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這個阮大鋮果然不一般,為何一夜之間,馬士英就變得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而弘光皇帝卻突然有了威嚴?”
陸無雙疑惑的問道。
史可法答道:
“此事甚是詭異,我也絞盡腦汁,恐怕唯有一種解釋!”
“大人您說!”
“我猜這個阮大鋮并不是最近才入朝的,而是很早就入了朝,只是一直沒有拋頭露面,而且很可能在馬士英迎立福王的時候,他就有所參與,甚至他可能是一切事情的幕后主使,馬士英只是個傀儡,而皇上是傀儡的傀儡!”
“???”
陸無雙驚的瞠目結舌,啞然失色。
史可法露出一絲苦笑道:
“別大驚小怪,我只是猜測!無論如何,此事先不去管他!眼下中原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局勢瞬息萬變,武昌城實在是通往江南的咽喉要道,我真的是不得不去擔心?。 ?p> 陸無雙道:
“闖賊和滿清在潼關鏖戰(zhàn)、張獻忠在四川稱了草頭皇帝,山東、河南、河北等地都成了兵荒馬亂之地,老百姓流離失所,只有這江南大地還未被染指,無論如何也要阻止賊寇進犯,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今日早朝,皇上也沒議戰(zhàn)事,實際上大明王朝已經到了危急存亡之際了!”
陸無雙字字句句都說進了史可法的心里,因為現(xiàn)實的確不容樂觀,他竟也陷入了傷感,思慮良久,才抬頭道:
“這樣,無雙!你回去稍作休整,此時皇城已經下鑰,明日清晨你快馬加鞭赴武昌城,面見左良玉將軍,勸諫其無論是面對滿清還是闖賊,都務必要堅守武昌城,此乃是國家存亡大計,請左大人務必扼守要塞,與敵決一死戰(zhàn)!”
“是,大人!只是……”
陸無雙一臉疑惑,欲言又止。
史可法追問道:
“有何不明之處,但說無妨!”
陸無雙這才道:
“大人,您昨日說過左良玉將軍很可能身在這南京城,如果是這樣,那我豈不是見不到左將軍?”
史可法又道:
“無雙,先前是我們的消息閉塞,不知道滿清和張獻忠都稱了皇帝,這下子局勢將更為的錯綜復雜,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我猜他左良玉一定在南京城待不住了,怕是已經回了武昌作部署,武昌城可千萬不能放棄,否則整個江南的門戶就對賊寇敞開了!”
陸無雙點頭:
“大人,我明白了,我必當全力勸諫左將軍,無論如何都要堅守武昌!”
史可法微微笑道:
“嗯,等會我修書一封,你帶在身上,一來勸誡左良玉堅守武昌城,二來便于證實你的身份!”
陸無雙拱手道:
“是,謝大人!”
夜幕降臨,星光透過東廂房的軒窗。
“嘭~嘭~”
陸無雙倚在窗邊,手中輕輕晃動著撥浪鼓,鼓聲仿佛異常的沉悶惆悵。
每當搖動這個撥浪鼓,他的回憶便異常的清晰,那天夜里秦淮河畔的場景歷歷在目,也許是他漂泊以來最美好的一天,即使它短暫,卻迷之永恒。
“傅姑娘?”
陸無雙念著她的名字,他已經記不清他自言自語了多少次,現(xiàn)在呢?終于要去武昌城了!你是不是也在那個地方?過的好不好?
“我還有國事在身,不能一門心思的去找你,你會見我嗎?還是你依然在怪我?”
陸無雙的思緒蔓延,不知不覺眼眶里竟噙著眼淚。
“咚咚!”
“哎呀,是李叔??!”
“打攪到你了,這是史閣部給你的書信,你收好!”
李老頭送完書信便匆匆離去,陸無雙將書信納入了袖袋,不經意的望向窗外,竟已月升中天,怕已經是子夜時分了。
“算了,不睡了,等會該走了!”
陸無雙自言自語,借著窗外的月光收拾行囊,待收拾好之后,他便伏在窗臺下的書案上瞇了一會。
約摸天至寅時,陸無雙背起行囊,手執(zhí)佩劍除了廂房,徑直往馬廄的方向而去。
晨月還沒有隱去,陸無雙找到了自己的白馬,摸了摸馬頭道:
“記得上次鳳陽總督府弄險,多虧了你跑的比盧還快,盡管如此,我們仍是命懸一線,還好碰見了好心的傅前輩和傅姑娘,救了我們兩個的命,對!就是傅姑娘,我們現(xiàn)在就去找她好不好呀?”
白馬晃了晃腦袋,揚了揚蹄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陸無雙笑道:
“哈哈,一路上有你陪著少爺我,也算是不寂寞了,走吧!”
說完,一拽韁繩,飛身上馬。
“府里的人可都還在睡覺呢,你可要輕一點!”
馬兒仿佛通靈性,頓時放慢了腳步,像一頭緩緩行走的驢。待出了府門,白馬宛如一條蛟龍出海,伴隨著啟明星的微光,風馳電掣一般沖出了南京城。
話分兩頭,各說一邊;卻說史可法晨起匆忙坐轎去上了早朝,朝堂之上的弘光帝仍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眾閣臣也早已來到了金殿,還未進殿,便聽見弘光帝道:
“史愛卿,你這是來遲了呀?”
語氣有些調侃,聲音回蕩在奉天殿的空中。
史可法不敢耽誤,邁開了步子走玉階近前,跪倒在地道:
“臣有罪!”
