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南出巨鹿郡,便是如同屏風一般的太行山脈,橫亙于去往長安的路途之上。
左含清噘著嘴歪坐在車轅上,有一搭無一搭地鞭打著那匹老馬,而馬車前方則是漫長崎嶇的山路。左含清有些不爽,反手狠狠敲了敲車板,沒好氣道:“你到底還要躺多久?我又不認路,走錯了可別怪我!”
車廂中傳來秦北望懶洋洋的聲音:“往前走就行了,反正就只有一條路嘛。”
左含清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扯開車簾,怒道:“秦北望!你要是再不起來駕車,信不信老娘讓你一輩子都起不來?”
陽光灑進狹小的車廂,秦北望正在其中半躺著閉目養(yǎng)神,面色紅潤神完氣足,看上去精神得不能再精神了。但他一開口,便是一副病懨懨的腔調:“我可是個傷員,左女俠怎能如此對待我啊。”
“去你的傷員!”左含清氣不打一處來,“你的傷在離開涿州之后沒多久就已痊愈,這都過去十天了,你居然還敢賴在車廂里?你,你要不要臉?!”
秦北望看到左含清動了真火,趕緊從另一側跳出車廂,無奈道:“行行行,怕了你了,我來駕車,您去歇著,這總行了吧?”
左含清冷哼一聲,丟掉手中馬鞭,轉身鉆進車廂。秦北望嘆了口氣,撿起馬鞭坐上車轅,小聲嘀咕道:“這脾氣,估計這輩子也就是個光棍女俠了......”
話音未落,秦北望背后就挨了狠狠一掌,左含清憤怒的聲音也隨之而來:“誰讓你非要來這武當山,山路這么難走,你卻只知道偷懶!”
秦北望長嘆一聲,沒有多費口舌,只是驅馬前行。這天下最大的道理就是不要與女子吵架,此言非虛。
是的,他們現(xiàn)在正在攀登的便是大名鼎鼎的真武道場武當山,只不過兩人并沒有走那條修建有山門的正路而已,所以四周景色略顯荒涼了一些。
本來兩人是打算繞過太行山脈,一直走驛路坦途前去長安,但在涿州一事之后這條路線就行不通了。
一是因為秦北望的名字正式登上了沿路各城市的通緝榜,導致兩人一路上只得躲躲藏藏不敢走大路。再就是因為那個錦囊了。
姚化雨送給秦北望的錦囊之中沒有什么妙計,只是一張紙條,上面簡簡單單的寫有兩個地名,準確來說應該是兩座山——武當山,青嶺山。
按照左含清的說法,雖然這位神算子也算是江湖中頂尖的人物,但觀其言行必然是來者不善,這錦囊之中的信息自然也不可信。但秦北望卻像是被豬油蒙了心,非要去這兩座山上走一趟,任憑左含清磨破了嘴皮子也拗不過他。
其中緣由只有秦北望自己心里清楚,只因為那張字條上的筆跡他十分熟悉,一看便知這是他的那位便宜師父留下的。
至于師父他老人家與這位天下第七是什么關系,秦北望不知道,也懶得去猜,因為現(xiàn)在的他距離那個層面還差的太遠太遠。不過雖然神算子的話并不可信,但秦北望還是很把師父的話當一回事的。
所以,他們登上了這座號稱真武祖庭的武當山。
但直到日暮時分,兩人終于繞道登臨武當山之時,眼前所見卻令秦北望大失所望。
他沒有見到自家?guī)煾?,也沒有看到來去如飛的江湖前輩,前來迎接兩人的,只是一老一小兩名道士而已。
“貧道乃是武當山掌律道人張和,奉掌教之命在此等候兩位。觀內已備好素齋,請兩位隨我前來。”看面相大概有古稀高齡的老道士一板一眼地說道。
“道長,齋飯先不急,您可認識我?guī)煾福俊鼻乇蓖吂М吘吹卦儐柕馈?p> 老道士張和聞聽此言,枯肅的面容上突然有了一絲笑意,“尊師那種人物,哪里是貧道能夠有幸結識的。只不過掌教師兄與凌先生有些交情罷了?!?p> 秦北望急切道:“那道長能否帶我去見一見掌教道長?”
