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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砂

03·細思量

奚砂 端橤 4894 2019-07-26 18:41:00

  左湫低頭吃飯,卻也能感受到來自阿爾宛達的注視,她沒抬頭看她,而是繼續(xù)一心一意地吃著飯,只當做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藺舒元卻跟她搭話,說:“阿爾宛達同意你暫時留下來了,你不必擔心了。”

  這下不說些什么真的不行了,左湫只能停下筷子,向著阿爾宛達笑,“多謝寨主救命收留之恩?!?p>  阿爾宛達扒拉兩下碗里的飯,說:“藺大哥為你說了話,你可以暫時留下來。朵朵木正在給你收拾房間,你睡在我屋子旁邊,什么時候你想走了,跟我說,我會放你離開?!蓖A艘幌?,阿爾宛達道:“只是你不能在柯勒寨白吃白喝,我們廚房人手不太夠用,你得先去廚房幫忙。”

  “嗯,好?!弊箐凶匀徊荒芫芙^,這于她本來就是一件好事,干點活怎么了。

  關(guān)于這件事藺舒元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跟左湫說了什么時候書看完了想再借一些可以隨時過來找他。阿爾宛達聞言看了一眼左湫,但最終沒有說什么,只是低頭繼續(xù)吃飯。

  左湫自然也是當做什么也沒察覺到,該吃吃,該喝喝,跟不知道阿爾宛達那一眼一樣。

  拿著書跟著阿爾宛達離開藺舒元居住的二層小樓時,左湫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藺舒元。他還是坐在書案前認真地看書,那一臉的云淡風輕,滿身的混不在乎,讓左湫心里微微有些不好受。她總覺得,這樣一個如清風朗月的人物,不應(yīng)該被困在這樣一棟小樓里。

  阿爾宛達看她遲疑,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臉色微微一變,“看什么,走啊?!?p>  左湫暗暗嘆了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抱書的姿勢,跟著阿爾宛達走出后寨。

  出了后寨,就看見一個穿著棕色衣衫的男子站在路口。阿爾宛達看見他,向他招手:“柏克爾?!?p>  那人聞聲過來,“老大,怎么,大哥也不喜歡嗎?”

  阿爾宛達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藺大哥是怎么想的?!笨戳丝醋箐?,她繼續(xù)道:“她暫時留下來,讓她到廚房里幫工。我去一趟大乘村看看,你帶她去找朵朵木,先讓她安置下來?!?p>  柏克爾點頭,送阿爾宛達離開后才將目光投向左湫??吹阶箐泻敛槐苤M地看著自己,他笑道:“我跟你說過的,我叫柏克爾。走吧?!?p>  左湫看著他,猶疑了一瞬,把想說的話放回肚子里,跟著他走了。

  很明顯,這個叫做柏克爾的男子肯定是喜歡阿爾宛達的,而阿爾宛達現(xiàn)在雖然一直喊藺舒元為大哥,但是她肯定仍舊心中念著他。這樣的關(guān)系,左湫不由得為藺舒元捏了一把汗。也不知道這個柏克爾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會不會對藺舒元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來??墒寝D(zhuǎn)念一想,藺公子都在柯勒寨里住了好幾年了,如果柏克爾想害藺公子,那藺公子肯定活不到現(xiàn)在。更何況,還有阿爾宛達護著藺公子??墒牵绻乜藸柺切聛淼哪??他真的不會對藺舒元羨慕嫉妒恨嗎?

  “……左湫?!”柏克爾的高聲呼喚,讓左湫瞬間會神。看到左湫終于有了反應(yīng),柏克爾一臉的不耐煩,“你想什么呢?喊你幾聲了都不回應(yīng)?!?p>  朵朵木在一旁也一臉的不耐,“走不走啊,不走的話你就直說!”