弘光帝見狀,大笑道:
“哈哈,史閣部何罪之有???我還記得愛卿指出朕有“七大罪”的書信,我都沒有治你的罪,何況今日之事,快平身吧!”
聽了這話,史可法面色鐵青,一語不發(fā)的站起身來,低頭歸到了自己位置。
“各位愛卿,今日我們商討一下國事……”
剛要繼續(xù)說下去,只聽得殿外傳來一陣響亮的鼓聲。
“嘭嘭!嘭嘭!”
弘光帝龍顏大怒道:
“大膽狂徒,何人在殿外擊鼓,給我拿下!”
話音未落,只見親兵侍衛(wèi)引著那人進了殿。
眾臣定睛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是戶部尚書高弘圖!只見他一手拿著鼓,一手拿著棒槌,在弘光帝目光的注視下,一搖一晃的走到殿前,將鼓槌丟在了一邊,撩袍跪地叩首道:
“臣高弘圖罪該萬死,驚擾了皇上圣駕!”
朝堂之上一片嘩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弘光帝看著他伏在地上一動不動,又好氣又好笑,歷聲問道:
“朕說今天怎么史閣部和高大人都沒來參加早朝,原來是給朕來了這么一出,恕你無罪,快平身闡明殿外擊鼓所為何事?”
“謝主隆恩!”
一側的史可法也是一頭霧水,心中暗思道:
“昨日高大人還在我府商談朝中之事,并未說起今天早朝有什么事情,怎么今天早朝也來遲了,這下倒好!皇上在懷疑此事和我也有關系……”
來不及多想,高弘圖起身道:
“皇上,臣今日擊鼓上殿乃是我個人之舉,和史閣部無關!臣擊鼓不為鳴冤,只有一事不明,要向皇上請教!”
弘光帝笑答道:
“噢?愛卿又何事不明,且說來聽聽!”
高弘圖正顏厲色道:
“皇上,臣等昨日上朝,朝中多了一位兵部侍郎阮大鋮,據我所知,此人乃是先帝崇禎爺欽定的閹黨逆案之流,理應永不敘用,為何馬士英大人舉薦了此人?還做了我朝的兵部侍郎?”
話音未落,眾人皆驚!史可法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著實為他捏了一把汗,再看阮大鋮,也是面色漲紅,佯裝鎮(zhèn)定的低著頭一語不發(fā)。弘光帝心里也明白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指桑罵槐,可高弘圖說的確實有道理,所以他只好硬著頭皮答道:
“愛卿呀,如今山河動蕩之際,國家應該任用人才,阮愛卿也確有才干,雖然當年與魏忠賢有些往來,但并不能證明他就是閹黨呀?如若真是閹黨,那崇禎爺不早該殺了他???阮愛卿能夠活到今天,正是因為他不是閹黨逆案,只是在魏忠賢權傾朝野的時候,與他有些往來罷了!”
弘光帝這番話說的苦口婆心,誰知高弘圖并不領情,不依不饒道:
“皇上,此人老謀深算,老奸巨猾,他當年與魏忠賢往來,沒有留下片紙只字的證據,就是擔心日后東窗事發(fā),未曾想崇禎爺登基后真的清除了閹黨,因為沒有證據,才留得他一條命在,并不能證明他不是閹黨???再者說了,崇禎爺已經頒布旨意令此人永不敘用,為何今日做了我朝的兵部侍郎?”
弘光帝面沉如水,厲聲道:
“高大人!話可不能這么說,既然沒有證據,我們就不能亂扣罪名!至于違背了崇禎爺的圣令,你是想要治朕的罪嗎?”
“臣不敢!”
“哼!還有什么你不敢的,還有什么事,給朕一并說了吧!”
高弘圖浩氣凜然,鄭重其辭道:
“皇上!依制度而言,兵部侍郎任職是要通過吏部庭推的,否則便是圣上您親自下旨任命,他阮大鋮既沒有通過吏部庭推,也沒有圣上您的旨意,如何就成了兵部侍郎?難道就憑他馬士英的舉薦么?”
弘光帝怒不可遏,大發(fā)雷霆道:
“高弘圖,你好大的膽子!朕沒有下旨是吧?朕現(xiàn)在就頒布圣旨,任命阮大鋮為兵部尚書,入閣辦事,我看你還有什么話可說!”
高弘圖直視著弘光帝,冷冷的答道:
“臣無話可說,臣德淺福薄,這戶部尚書的位子實在是難以勝任,唯有卸任歸田園!”
說完,轉身回頭,眼看就要拂袖而去!
“大膽,快來人,給我廷杖四十大板!”
四個親兵侍衛(wèi)連忙沖上金殿,按翻高弘圖在地,舉起殺威棒眼看就要打,只聞史可法跪地高呼道:
“皇上,高大人不過一時言語有失,這四十殺威棒見他如何受得了……”
話說到一半,只聞弘光帝火冒三丈道:
“誰要敢為高弘圖求情,我連他一起打,哼!”
說完,弘光帝一甩袖子,怒氣沖沖而去,再看金殿之上,四個兵丁使出了渾身解數,每一棒猶如千鈞之力落在高弘圖的屁股上。
屁股被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而高弘圖大人卻咬著牙,始終一聲不吭……
北山霧
明朝對于文人、士大夫來說,是很不友好的年代,所謂“廷杖”就是無論多大的官員,直接按翻了打屁股(不是做做樣子,而是玩命的打)這不僅是肉體上的傷痛,還有精神上的屈辱…… 各位點個收藏,推薦,由衷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