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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八十四章 夫復(fù)何求

君略 飯粥五斛 3248 2019-09-03 09:00:00

  董貴人聽其話中帶著哭腔,亦覺自己方才言重了,輕嘆一聲,將地上女子扶了起來,“秈兒,你是我自小看著長大的,我又如何不心疼你,咱們來這王舍城一年了,再不回去,這大涼子民怕是都要笑話我等了,母親心中著急,你可知曉?”

  董秈兒聞言,兩行清淚便再也忍不住了,“秈兒知曉,貴人只想要個(gè)看得見摸得著的孫兒,秈兒也巴望著早日能替貴人達(dá)成這心愿,或許...我終究是福淺命薄之人,配不得殿下的龍鳳之姿,否則,為何陛下成婚當(dāng)月便能結(jié)下珠胎,我卻苦求不得?!?p>  “傻孩子,生兒育女之事,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之說?!?p>  董秈兒拭干眼角的淚痕,苦笑一聲道,“秈兒定會(huì)再努力幾分,不辜負(fù)貴人恩德。”

  董貴人也當(dāng)真憐惜她,伸手捋了捋她頸間碎發(fā),想來是她近來飽受這等折磨,都沒心思好生打扮自己了。她只知那夜是靈均酒后失智,卻不知,若非是他飲下了教人亂性的藥,又怎會(huì)有今日之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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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皇室長親,長公主的壽誕,女君歷來便會(huì)攜禮駕臨。昔年孑然一身,縱然逍遙,如今一家三口,更是其樂融融。

  雖有董炎之事橫亙在她夫婦間,但終究敵不過她二人情深。床頭吵架床尾和,尋常百姓家的這戲碼,放在皇家,原來也是受用的。

  再加之,小皇子南宮昭快滿兩歲了,聰慧的緊,一張小嘴每日里說個(gè)不停,逗得雙親哪里還有半點(diǎn)閑氣。

  壽宴之上,王安歌新編的小曲自然又是博得了滿堂彩。自他從南疆歸來,整日里忙于府上事務(wù),還未曾進(jìn)宮面過圣,不過,看到女君與北正公依舊還是情深意篤的模樣,心中倒也寬慰了許多,只是,待轉(zhuǎn)念再想起那個(gè)雕刻精細(xì)的小木人兒,心頭又多出幾分惆悵來。

  壽宴畢了,還未及董貴人開口要人,赫羽倒是先開了口,“靈哥,今夜又該是貴人徹夜念經(jīng)祈福的日子了,你也無需回宮去了,且與貴人一道回府去罷,寒冬之際,靈堂也冷清的很,多添件衣裳,莫要凍壞了身子。”

  宋靈均聞言,三分動(dòng)容七分愧疚。自應(yīng)下母親那非分之請,哪一日不是活在煎熬之中,若她知曉,自己做下了何等對她不起之事,怕是此生都不會(huì)原諒自己的。

  自己何嘗不想快些圓了母親心愿,一則可以不必再與旁的女子有那肌膚之親,二則,也可教母親安心離去,可天意捉弄,這心愿竟遲遲不得圓滿。

  “羽兒,母親近來潛心向佛,她年事已高,我不忍她一人枯坐靈堂,虧得你大度,諒解于我。”

  “比起你伴在我身旁的日子,你陪貴人的日子當(dāng)真少的很,比起你對我的諒解,我才似那個(gè)處處為難你的人呢,且安心去罷。”

  有妻如此,夫復(fù)何求?

  冬夜冷寂,掌燈之時(shí)已過許久,仍不見董秈兒到來,往日里,她從來都是早早的精心打扮好,在此間等著自己的,如今夜這般遲疑倒還是第一回。許是母親抱孫心切,又責(zé)備她了,念及此,心中也不禁心疼起這個(gè)女子來,她本是無辜之人,自己也非薄情之輩,孝字當(dāng)頭,無人幸免。

  戌時(shí)過半,董秈兒方才過來。但見其面帶疲色,雖強(qiáng)顏歡笑著,卻再不似往日般光彩照人,手中托一食盤,盤中一碗兀自冒著熱氣。

  “秈兒來晚了,殿下恕罪。”

  “無礙,你在母親屋內(nèi)侍奉,亦是替我盡孝?!?p>  “方才聽得貴人說,白天的壽宴之上,殿下多替陛下飲了幾杯酒,我便去后廚煮了這碗熱湯來,殿下趁熱喝下,也好醒醒酒。”

  宋靈均接過湯碗,“你有心了,我正口渴呢?!?p>  董秈兒聞言,低眉一笑。自他二人有了這肌膚之親,自己便以他侍妾自居,可他在自己面前,終究還是這般持禮有加,甚至較之往日,這份生疏有過之而無不及。

  每次侍寢完畢,自己都不忍睡去,枕邊那張熟睡中的面容,又怎舍得少瞧一眼呢。而待他一醒來,必定要抽身離去,哪怕是去偏堂內(nèi)枯坐著等天明,也不愿再與自己同榻而眠。念及這份悲涼,不禁苦嘆一聲,這一世,幸的是,終究還是做了他的人,不幸的是,這短短光景,哪里足夠。

  “秈兒,可是母親責(zé)難你了?”

  “貴人疼我都來不及,怎會(huì)有責(zé)難,殿下多慮了?”

  “求子之事,是緣分,亦是情分,勉強(qiáng)不來?!?p>  董秈兒聞言,心頭更生悲戚之感。他話中之意再也明了不過了,他與女君,情投意合,這孩兒便是水到渠成之事,而與自己,不過是被迫所為,無心之愿,怎會(huì)圓滿。

  “殿下所言極是,且準(zhǔn)秈兒先行告退,梳洗一番再來侍候。”

  更聲再起,戌時(shí)已過,院落內(nèi)一片暗夜寂靜。廊間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一女子自暗處走來,行至另一女子身后,便住了腳。

  “來了?”

