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城最大的賭場是富貴坊,其規(guī)模暫且不說,光是里面富麗堂皇的裝飾就不是其他幾個同街的‘小場子’能比的,縱使將其放到開封府也上得了臺面的銷金窟,聽一些走南闖北的客商說,遠(yuǎn)在漠北之地也有富貴坊的分鋪;而賭場里負(fù)責(zé)招攬客人的小廝也是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xùn),能第一時間通過客人的穿著打扮判斷其財力,將之引導(dǎo)到最適合的桌子去。
其中一個小廝看到羅生猶豫不決,便猜出這是第一次來賭坊的,雖然奇怪羅生為何獨(dú)自過來而不是結(jié)伴而行,但知趣的沒開口亂問而是哈著腰頗為狗腿的笑道,“這位爺,去那幾桌玩兩手篩子?”。
羅生一副財大氣粗人傻錢多的扮相,闊綽的一揮手道:“帶路!”
“好嘞!那咱們就來點實在的,比大小如何?”
“中!這個要的!”三個篩子共計一十八點,三到十為小,十一到十八為大,贏了賺一倍莊家抽一分水,輸了全沒簡單粗暴,但凡是稍微有常識的都能玩,在這伺候人的小廝也大多會介紹新客人玩這個,等上癮以后,自然會有其他招兒釣凱子上鉤。
負(fù)責(zé)搖篩子的是個長相中等有些小家碧玉的女荷官,楚楚可憐的樣子足以吸引賭客,讓人即使輸了錢也不好意思埋怨她。
和羅生同桌的幾個賭客都是新手,屬于那種將錢推上去后就梗起脖子盯著骰盅等結(jié)果,贏了自然皆大歡喜,輸了垂頭喪氣暗罵晦氣,隨即繼續(xù)擺上籌碼接著賭。羅生玩了幾局后就站了起來,露出一副索然無味的樣子準(zhǔn)備走人,任憑旁邊的小廝怎么說到都無動于衷,眼看他越來越‘不耐煩’時,羅生釣的魚終于上鉤。
一位穿著打扮明顯貴氣很多的掌柜笑呵呵的攔住了去路,他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笑道“客官,可是不盡興?要不要去內(nèi)場玩些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無非是骰子牙牌(類似牌九)一類的俗物,枉我今天慕名而來,早知如此還不如去驛館玩玩了…”
“非也~”小胡子神秘的一笑,“這些都是官面上的營生,小店自己在后院還另外開了個私場,保準(zhǔn)都是客官平日聽說過但從沒見過的……也是小店成名的東西!”
“噢~?”羅生裝作來了興致訝然道,“說說看,要是不怎樣的話就別浪費(fèi)在下的時間了?!?p> 他示意羅生附耳過去低聲說到:“極樂散!”
“走,瞧瞧去!”果然,如那男子所料,聽到這個消息后羅生頓時兩眼放光明顯被勾起好奇心。
“這邊請!”他按奈住內(nèi)心的欣喜,打賞小廝一些碎銀子后,便帶著羅生一路來到后院廂房,轉(zhuǎn)動架子上一個白玉瓶模樣的機(jī)關(guān)后地板微微震動,隨即露出了一條向下的密道。地下的裝飾比之賭場就遜色了一些,空有奢華而無半分美感;里面三三兩兩的隔間用紗幔遮住,隱約還能看到一些賭徒正神魂顛倒的比劃著雙手,旁邊則有幾個身段相當(dāng)不錯的流鶯伺候著。
男子笑著向羅生解釋到,這里是他幾年前自己擴(kuò)建的,平時除了熟客誰都不知道,加之其在官府也打點了不少份子錢,所以絕對不用擔(dān)心被官府發(fā)現(xiàn)。
極樂散又分上中下三品,下品雜質(zhì)較多藥效一般,藥癮相對小的同時也最傷身,中品各方面都稍微好點,上品則是非常稀有的‘靈丹妙藥’,不光能讓人體會欲仙欲死的迷幻夢境,還能在夢境醒來后耳聰目明,無論干什么都事半功倍,藥毒也幾近于無。但缺點也相當(dāng)明顯,價格昂貴且成癮性極大,只要一月不服藥幾次就頭痛欲裂什么都做不了,所以才會有很多染了藥癮的人傾家蕩產(chǎn)后因吃不起極樂散,又忍受不住痛苦自我了結(jié)。
