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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沙秘史

第十章

流沙秘史 顧望星河 2418 2019-08-15 13:57:23

  那場花朝宴,終究還是與往年一樣。

  沒有輕松,也沒有欣喜,不過又是一次紙醉金迷。如果非要說和歷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那一句桃夭。

  陌上公子世無雙。即使韓宮聲色犬馬歌舞升平,眾人皆醉,他也是少有的獨善其身的人。

  宮外的朱雀大街上鼓樂大噪,腳步聲與馬蹄聲整齊劃一。宮中慶賀用品早就備好,只等來人走過朱雀大街,便入宮封賞。

  魏國,敗了。

  明明公主府中什么動靜都沒有,可紅蓮還是覺得自己能聽見士兵行走的聲音。

  姬無夜并沒有像她希望的那樣死在邊關,相反,他贏了,風風光光地回了新鄭。韓王喜不自勝,親自出宮去迎接,留下忙亂的宮人抓緊時間安排慶賀事項。

  “若是這個時候殺了他,想必滋味很獨特?!卑坐P捻著指中的羽毛,望著宮外,眼中意味不明。

  得勝歸來,正是趾高氣昂的時候。這個時候死去,瀕死的雙眼可否來得及轉換上恐懼......白鳳想想都覺得刺激。

  “安分點?!奔t蓮只是低聲說了三個字。

  “你不敢?”白鳳一挑眉。

  “是你不能。”紅蓮回道。

  白鳳眼微微一瞇,聚出了一道危險的目光,直刺紅蓮。紅蓮卻壓根沒看他,說完自己的話,就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一棵樹,一個站在樹梢居高臨下,一個倚著樹干獨自假寐。

  隱隱的聒噪,仿佛與他們無關。

  “還以為你能長點兒志氣,沒想到膽子越來越小?!痹S久,白鳳才開了口,不無嘲諷。

  “你現(xiàn)在比得上墨鴉么?還是弄玉?當初他們二人聯(lián)手都沒能殺了姬無夜,你現(xiàn)在一個人有什么把握?”紅蓮淡淡道,似乎只是陳述一個事實,“白白送死而已?!?p>  “那也比你不敢要強!”白鳳冷聲道。

  “你的命又不是你自己的,憑什么說死就死?”紅蓮卻并不因他的話生氣,居然還是淡淡的樣子,“記住了,你一個人,要活出三個人的份量?!?p>  所以,她怎么敢讓白鳳去冒險?

  墨鴉弄玉拼死護下的人,韓非衛(wèi)莊特意救下的人,怎么能因為一個姬無夜,就隨意死去?