  左湫知道自己溜神了,連忙賠笑,跟著朵朵木進了屋子。自己現(xiàn)在還是個階下之囚,還是不要多想多參與他們的事了吧。

  從藺舒元借來的書里,左湫大概了解了這個時代的基本情況。其實這個時代很像宋朝那個時期,蒙古和金朝雙面來襲,大宋江山節(jié)節(jié)敗退,最后安居一隅。不過稍微不同的是,這個安宋朝廷,并不是原本一統(tǒng)天下的老大哥。安宋朝廷,蒙哲帝國,金夏王朝他們?nèi)絼萘σ婚_始的狀態(tài)更像是天下三分,中國歷史上的魏蜀吳時期。只不過后來安宋朝廷首先腐敗下來,整個勢力一下子降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這才導(dǎo)致原本三家制衡的局勢一朝破裂。雖然如此,但是這個時期其實仍舊是個很微妙的時期。安宋朝廷雖然現(xiàn)在節(jié)節(jié)敗退已經(jīng)不再是原來的光景,但是他好歹曾經(jīng)是稱霸一方的三大勢力之一,并且一直有著極為完善的朝政制度和文化經(jīng)濟鏈,單憑這一點,就已經(jīng)遠遠勝過蒙哲帝國和金夏王朝。只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安宋朝廷以為自己制度足夠完善,就不需要居安思危,哪知自己的迅速衰落正是因為過于依靠制度。而金夏王朝,在制度是和安宋朝廷有的一拼的,軍事方面也是實打?qū)嵉膹?,可是在文化方面,他們原本的舊風俗,實在讓人不敢茍同。不過金夏王朝的學習模仿能力很強,對于安宋王朝的政治制度和文化,是一直在學習的,故而雖然現(xiàn)在金夏地區(qū)仍舊有著傳統(tǒng)風俗,但是已經(jīng)在金夏王朝范圍之內(nèi)普遍地推行新的先進文化了,并且效果很好。至于蒙哲帝國,他們的政治和另外兩派截然不同,可能是因為蒙哲帝國來源于草原吧,他們的文化政治經(jīng)濟,原本是基本上和中國的游牧民族很像的,但是后來隨著不斷的對金夏王朝和安宋朝廷的借鑒學習,現(xiàn)在也很有模有樣了。而之所以他能強悍地位居三大勢力之中并且時至今日仍舊強悍,是因為蒙哲帝國的軍隊乃是天下第一強,人稱草原鐵騎。

  粗略分析了一下現(xiàn)在的時局,左湫想了想,如果這個時代是中國的歷史的復(fù)制版本,那么最終贏得天下的應(yīng)該是蒙哲帝國??墒侨绻陀^地分析現(xiàn)在的情形,左湫覺得,最有可能掌控天下的應(yīng)該是金夏王朝。到底,會是什么樣子呢,在這個時刻沉浮的時代,自己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活下去呢?

  左湫一向不是多事之人,她并不喜歡你爭我斗的生活,仔細了解當今局勢,也只是想在這亂世之中尋得一個漏縫鉆進去,過自己的小日子。當然,如果有機會能回到原來的世界更好。但是,仔細看了這里的歷史及山川之后,左湫有些泄氣。時局比她想象的更加動蕩,藺舒元的最近三十年的記載中,大大小小各路人馬之間的戰(zhàn)爭打了無數(shù)次,統(tǒng)計者都不能得出一個具體的數(shù)字來,只能用“約千次”這樣的字眼來代替。而在柯勒寨的這一個多月里,光是聽寨中人討論新增戰(zhàn)役,就已經(jīng)有了十二次。一個月,十二次戰(zhàn)役,每次戰(zhàn)爭少則幾個時辰,多則數(shù)天。左湫猜,自己可能是遇上了戰(zhàn)爭最吃緊的時候。

  這天吃完晚飯收拾完了碗筷鍋灶之后,左湫去了后寨。到的時候,藺舒元還是一如既往地坐在書案前看書。

  敲開門,左湫看著有些吃驚的藺舒元笑道:“你看起來很吃驚?”

  藺舒元身穿石灰色長袍,并未束發(fā),見左湫站在門外,愣了一瞬,聽她這般說,立刻轉(zhuǎn)身進屋抽了根釵子三下兩下把頭發(fā)挽起來。

  左湫自來熟一般跟著他進屋,看著他如此舉動,好笑地問:“平日里你都是這般嗎?那阿爾宛達來的時候,你也會這般狼狽嗎?”

