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大樹坐著的祁磷,此時已準備殺人了。
祁磷只殺過一個人,而且那人的神魂最后也不是被他抹去的,那人到底算不算祁磷殺的還有待商榷,起碼山里沒有明確那名齊天門的細作死于誰手。但今天看樣子是必須要破戒了。不像此前的幾人小隊,出那一劍很容易掌控火候和力道,現(xiàn)在樹林外的這些人如果都圍過來,自己除了奮力廝殺,還能有什么好的選擇呢?
殺人對于祁磷來說并不陌生,他見過的雖說不多,不過也不算太少。事到如今,祁磷倒也不是背不起同門相殘的罪名,他只是覺得修行之人走到這一步都不容易,留條活路給對方已算是一種仁義。也許留條命給對方也是給自己留了個仇人,但祁磷想的開,修行本就殘酷,無怨無仇的奪命勾當比比皆是,危險的來源往往并不是什么血海深仇。
君子見祁磷猶疑,便安慰道,''你若準備拼命,我便說句話于你聽,弱肉強食本就是天道輪回,修行者有幾人不是踏著成片的尸體站上巔峰的?''
祁磷笑著點了點頭,''道理我懂,主要是,哎,其實我沒怎么殺過人!''
''明白了,那你盡量收著點吧!''君子停了一下,接著道,''不過我怕他們并不會像你這樣想。''
''有這柄落空和道符充沛的靈力支撐,我這實力其實已經(jīng)在開悟境之上了,這些紫衫黃衫的弟子大多也就在開悟境盤桓,對他們我到也不是太擔心。''
''那你擔心什么,領頭的都是師長,總不至于對你這個青衫弟子動手吧?''
''規(guī)矩是人定的,也是為人定的,可若是沒人的時候,規(guī)矩還有沒有約束力就不好說了吧?''
君子點點頭,''這人比獸難料多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祁磷轉(zhuǎn)身向林間傳來聲音的位置望去,發(fā)現(xiàn)來的只是一人,穿的是代表道德宮的黃衫,但幾條系于腰間和臂膀上的絲帶,表明他并非弟子,至少也是開門收徒的師長。
那人樣貌和柳玉泉有幾分相像,也飄著幾縷長髯,但陰郁的臉色讓他整個人并未顯出絲毫仙風道骨的意思,反倒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他似乎能感應到祁磷的位置,徑直踩著落葉朝這邊而來。
他邊走嘴里邊念叨著什么,對手中的法劍也是很不在意的樣子,就那么拎著,不時的撥打著身邊的樹枝草葉,走到離祁磷他們十余丈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同時停止的還有他的念叨,他清了清嗓子,朝著祁磷這邊微微點了點頭道,''祁磷你出來吧,我是金鼎峰道德宮的嚴壯,輩分高于你,你總該出來行個師長禮才對???''
嚴壯,祁磷很難把他的人和名字聯(lián)系起來。
祁磷從大樹后走了出來,腰間懸著柄古樸的法劍,一言不發(fā),沖著嚴壯行了個禮。
嚴壯滿意的點點頭,上下打量了祁磷一番,由衷的贊嘆道,''真有點讓人意外,山里多少年沒有出過你這樣讓人看不明白的人了。說你天才吧,你連丹田都損毀了,說你廢柴吧,九靈通天的大機緣卻落到了你的身上。而現(xiàn)在,你明明表現(xiàn)出的是開悟甚至之上的實力,我卻還是看不出你的境界。你身上有不少秘密吧?''
祁磷怔了怔,很明顯這個叫嚴壯的道德宮師長自己之前沒有見過,甚至沒有聽說過,不過道德宮相對于其他峰,總是更神秘一些,而且這人的陰郁的氣質(zhì)倒是和道德宮有些相符。
祁磷搖搖頭,''山里眾弟子,有誰能保有秘密呢?''
嚴壯翹起手捋了捋那縷長髯,嘆道,''即便沒有秘密,只是這九靈通天也能讓你在山里過的很好了,何必如此呢?''
''過得很好?''祁磷笑了笑,''怎么個好法?幫我再造丹田?山里是不會冒險讓我走蘊海一途的,而我偏偏想試一試。''
嚴壯再次審視了一下祁磷,頗為歉意的說道,''山里為了保險起見,幫你再造丹田有什么不好,蘊海一途九死一生,山里不冒這個險又有何不妥?況且整座山舉力都不能保證你入得了蘊海一途,你這樣叛逃出去,有誰敢收留你,你自己憑一人之力何年何月入的了蘊海呢?''
祁磷平靜說道,''修行本在于心境,如今我已經(jīng)有了入蘊海的執(zhí)念,那便必然要完成的,至于何年何月,我更不會在乎。已經(jīng)背上了叛逃的罪名,我便也做好了孤家寡人的準備,就不勞山里費心了。''
嚴壯無奈的笑了笑,勸道,''山里能容你逃到這里,說白了還是憐惜你的九靈通天,算是已經(jīng)網(wǎng)開一面了,你現(xiàn)在束手,山主答應既往不咎,年輕人,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了!''