  從白鳳住進公主府的那天,紅蓮的身上,就不知擔了多少人的托付。即使此人幼稚叛逆,紅蓮也覺得,她對這個人,是有責任的。

  既然進了她的公主府,她就得管。

  “我是韓國的公主,天塌下來,我頂著,你不必管?!奔t蓮站起身來,停了一會兒,便向外面走去。

  總是要面對的。

  ······

  正宮大殿,群臣位列。

  只有一人立在當中,一身銀鎧,猩紅披風,不怒而威。明明立于階下,然而睥睨天下的氣勢,比王座上的人更勝三分。

  姬無夜。

  紅蓮隱在宮殿大門后,整個人與陰影融為一體,不聲不響地看著大殿里的人。

  朝中所有重臣都在場,共賀姬無夜凱旋而歸,足見韓王之倚重。告病多日的張相國也到了場,由張良陪同,默不作聲地站在文臣之首。

  若論陣仗,真是給足了姬無夜面子。

  “將軍擊退魏國豎子,真乃寡人肱骨之臣也!”韓王玄色衣袍著身,奢侈華貴,只是身形羸弱,臉色發(fā)黃,聲音也細了許多。

  “大王過獎。”姬無夜話語恭敬,語氣中卻不斂傲慢。他的氣勢一出,與方才韓王一比,竟比真正的王更有幾分王的架勢。

  紅蓮看著朝堂上的人,繃緊了全身。

  “將軍得勝歸來,想要什么賞賜?”韓王喜笑顏開,望著姬無夜的目光仿佛是看著親兄弟一般。眾臣有的艷羨,有的嫌惡,不一而足。

  “末將......”姬無夜停頓了一下,眼光微微朝張良一瞟。

  這個小子,聽說最得相國的看重。

  他剛回來,就聽說了張家公子,在花朝節(jié)上吟誦了一句桃夭的事。

  “末將,想迎娶紅蓮公主?!奔o夜說道。

  朝堂上傳來隱隱的驚呼聲,韓王一怔,張相國也一愣。眾臣本來眼觀鼻鼻觀心,聽言也顧不得禮數(shù),紛紛抬起頭來。

  紅蓮手指驟然掐進門框里,心頭一跳,從指尖到心里,一片冰涼。

  來了,來了……

  她,終于成為了,王室被姬無夜開刀的第一個犧牲品。

  “不可!”突然,異聲突起,打破沉寂,就連紅蓮也是一驚。

  眾人目光所向—

  是張良。

  姬無夜說出的話,還從未有人敢如此直接地反駁。

  話一出口,張良便知自己魯莽了。然而那一電光火石間,他卻無暇多想,只覺得姬無夜此言荒謬,絲毫容忍的時間都不能有。

  他梗著脖子,直視韓王與姬無夜的方向,已不敢看身旁的祖父。

  “你倒說說,有何不可?”姬無夜一臉玩味地轉過身來,看著張良,威壓頃刻而至,竟沒有被冒犯的怒氣。

  “將軍與大王年紀相仿,與公主差三十歲有余,怎可迎娶公主?”張良保持鎮(zhèn)定,氣度沉穩(wěn),

  “哈哈哈哈......”姬無夜大笑,內力外放,震得人肺腑發(fā)顫,“你知道么,我府中的妾侍,更比公主年紀還??!”

  “公主千金之體,豈是那些庸脂俗粉能相提并論的?”張良針鋒相對。

  紅蓮在殿外,看著殿內一切,心里突然一陣酸楚。

  她一直以為她在宮中已無依靠,所以一切事情都在作獨自處理的打算,一切狀況都備好了最壞的結果。然而,上天垂憐,竟還給她留了一個子房,在眾人皆不敢違逆姬無夜時,還會為她高呼一聲不可。

  只是......紅蓮心中苦笑。子房啊子房,若是相國決心袖手旁觀,縱使你說破了天,也是徒然無功。

  你可知道,姬無夜顧慮的不是你,而是你身后的張相國?

  “夠了!”突然,張相國一聲呵斥。

  隨即,他便向韓王行禮,“子房昨夜飲多了酒,神志尚未清醒,因而胡言亂語。望大王恕他殿前失儀之罪,待臣將他帶回府中,嚴加管束!”

  韓王一揮手,“相國自便?!?p>  “祖父……”張良一驚,伸手便要阻擋。然而張相國早已一手鉗住他的胳膊,使上十分力氣,硬是將他向外拉去。張良不敢蠻力掙脫,竟硬生生地被相國拉出殿外。

  心意之決,可見一斑。

  兩人就這樣離開大殿,爭執(zhí)聲也漸漸遠去。留下一殿臣子面面相覷,以及姬無夜在原地似笑非笑—

  說到底,也不過一介黃口小兒!

  停了一會兒,姬無夜轉身面對韓王,“大王,末將方才的請求……”

  “準!”韓王一口應諾,“寡人即刻草擬詔書,準備賜婚事宜!”

  “謝大王!”姬無夜聲音洪亮。

  紅蓮閉上眼,長出了一口氣。

  終究......還是如此。

  張良開口時,她還懷了一絲希冀;相國開口時,她也沒有死心。直至他被相國拉走時,她還希望父王能因此有所遲疑。

  不肯放棄,直到如今。

  直到現(xiàn)實終于斬斷了一切轉圜的可能,她一直吊在胸口的那口氣,才不得不吐了出去。

  那一口不肯折腰的傲氣。

  縱然天生貴胄,金枝玉葉,還是要被困到雀閣里,與千千萬萬有名或無名、甘心或不甘的女子一樣,成為鎖在華麗牢籠里的雀鳥,了卻殘生。

  抗爭再多,都是徒勞。

  也許這就是她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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