  藺舒元挽發(fā)髻的動作稍微一頓,冷冷地道:“若你是來說這些,那請回吧,藺某這里不歡迎你?!?p>  有些難堪。

  左湫眨了好幾次眼睛才說服自己臉皮厚是有好處的,她咳了兩下,解釋說:“不不不,我來找你自然不是為了這個。我是想問你一些,關(guān)于金夏王朝的事?!?p>  挽好了發(fā)髻,藺舒元坐回書案后面,伸手示意左湫就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即可。左湫坐下,問:“那個,你對現(xiàn)在的當權(quán)者了解多少?我看了書,因為本朝尚在,故而沒有關(guān)于本朝的官方歷史記載。”

  臨時挽的發(fā)髻,估計是不太舒服,藺舒元動了動脖頸,反問左湫:“你想知道什么呢?”

  “比如,現(xiàn)在安宋朝廷金夏王朝還有蒙哲帝國的當權(quán)者是誰?”鑒于這里和中國歷史那么像,左湫覺得應(yīng)該可以根據(jù)當權(quán)者來判斷這個時代的歷史大概走到了哪一步。而且,就算事實和左湫想的相悖,知道一些關(guān)于當權(quán)者的信息總是無害的。

  “你很奇怪?!碧A舒元聽左湫這樣問,剛拿起來的書卷又放下了,他鄭重地看向左湫,問:“你說你初來乍到對這里根本不熟悉我信了,可是問這些問題不是你一個普通的姑娘家該問的。你到底是誰?!”

  左湫知道自己問這些政治問題定然會遭到藺舒元的懷疑,她一臉無辜地回復(fù)道:“我要真的是你以為的那些大族女子,怎么會被困在這里?你想太多了,藺公子。我真的只是一個想在亂世之中安分地活下去的小女子,想知道這些也只是為了以后萬一出了什么事,我能更好地分析局勢做出最好的選擇。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藺舒元的表情仍舊帶著戒備,“可是安分地活下去不需要知道這么多。”

  “這世道這么亂,就算哪天遇到流兵一命嗚呼,我好歹知道自己是死于誰手啊。”

  “倘若你不知道這些東西,你應(yīng)該能更好的活下去。找個沒有戰(zhàn)亂的地方,隱居起來,你能過上安穩(wěn)的一生。”

  “這天下還有沒有戰(zhàn)亂的地方嗎?”

  “那我給你推薦一個地方,現(xiàn)在無論是安宋朝廷還是蒙哲韃子、金夏賊人,都崇拜道教,斷不會為難道家之人。你找到道教所在之地,戒欲入道,便能安穩(wěn)過一生?!?p>  “你要我過尼姑一般的生活?一輩子被鎖在道觀里?”

  “你不是想安穩(wěn)地活下去嗎?這便是最好的選擇?!?p>  “可那樣是逃避!我不想逃避現(xiàn)實!那種求道追仙的夢幻虛無生活,我過不來?!?p>  “那你就是要入世?!?p>  左湫一下子被噎住,良久,她才道:“大隱隱于市,小隱隱于野。有時候看起來危險的地方不一定危險。”

  藺舒元道:“左姑娘,聽我一句勸,別打聽這些東西了,這些天你也把那些書都看得差不多了,你想離開的話,我還可以贈你一些銀兩路上用。時局動亂,你一個姑娘家,就不要亂跑了?!?p>  可是他不懂,左湫成長的世界不允許她逃避,那個世界教會她的,是面對困難迎難而上,是勇敢面對。更何況,對于一個剛來到這個時代的左湫而言,面對動亂處理自己的未來,情感大于理智。

  “藺公子,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說了,我來找你是真的需要你的幫助,我要這些信息,真的有用?!?p>  藺舒元不說話。

  他不說話左湫就跟著耗。反正她的工作都做完了,今夜還早著呢。

  過了一會兒,左湫漫不經(jīng)心地問,“藺公子,我有一個想法,想說與你聽聽。其實這是我來找你的另一個原因,在這柯勒寨之中,能聽我這些話的人,只有你?!?p>  藺舒元還是只低頭看書,不理她。

  左湫也不在意,低頭一笑,道:“我覺得,后來能統(tǒng)一天下的,會是蒙哲帝國?!?p>  這下,藺舒元有了反應(yīng),“你為何這樣想?”