不過雖有那般多的前車之鑒,但依舊有不少人對之嗤之以鼻,自覺以自己的毅力絕對不會上癮,但結(jié)果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客官請看,小店的極樂散雖然與那些極品極樂散有些差別,但是也絕對當(dāng)?shù)蒙掀分闭f…”羅生接過只有小指大小的丹藥仔細(xì)端詳起來,他雖然從未接觸過這類丹藥,但是跟老王學(xué)了那么多年本事,辨別能力還是有的;這個所謂的上品極樂散乍看上去賣相不錯,色澤飽滿表面光滑,依外行人看來絕對是上之品丹藥的賣相;但羅生一掌手便發(fā)現(xiàn)丹藥表面并非如此平整,而是后來由巧匠將表面凹凸不平處填上了一些灰泥濫以充數(shù)。
其次色澤也鮮紅的過分,正常出爐丹藥不可能有這般紅艷,除非是煉丹宗師所制的極品丹藥,但似那般神物怎么可能流落到這種破地方?略做思考便知道這也是后天加工而成的,且羅生可沒有戴手套掌藥,而手上竟然連一點丹色都沒染,九成是涂了一層朱彩濫竽充數(shù)。
“客官,要不要試一下?第一次的新客,本店還免費(fèi)贈送一個小間和兩個處子伺候,包你滿意!”
羅生微微一笑搖手道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女色在下從來不缺,不過這丹果然是好丹!色澤飽滿均勻,丹體混圓天成,真乃宗師之作!掌柜的,不瞞你說在下也是個愛丹之人,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能不能賞臉答應(yīng)?”
小胡子從來糊弄的都是一些空有錢財?shù)谋┌l(fā)戶,那些人哪里懂得什么丹藥之道,所以隨便騙騙就被他忽悠住了,可沒想到今天竟然來了個一桶水不滿半桶水晃蕩的傻肥羊,把這小破作坊弄得次品吹上了天……而玩得起丹藥的都是巨富之人,這豈不是送上門來讓他宰?
“咳咳!”小胡子按奈住心中的激動之情,清了清嗓子作高深的說道:“也不是不可以,不過那位宗師脾氣比較古怪,恐怕……”
“恐怕?”羅生一副擔(dān)心的樣子,氣的小胡子差點跳腳,暗道這家伙也忒不上道了,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他自己提出來納奉的嗎?難不成讓自己說?這也太降身價了!
然而就在小胡子有些騎虎難下之時,羅生恍然大悟到:“定是我誠意不足!要不這樣掌柜的,我今天本來以為就是來隨便耍耍,沒帶多少現(xiàn)銀!后天,后天下午,咱們在醉風(fēng)樓一敘?到時我保證帶足了銀子同你一起去拜見那位大師如何?”
聽到前半句時小胡子差點就跳腳罵娘了,你這沒帶銀子還是沒銀子?不過羅生說完后半句他便將快到嘴邊的罵娘話憋了回去。
小胡子心思急轉(zhuǎn),明天起可是上峰來檢查的日子,如果一個應(yīng)付不好被發(fā)現(xiàn)后院的秘密可是會被處理掉的……但眼前這只難得的肥羊也不能耽擱了,若過幾天這家伙想通了,或者因為別的事離開的話自己不得后悔死?
略作思量后小胡子抿嘴高深一笑,“這樣也好,看在你心意誠實的份上,我直接給你引薦宗師的弟子,不過到時就看你的誠意了……”
“如此甚好!”羅生感激的給掌柜的做了一揖,“敢問掌柜貴姓?”
“呃……”小胡子其實打算狠狠宰羅生這只大肥羊一刀,再將其他積攢的金主收割一波后便卷錢遠(yuǎn)遁南疆逍遙自在去的,根本就沒打算暴露真名,隨口亂道:“鄙人姓王?!?p> “這么巧,王老板與我是本家呢!那王掌柜,我就后天在醉風(fēng)樓里等好消息了,如果事成定然攜重金登門道謝!”