''弟子心意已決,還望嚴師長莫要相阻!''祁磷再次行禮道。
嚴壯面色陰騭的轉(zhuǎn)身,搖著頭慢條斯理往回走去,邊走邊緩緩說道,''這樣的話,你不但要背上同門相殘的罪名,恐怕還要搭上你這條命了!''
祁磷沒有在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嚴壯的身影消失在林中,默默的抽出了落空。
君子從大樹后閃了出來,''他們恐怕先要送那些弟子給你開刀,讓你背上這罪名,然后親自出手收拾了你,這樣就名正言順了。''
祁磷點點頭,''應該是,但我能怎么辦呢?''
君子嘶吼道,''我有辦法,但你能對付的了這人嗎?他這樣境界的好像還不止一個,你能對付的了嗎?''
祁磷看看君子,眼中亮了,''你是說,那些紫衫黃衫的弟子由你來對付?''
君子點點頭,''如果順利的話,我還能幫你對付這幾人。''
祁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手指在落空藍色的劍身上輕輕撫過,神情趨于平靜,這平靜中包含著堅毅與自信,也包含著不屈與抗爭。
老樹林外傳來的聲音雜亂了起來,君子抖擻了一下全身的白毛,輕盈的躥出去了。
緊接著林中也跟著喧鬧嘈雜了起來,獸嘶鳥鳴同時響起,起來瞬間明白了君子的意思,朝著君子躥去的方向嘶吼道,''君子,我先往北走,你后面跟上來。''
君子嘶吼著回應了一聲,便躍到身邊的一只貍貓的背上,那貍貓載著君子躬身一躥,上了旁邊的一棵參天大樹。
貍貓一直將君子載到這棵樹的最頂端,藏身于一蓬密集的樹葉后。這時,君子才悠哉的沖著老樹林中的飛禽走獸發(fā)號施令起來。
最先摸索著進入老樹林的正是被嚴壯鼓舞起了士氣的那些紫衫黃衫弟子,他們每人帶領著數(shù)名青衫弟子,分成了十多小隊,從各個方向出發(fā),向著祁磷方才所在的位置圍了過來。
不過首先攔住他們的并不是那柄傳的有點神的藍色的法劍,而是平日里根本未曾放入眼中的那些林中小獸。
這些獸類與以往見了人驚嚇逃避不同,今日突然膽氣十足,一只只都往人身上生撲,逮著下嘴的地方,不論柔軟的衣衫或者堅硬的兵刃,都是一通瘋狂的撕咬。
那些弟子平日里都是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哪里遇見過這種陣勢,一個個都嚇得灰白了臉色,也不知道能用什么術法可以驅(qū)趕,只是手舞足蹈的撲騰著,被咬到肉的連慘呼都不甚連貫了。
也有慌亂中施出術法的,但情急之下,水啊火啊的一氣亂放,對小獸們收效甚微,倒是誤傷了不少同門。
老樹林外的山坡上,柳玉泉看到這亂糟糟的一幕,心中又好氣又好笑,這山里的弟子,一個個酒囊飯袋一般,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但小獸們的異常舉動,會是誰在背后指使呢?總不會又是祁磷吧?可除了這小子,還能有誰?不過這小子怎么能驅(qū)使的了這些小獸呢?
柳玉泉突然想到,不論誰的杰作,目的只有一個,拖住這邊的陣勢,讓祁磷逃跑。
想到這里,柳玉泉也待不住了,那些弟子最多受一點皮肉之苦,放跑了祁磷,首當其沖的就是自己。
法劍祭出,柳玉泉輕盈的躍到懸浮的法劍劍身上,驅(qū)使著朝北飛去。
嚴壯暗自笑了笑,手中多出一張點燃的道符,他抬手將其向老樹林上空擲出,那道符在空中幻化出一朵烏黑的云彩,內(nèi)里電弧嗶嗶作響,待到指定的位置后,電弧如雨點般從烏云中落下,不著痕跡的穿過樹枝木葉,精準的落到了一只只小獸的身上。
被電弧電到的小獸都冒氣了一陣焦糊的青煙,或死或逃,那些弟子們的身上撕咬著的小獸也頓時少了很多,他們終于可以喘口氣,安心對付剩下的不多的幾只了。
可某棵參天大樹頂上的君子卻不希望他們有喘息的機會,一陣尖銳悠長的嘶吼聲從她口中響起,如山呼海嘯。
頓時更多的嘶吼聲從老樹林中四面八方響了起來,接著,隱藏著的豺狼虎豹齊上陣了,沖向那些才松了口氣,又被這種場面嚇傻了的仙居山弟子們。
弟子們首先想到不是如何應對,而是昨晚邀戰(zhàn)時爭先恐后擠出來的汗,現(xiàn)在想來,其實都是當時腦子里進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