤勇,格外清晰。白鳳的目光對上這雙眼睛,仿佛覺得這股寒氣入心,化作凜凜的殺意。

  水寒劍光一閃,冰晶如刀,翻飛變幻著向白鳳襲去——

  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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