  “奴家來晚了,望姑娘見諒?!?p>  “不晚,剛剛好,可有人看見你?”

  “奴家一路小心著的,無人瞧見。”

  “那便好,你月信向來可準(zhǔn)?”

  “奴家月事從未出過差錯(cuò)?!?p>  “行了,屋中之人已睡下了,你進(jìn)去后,先將燭火熄了,一待事畢,便快些出來,自偏門出府,門口自有人等著送你回去?!?p>  “奴家遵命,敢問姑娘,屋中是哪位貴人?”

  “你不必知曉,切記,今夜,你不曾來過這府邸,這府上之人,你均未見過,無論是我,還是屋中之人,你可明白?”

  “奴家明白?!?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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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連幾日,長公主皆是在為小皇子的生辰賀禮一事焦心,畢竟那孩子一口一聲姑祖母的叫著,自己這個(gè)做姑祖母的,又怎能敷衍。

  府上管家趙寬將府上珍藏一一覽盡,仍是未尋到個(gè)合適的,說起來,此人亦是宮中出身的,該曉得什么物件最合適宜,怎奈那收禮的是個(gè)兩歲的娃娃,當(dāng)真不知如何投其所好才是。

  壽誕事畢,王安歌本就有意請辭,可一想到小皇子的生辰宴亦不遠(yuǎn)了,若自己出了這長公主的府門,怕是喝不上這杯喜酒了,畢竟自己身份低微,即便和當(dāng)今圣上交情匪淺,似此等場合,還是上不了臺面的,左思右想,便就多留了幾日。

  聽聞管家為送禮之事煩憂,不禁覺得好笑,那南宮昭雖貴為皇子,可在他眼里,什么奇珍異寶都比不得一件好玩的,長公主府上的珍藏雖個(gè)個(gè)均是價(jià)值連城,可在他眼里,卻都是一文不值的。

  “依先生之意,這所送之禮倒是不必過分貴重,能博小皇子一笑便好?”

  “正是,若論貴重,這世間頂貴重的也無出小皇子本人了罷?!?p>  “話雖如此,可大涼歷來立嫡立長,是以,這小皇子入主東宮,也是早晚的事。面對這未來的一國之君,何人能不惶恐?!?p>  “管事之言也不無道理,安歌以為,您不妨去東市的雜貨市場走走,聽聞里面的碧玉蟈蟈竟能叫出聲,鑾金的小銅人能翻跟頭,小皇子正值好動(dòng)之際,喜愛的多半便是這些呢。”

  “多謝先生指點(diǎn),日間我便去瞧瞧?!?p>  “官事客氣了,自安歌入府以來,沒少得您照拂,該致謝的是安歌才是。”

  趙寬一張臉上卻是堆滿和氣,正色說道,“先生言重了,自先生來了府上,長公主開懷許多,老奴伺候長公主多年,能見殿下如此,當(dāng)真欣慰,這都是先生的功勞。”

  王安歌藏下心頭苦笑,這府上上下,皆以為自己以色侍人,若非長公主從未在自己面前有過什么失體言行,怕是連自己都要信了。

  “對了,府上樂師舞伎的衣裝還是我初入府之時(shí)裁量制成的,如今頗有些陳舊了,管事可否從庫房撥些絲綢來,抓緊的趕制,待得明年春日陛下生辰之時(shí),便能穿上新衣入宮獻(xiàn)藝了。”

  “這是自然,先生要什么盡管開口便是?!?p>  “聽聞南澤的桑蠶體肥脂滿,吐出的絲細(xì)滑透亮,織成的布匹更是一絕,若有此物做面,當(dāng)真是好?!?p>  趙寬笑道,“先生有所不知,南澤蠶絲雖好,可那處工匠多是笨手笨腳,大有暴殄天物之嫌,而北正人織出的錦緞絲綢非但色澤明艷,其上花紋更是秀絕,長公主素來喜愛的便是北正的絲綢,是以,這府上所用布匹,無一寸是南澤所來。”

  王安歌聞言,頷首陪笑道,“原來如此,是安歌孤陋寡聞了?!?p>  前腳送走前去東市尋寶的趙寬,后腳便撞上了一個(gè)捧著茶壺的婢女,王安歌心思一動(dòng),便將那婢子叫住了。

  “丫頭,你手中之茶,這茶葉出自何處?”

  “回先生,是我大涼特產(chǎn)?!?p>  “哦?竟不是從南澤來的新茶么?”

  “沂水之畔的丘陵,最適宜種茶,皇家所用的茶葉,盡是那處產(chǎn)下的,哪里還用得著去南澤買呢?”

  王安歌見這婢子說的句句在理,不禁點(diǎn)頭笑道,“又是我孤陋寡聞了?!?p>  待那婢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轉(zhuǎn)角,王安歌方才回過神來。在長汀驛館那夜,那館中當(dāng)差的所言句句猶在耳畔,他與長公主素不相識,絕無胡言亂語之嫌,若他三人所言皆是事實(shí),此間當(dāng)真有蹊蹺。

  沉吟半響,王安歌自腰間摸出那塊腰牌來仔細(xì)瞧了瞧,此物何等緊要,莫非還有歹人膽敢冒用不成。

  抬首望去,內(nèi)院幽靜,此時(shí)長公主想必剛用過茶點(diǎn),自己便去陪她說說話,也無不可。自南疆歸來,還從未單獨(dú)去尋過長公主敘話,甚而能不碰面則不碰面,此舉是為了長公主,亦是為了楚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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