張和微笑著搖了搖頭,“秦公子莫要著急,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該見總會見到的?!?p> 秦北望有些無奈,心想跟這些出家人打交道實在是太令人心累了。但既來之則安之,秦北望和左含清也就只好隨著這老道士一起去安排飲食入住了。
這武當山香火并不算旺盛,吃住事項自然也略顯清貧,但好在兩人都不是挑三揀四之輩,于是便在山上住了下來。但這武當山雖然香火不旺,山中景色卻是一等一的優(yōu)美,山勢雄偉,奇峰峻峭,古樹如潮,據(jù)說有公林三萬畝之多,因此更顯真武祖庭之幽靜深邃。
晚飯過后,秦北望本打算回房休息,畢竟駕車走了一整天山路,其中勞累甚至超過武道修行。而且自從在與青云劍門少門主一戰(zhàn)之后,修成了《星隕刀》第三重的秦北望總是隱隱感到自己的內息不穩(wěn),無論如何調整都不得要領,所以這些天他也沒少下功夫。
但就在他獨自一人準備回房之際,卻聽到這金頂之上隱約有些古怪動靜。秦北望思索片刻,便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反正閑來無事,這武當山上也不會有人加害于他,倒不如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一路向上,臨近真武大殿之時,聲音也越發(fā)清晰,五感過人的秦北望只感覺這篤篤作響像極了僧人手中敲打的木魚之聲。但這武當山乃是道教祖庭,哪里會有僧人?不禁感到十分驚奇。
胡思亂想之際,秦北望已經(jīng)來到了真武大殿前院之中。說是真武大殿,實際上這座廟宇的規(guī)模并不算大,反倒像是一座農(nóng)家小院,只因為建于三面皆是峭壁的武當金頂之上,才顯得氣勢非凡。
而此時此刻,就在真武廟的門口,有一名須發(fā)皆白的老道士盤腿席地而坐,一手攬著拂塵,另一只手卻在敲打擱在腿上的木魚,顯得不僧不道不倫不類。
秦北望感到有些滑稽,走上前去笑著說道:“這位道長,在真武面前敲打佛家禮器,就不怕真武降罪嗎?”
不成想這老道的脾氣似乎與年紀一般大,聞聽此言便轉向秦北望,雙眼圓瞪大喝道:“凡夫俗子!這木魚乃是我源于我道家,只不過后來被僧人借鑒而已,你并非出家之人,怎敢在真武面前大放厥詞?”
秦北望被嚇了一跳,他實在是沒想到這出家之人的脾氣居然如此火爆。但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這老道似乎是嫌口舌之利不夠過癮,居然提起手中木槌徑直向秦北望丟擲過去。
“貧道見你一竅不通,便替你開開竅吧!”
秦北望見老道一言不合便動手,下意識就要躲避,但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這木魚槌竟然如同活物一般,在空中畫了一道古怪弧線,直奔秦北望胸口而去。
秦北望的確是刀不離身,但這木槌的速度實在過于迅捷,根本沒有給秦北望抽刀格擋的機會,便擊中了他的身體。被這小小木槌擊中的秦北望,只感覺有一頭野牛撞在了胸口之上,頓時喉嚨一甜,鮮血噴出,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一般飛退出去,重重砸在了院墻之上。
此時再看那位老道,滿臉怒氣早已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臉的無奈之色,看著秦北望飛退的方向,輕聲自言自語道:“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世上居然還有狼族血脈留存......凌萬象,你收下這樣一個關門弟子,難道是想要讓這江湖再多出一個司無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