“哈哈,老板客氣了…看在你如此有誠意的份上,這顆極樂散便送與你了!”
“善!大恩不言謝,日后王掌柜有用到王某的時候,盡管開口!那王某就告辭了?”
“王老板這邊請!”說罷他拍拍手,示意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將‘王老板’送走,務(wù)必不要讓外面的俗人沖撞到了自己的金主。
千里之外的漠北郎泉,王瘸子冷不丁的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暗罵道:“又是哪個鱉孫背后給你大爺使壞呢?哼……”他吃了兩口桌上的飯菜,索然無味的放下筷子,“也不知道羅生那小子在聊城過的咋樣……等我把眼前的事兒忙完了,就賴著他蹭吃蹭喝去!”說完,王瘸子拄著新打的拐棍一瘸一拐的出了門,一邊走一邊小聲念叨,“這拐就是不如先前的那個,感覺差太多了!”
再說羅生,和王姓掌柜虛與委蛇一番后便離開了賭坊,故意在人群中繞了一圈甩掉了一個傻乎乎的尾巴后,才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換回自己的夜行衣;如愿套到了極樂散的來源后,下一步他只要順藤摸瓜細(xì)細(xì)的往上查就可牽出……
想到這羅生心情也開朗起來,哼著小曲踮著腳尖往回走。
“無量天尊,小師弟要去哪里?”
“!?。 笨湛盏南镒油蝗粊磉@么一聲嚇了他一跳,見四下無人羅生才猛地抬頭向上望去。
繁星滿天,雖未至中秋但近滿的明月照亮了古樸街道,一幢二層小樓頂上盤膝坐著一個背著木匣身穿潔白道袍,發(fā)髻和道冠打理的一絲不茍的…呃,小道士?此刻他居高臨下正用稚氣未褪的奶音質(zhì)問著他。
“這.…..”羅生瞇起眼不知該如何作答,以前王瘸子曾經(jīng)教育過他,但凡闖蕩江湖遇到耳順之年的老頭,不及腰的小孩還有妖艷魅人的女子攔住了去路,不知其底細(xì)的話最好讓上三分萬不可爭執(zhí);再看那小道士衣衫整潔,分明是用高明的輕功躍上屋頂?shù)?,就這一手便足以稱得上真正入品的高手,若放開架勢做過一場的話,羅生恐怕不夠看。
心念急轉(zhuǎn)之下羅生滿臉堆笑,抱拳問道:“小道長,方才你是和在下說話?”
“哼!不是你還有誰???你摸黑劫道將人打暈,又偷跑進(jìn)那種烏煙瘴氣之地行那茍且之事,當(dāng)真以為沒人看到?。靠次掖鷰熥饝椭我幌履氵@個…”小道士邊說便起身,小小的身軀內(nèi)凝聚出的氣勢竟讓羅生覺得自己好像在獨(dú)自面對千萬披甲沖鋒的重騎兵,似是在狂風(fēng)暴雨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可能傾覆。
只是隨后他一腳踩空,嗚哇亂叫著臉朝地砸在青石地上后,所謂的氣勢便瞬間散去。
“這個怪人……”羅生過了好幾息才緩過勁來哭笑不得的靠近小道士拿劍鞘戳了戳他,“真是月夜多妖怪,魑魅魍魎現(xiàn),沒想到我竟被這么個呆道士跟蹤了?”羅生正在猶豫要不要讓地上躺著的活口永遠(yuǎn)閉嘴時,他突然看到小道士脖頸上的一塊玉牌,靠近拿起仔細(xì)翻看后他便嘆了口氣收起長劍。
“怎的遇上武當(dāng)?shù)纳档朗颗軄頂嚭臀业暮檬铝耍炕逇?,晦氣??!”雖然這么說,不過羅生還是嘆了口氣便將暈過去的小道士夾到胳膊下面用袍子藏好,同做賊似左右張望確認(rèn)沒人看到后一溜煙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