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李廣濟的父母帶著他從周家店逃荒至長安城,在玄青觀中借宿,后他的雙親再也沒能走出玄青觀,因饑餓過度又染了風寒,不久便離世。在此修行的道人竇遠之實在不忍才三歲的李廣濟無父無母流落街頭便將他收為義子,對他悉心照顧。
之后的十幾年竇遠之將終生武學都傳給了李廣濟,更是把自己潛修至寶“無影修真秘籍”交給了他,此后竇遠之便退隱江湖。
此秘籍是竇遠之早年間在終南山中修煉,依“真武太和”相傳的修道珍寶加之自己幾十年悟道而成,是他獨創(chuàng)絕學。遵循“混天地之氣,修真靜而動天,八卦心懸天外,虛而盛動悟道”之心法。傳給李廣濟的“虛衍功”便是其中分支,獨成一門武功。
竇遠之為讓李廣濟的武功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讓他練成蓋世武功,將本是“無影修真秘籍”首頁開篇的這四句,寫在了“虛衍功”繪本首頁開篇,自此,“無影修真秘籍”所傳內(nèi)功雖在江湖中仍屬上乘,但已“心法無遵道,內(nèi)功無心法。”
李廣濟畢生的心愿是要鑄造一把上好的寶劍。為此他在武館中建了一座密室。
終經(jīng)兩百八十天的煉制打磨,又用了七七四十九天在加熱后放涼稍溫的泉水中冷卻,寶劍問世。此劍長三尺,光寒粼粼,兩刃劍尖呈完美弧形,鋒利無比,劍鞘兩面前首刻各有一條長十二寸盤旋著的“威龍”,取名——“太和”劍。
“太和寶劍”,天下無雙。
自寶劍問世后,李廣濟心里也是越來越不安,思來想去將剩下的鐵料,依“太和寶劍”的樣子又鑄造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寶劍,兩劍劍柄都給鑲上了一顆同樣大小的絳玉珠,也是給寶劍增加了些許溫潤的靈活氣。這把寶劍唯與“太和寶劍”的鍛煉工序不同,顏色也較之更深,更少了內(nèi)功“心法”的結(jié)合。
這時李廣濟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把其中一把懸掛在崇武堂的花廳中。除了竇遠之、管家、夫人如蘭知道這兩把劍的秘密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眾多徒弟,甚至崇飛的師父岳蚺,也從沒有同時看到過這兩把劍。
久而久之,江湖上眾多武林高手也都見識過這把掛在崇武堂花廳里的寶劍,其中就有那時已在江湖中嶄露頭角的夏慶恒、梁敬德,還有長安城里響當當?shù)摹盎矢κ兰摇钡幕矢﹀P,凡所見之人都對此贊不絕口。
此時,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崇武堂里有這樣兩把看去一模一樣的寶劍,直到有一天......
江湖盛傳:崇武堂花廳里懸掛著一把絕世寶劍,使用這把寶劍之時,它會化為無形助力,推動自身跟隨所用招數(shù),行氣貫通全身,可助練功之人將所用時間減到最少助其功力倍增,可謂事半功倍,如再有一本上乘武功秘籍,便能練成“天下第一”的絕世武功。
傳言之迅速,如狂風般刮至江湖各大門派的耳朵里,都想看個究竟。沉寂幾年的江湖,暗流涌涌,不免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當李廣濟得知江湖上的傳言,他悔恨不已,是自己一時疏忽大意造成的。
一切來得那么快。不久,一夜之間,在一片通天的火光里,整座“崇武堂”化為灰燼。
這世中,隱晦附庸。沒有誰哪個江湖人,愿意將自身的獨門招數(shù)盡顯天下,一朝艱辛磨練,它朝枉送他人,自己成了一具遭人蹂躪的軀殼。武功秘籍難求,絕世寶劍難得。
這位年輕的公子,就是“崇武堂”堂主李廣濟的兒子——崇飛,這一年他二十二歲。
李崇飛依然忘不了,十年前師父領(lǐng)著他,因為有事在半路上折回,天黑時才到,所看到的那一幕:火光通明,整個武館的支架被燒得“嗞嗞”響,有木頭掉落重重砸到地面的聲音,有周圍鄉(xiāng)民呼喊聲、潑水聲,紛紛雜雜......
他看著發(fā)生的一切,呆住了,眼睛里的淚光在打轉(zhuǎn),腦子像被抽空了一樣,房子和大地在旋轉(zhuǎn),腳底似被釘子釘住動彈不得,腿肚上像被灌進了厚厚的沙土,他恨自己的腿不聽使喚。他怎么也不相信,和師父走了算起來才半天的光景,就發(fā)生了這些事,師父岳蚺直嘆息、懊悔,這一天就不該走......
師父看著小崇飛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是流淚,將他背起來,走向那片火焰瘋狂燃燒著的地方......他一下哭了出來,他哭鬧著要去救他的爹娘和武館里的人,在師父的背上哭鬧著......