  微微側(cè)側(cè)頭活動一下脖頸,左湫緩緩道:“其實,一開始我覺得應(yīng)該是金夏王朝會走到最后??墒?,再仔細一想,人世間風云瞬息變幻,現(xiàn)在看似幾乎要權(quán)壓天下的金夏王朝,保不齊會有什么下場。倒是蒙哲帝國,我看他百年來雖然一直在草原之上,但是實力不容小覷。更何況,當今亂世,誰手中的兵強,誰勝利的可能性就越大?!逼鋵嵤歉鶕?jù)中國歷史借鑒來的。

  沒想到藺舒元聽此卻陷入了沉思。左湫知道自己這一番話很有可能是在泄露天機,但是誰又能保證這不是亂說呢?不論如何,現(xiàn)在套住了藺舒元是真的。

  左湫也不急著叫醒藺舒元,只是坐在椅子上打了個哈欠,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慢慢等他自己回醒。

  “難道在你眼里,安宋就沒有半分重振旗鼓的可能嗎?”突然之間,藺舒元開口問。

  他這么快就開口問問題,是左湫沒料到的,略略想了想,左湫嘆息道:“其實,與蒙哲帝國和金夏王朝相比,安宋原本應(yīng)該是那個最能一統(tǒng)天下的。但是我不認為現(xiàn)在的安宋有那個能力,即使他絕地反擊?!?p>  “為什么?”

  “因為到現(xiàn)在安宋的統(tǒng)治者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哪里出了問題?!弊箐锌戳艘谎厶A舒元,道:“身為統(tǒng)治者,那個什么德皇帝,居然不能認出你是國之棟才。還有,面對敵人的進攻,上級領(lǐng)導(dǎo)居然不顧屬下帶兵抗擊的建議,還把屬下關(guān)押起來,最終導(dǎo)致失地百里。我相信這不是發(fā)生在你身上的個例。”

  藺舒元眼神暗淡,沒有接話。

  左湫繼續(xù)道,“你以為這是腐敗,你以為這是官員的過失,你以為只要更換更有力量的領(lǐng)導(dǎo)班子就能解決問題,安宋就能國力大增。我可以負責任地告訴你,這個辦法能拯救安宋,但是,你做不到,不光是你做不到,就連最高統(tǒng)治者他都做不到!安宋已經(jīng)變成了一副空架子,撐不起來了。”

  “不,我信他。”

  哈?左湫剛剛義憤填膺地發(fā)表一通,被藺舒元這樣一接,一下子有點跳不過來,“他?誰?”

  “寧德陛下。我信他。”

  眨眨眼睛,左湫尷尬地笑笑,“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身為中原人,身為安宋人,我信他?!?p>  這,是在責怪她身為中原人卻不相信安宋朝廷嗎?左湫微笑著,心想自己身為一個局外人,不好評價當局者的選擇。于是她笑笑,“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p>  藺舒元遲疑了一下,居然將左湫之前問的關(guān)于統(tǒng)治者的問題緩緩道來。他說,現(xiàn)在安宋朝廷的皇帝是寧德陛下。左湫在腦中搜索了一下南宋的各個皇帝的年號,想看看有沒有相似的。然而可能是自己知道的太少,居然沒有印象。藺舒元說金夏王朝現(xiàn)在的皇帝是顏迅,太子是為顏壽忠。左湫心里微微一動,金宣宗完顏珣和那個死去的太子完顏守忠。關(guān)于蒙哲帝國,藺舒元沉吟了一下,道:“十幾年前,蒙哲帝國的統(tǒng)治者,那個被稱呼為成思大汗的人,真是一代天驕??扇缃?,聽說他已經(jīng)年邁,蒙哲之中的事宜大都交在了三子喀朗臺手中?!背杉己?,三子,窩闊臺。

  左湫心中暗暗比較,假設(shè)她現(xiàn)在的猜想是對的,那么日后統(tǒng)一天下的就有可能是這個蒙哲帝國的三皇子,喀朗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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