這一幕,他永遠忘不了。
“下山就意味著要獨立面對一切,行走的不是‘江湖’,而是人心。你還年輕,一路上要照顧好自己,途中遇事萬不可妄自為大,一切行事要小心謹慎......”李崇飛想起下山之前師父再三叮囑他的話。
在他上山前幾年里,師父每次下山一去就是一個月,往后幾年對他格外嚴厲。那一晚的長談,讓他知道了崇武堂的管家李來貴是“崇武堂”除了自己外唯一幸存的人。
李崇飛想到了過往,想到了接下來的事,右手緊緊地握住茶杯,一條青筋隱現(xiàn)在白白的手背上,像森林中的荊棘,寞落的眼神轉(zhuǎn)而化作堅毅如夜晚空中閃亮劃過的星辰。
“哎...來了,公子,您的酒菜來了,狀元紅一壺,槐葉魚香面兩碗,羊肉一盤,您慢用?!钡晷《酥斜P將酒食一一擺到桌上,笑道。
李崇飛將思緒從回憶中抽了回來。他放下茶杯,謝了店小二,倒了杯酒。一嘗這酒,果然不錯,清涼醇香,還有一絲甘甜,小酌幾口,就吃起面來。
他趕了幾天的路,剛到長安地界時路上遇到了幾個乞丐,于心不忍就給了他們點銀子,剩下的食物也分給了他們。
來到城內(nèi),趕上這日集市,人多繁雜,路邊的酒肆客棧都人滿為患。在路上聽到有過路人說到,“這長安城內(nèi),論客棧哪個最有名氣?那當屬東街運來客棧啊......”一聽就是這家客棧的??停麍D個省事就找到東街來。
此時,旁邊張智幾人邊吃酒,坐在那兒閑聊。
李崇飛吃著面,隱約聽見他們的談話。
一人說道:“一月前王員外家遭了賊人,幸虧發(fā)現(xiàn)的及時,守夜的燃起了火把,紛紛趕到院中,光照亮了整個院子,那盜賊竟一時被鎮(zhèn)住了。后來,盜賊一躍縱上了屋頂,接著回身將手一揮,五枚‘飛針’就落在了距他有十幾米遠一個追來的家丁手里拿著的火把上。飛針從那家丁右臉側(cè)劃了過去,把那家丁都快嚇傻了,一下將火把扔在了地上......”
“東哥,這五枚飛針你見過沒有?”一人問道。
錢東笑了笑道:“見過,還是我過去將飛針拔下來的,張智,你猜怎么著......飛針的一半竟扎了在火把上。我就看著那飛針,看上去比平時用的繡花針,略長些,稍粗點,針首比繡花針大一倍,針尾尖細鋒利?!?p> “真?zhèn)€好功力,你們當時看沒看清楚這是個什么樣的人?”說話的是陳中。
錢東道:“那人一身‘夜行衣’,動作極快,我們只看到了一個黑影。此事過后,王員外怕走漏風聲,嚴守了幾天,見沒有異樣又恢復往常。”
張智放下酒杯道:“或許......是‘江洋大盜’,他要想殺了那個家丁,還不是讓手中的飛針轉(zhuǎn)轉(zhuǎn)方向的事兒?”
陳友“哎”了一聲說道:“像繡花針?大伙兒想想,平日家的誰最常用‘繡花針’?。俊?p> 大伙兒互相看了看,陳中笑道:“這,難道......不會是位‘女飛賊’吧?”
“用‘針’的就是女賊了?男的也說不定?!睆堉切Φ?。
“我這也不是猜的嘛。”陳中道。
李崇飛聽他們閑聊,小酌著酒也思索著:“真是個江洋大盜?飛針用的奇怪,什么樣的江洋大盜怎樣的武功,會使用一根細細的飛針做暗器?”
“繡花針......針......難道是‘飛針點穴?”李崇飛忽想起他師父曾經(jīng)說過,江湖上有一種形如繡花針似的神秘暗器,是峨眉派一位武功不凡的師太煉就,名曰“飛針點穴”,相傳她的徒弟深得這種武功暗器之絕。“這,該會不會就是......”
李崇飛盯著手里的酒杯,突然他劍眉一鎖,暗下“噓”了口氣,右手輕輕碰了碰衣襟,從衣襟里拿出了一塊精致古樸的玉佩,其形是個栩栩如生的“麒麟”。他看著,緊緊地攥在手里。
這麒麟玉佩,是他父親留給他的,上面系著漂亮的紅色玉繩和玉穗,是他母親如蘭親手編成系上的,除了寶劍,這就是唯一的信物了。玉佩他一直帶在身邊珍藏著,只有練功時,怕動作太大不小心摔到地上,才放在枕頭底下。在他心里,這塊玉佩帶在身邊如父母親的叮囑、鼓舞,充滿了親情。
張智起身喊店小二再上酒食,“好嘞,張小哥稍等,馬上就來。”那店小二正端著酒菜在幾個坐席間奔走著,聽見張智喊他應聲答道。
此未牌時,李崇飛在客棧里坐了約有兩個時辰,他盤算著天黑前去義安里,他順著窗戶看了看天色,天空湛藍,白云綿綿,忖著:“天色還尚早,再坐會兒,半個時辰后動身?!?p> 窗外正對著一個布攤兒,只見一個過路搖著扇子的富家公子,身后跟著一幫人,站在布攤兒前吆三喝四的。原來,他們路過布攤時碰掉了攤兒上的一匹布,那攤主沒說什么,他們到拉起架勢來,故意說是攤主攔了他們的路,和攤主理論起來,還要他賠二十兩銀子,攤主見他們不講理,又辯不過,只能作揖陪不是。
李崇飛正要起身,只聽一陣歡呼聲......說來眾人拾柴火焰高,見此情形,周圍的攤主一擁而上,都上前來幫那攤主理論,那位富家公子見人多勢眾,帶著手下灰溜溜地走了。看著富家公子那伙人的背影,李崇飛只覺可笑。
這時,樓上雅間里走出一位魁梧的中年人,身后跟著一個年輕人。那中年人看到了李崇飛,一雙犀利的眼睛,直直盯著他,李崇飛余光一閃心里一晃,也并沒有表露過多。兩人下了樓向后院走去了。
店小二從雅間跑下來和樓梯旁一個打下手的人小聲說了些什么,那人跑去了后院,不一會兒拎了一壇酒來,上了雅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