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今日同心節(jié),這面具賣二送一呢?!辟u面具的婦人笑道。語氣里的熟稔一看便是做慣了這種吆喝叫賣的人。
……
“就憑你是冷家的女兒這輩子入宸王府便已是不可能!皇上不會同意,父親更不會!”
“我冷國公府最不缺的就是女兒,再有下次,哼…”
姑母和祖父決絕的警告清晰在耳,
“小姐,”
海棠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
冷詩雅失神的看著前面的一抹淺灰藍色,眼中再無這燈火長街的熱鬧喧囂。
“他比十年前更好了呢?!崩湓娧泡p聲說道,前面的俊疇男子雖依然是一張不茍言笑的臉,可那眉宇間的喜色,微微上揚的唇角溺起的寵愛卻還是看的分明,身側的少女笑的嬌俏甜膩,正嘰嘰喳喳的和賣面具的婦人說著什么。時不時的回頭和旁邊的男子笑問幾句,只是少女那身玉白色的衣裙,和一襲淺灰藍色的長衫錦袍站在一起,刺的冷詩雅的心有些疼,
“也比十年前更近人情了些…”她寧愿他依然是哪個不近女色的高高在上的撫水王爺,而不是眼前這個有些判若兩人對著她人眉眼生花的陌生人,若是那個人不是她,能不能也不要是別人呢?
“小姐,”身后的海棠見冷詩雅眼都不眨的盯著前面的妘瑤和宸王看,又喚了一聲,“小姐要過去嗎?”海棠囁嚅道。
上次國公發(fā)那么大火把小姐罰去祠堂,還撂下狠話,若是小姐執(zhí)意要過去,那么被國公知道了,自己免不了…
冷詩雅回頭冷眼看了眼身后立著的海棠,“你覺得我該過去嗎?”
“這…小姐,”海棠慌忙斂了神情,吞吐著,醞釀這該怎么回答才能免去一通責罰。
冷國公府最不缺的便是女兒了,有沒有她冷詩雅沒那么重要,可她呢?離了冷國公府,又有幾人能記得她冷詩雅是誰,
“走吧?!崩湓娧泡p語,不再管身后還低頭結巴,吞吐著想法子解釋的海棠,轉身往另一頭走去。
落寞的背影與這熱鬧街頭顯的格格不入,無端叫人有些心疼,此刻的小姐沒有了一貫的驕傲獨斷,那一抹紫色越走越遠,海棠掃一眼宸王方向,心疼的往冷詩雅離開的方向追去,
人都是會變得,就像以前宸王偏愛紫色一樣,小姐的衣裙幾乎也全是紫色,可是想起那一抹淺灰藍色,海棠心疼的面色上漸漸度上了安心,只要小姐不想著再入宸王府,她的這條命也暫時留下了。
“丞相府很窮?”君謹宸低頭看著蹦噠的妘瑤。深邃的眸子浩瀚如星空,盛滿了無盡的七情六欲,顯得有些捉摸不透。
“額,”宸大王爺這是因為自己剛剛和那位大嬸討價還價了么?
“比宸王府窮點。”妘瑤誠實的點頭,畢竟千年紫檀香木可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
“既然本王不窮,你也就不必替本王省那么點零碎的。”
妘瑤眉頭猛跳,這“爺不差錢兒”的架勢還能再擺的大點不?不知道姑娘我仇富啊。
“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錢一兩自是能省則省。王爺是不是發(fā)現(xiàn)我特別會過日子???”妘瑤繼續(xù)笑道,還不忘來個自我推銷。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會往自己臉上貼金?”君謹宸挑眉,
“有??!”妘瑤不假思索的應了聲,下一刻笑的更燦然了些。
君謹宸不由的側目,“王爺您剛剛不是才說過嘛。”
妘瑤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看著一旁瞪眼的某人,笑的花枝招展,莫名覺得今晚的君謹宸有些“可愛。”
“公子,里邊請?!眿傻蔚蔚恼~媚做作女聲在耳邊響起,妘瑤抬頭,這才發(fā)現(xiàn)竟然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
“你說這御春樓,是聞名天下的竹葉青御人,還是花魁箐弈御人?”
君謹宸笑的意味深長,這話似乎是在問妘瑤,可不等妘瑤回答,便抬腳向燈火璀璨,香粉漫鼻的御春樓邁了進去。
御春樓以何御人?
妘瑤還真對這位不以色事人,卻能讓男人們趨之若鶩的花魁箐弈充滿了好奇……
“扣扣,扣扣,”
久久不見傳聲出來,站在門口敲門的女子皺眉:“箐弈姑娘,你在不?”
夜更靜了,
女子疑惑的看著眼前黑漆漆的屋子,怎地連盞燈也沒點?“姑娘?姑娘?外面的客人都等不及了,你在不?”
見還是沒有人出聲,就在女子準備推門進去看看的時候,一陣女聲低聲道:“嗯,我這就來。”
然后便聽到了一陣腳步聲走遠了,該是那位敲門的女子離開了。
屋內(nèi)漆黑一片,淡淡月色朦朧而又撩人,斜斜投過雕花的窗戶投射的半明半暗,有些放縱而又沉暗。銅鏡前的少女眉若遠山黛,眼似琉璃盞,只是那雙琉璃盞般本該盈滿星光的秋水雙瞳,此刻卻是暗淡無光,悵然又茫然,
少女抬手梳髻弄妝,一張清麗淡雅的臉在一雙素手下,漸漸變得妖媚,多了些風塵氣,
朱唇輕啟,對著鏡中人悵然若失道:“想清楚了。”
美眸緩緩闔上,眼角的清淚順著臉龐滑下一道憂傷的弧度,一襲水藍色衣袍,瘦削如竹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好像蒙了一層霧般隔了一個世界,再也看不清楚…
箐弈慌忙抬手拂去臉上的淚痕,失魂喃喃:哪里需要想,只要是你,我從來都是甘愿的……
本就生意紅火的御春樓這會兒更是熱鬧,妘瑤放眼往人群里望去,嘖嘖道:
“這聞名京都的御春樓果然是名不虛傳啊,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啊?!?p> “哎,王爺,這人都是沖著箐弈來的?”
君謹宸斜她一眼,沒做回答,妘瑤悻悻住了口。
突然,喧囂的四周瞬時靜了下來。
接著便響起了一個女聲,
“各位,稍安勿躁,箐弈這就來了?!?p> 這聲音不是御春樓煙花之地的老鴇又是誰。
一襲紅色嫁衣,穩(wěn)重端莊卻又多了些風月地的輕佻,隱隱可見紅紗鴛鴦囍帕下的那張臉明艷佻然,端看那身做工奪妙的嫁衣,便是下了一番功夫的,看繡工該是出自水上坊的繡娘之手,妘瑤暗忖:這水上坊作為貴族名媛的寵兒,一貫是自恃清高,只為宦官權貴服務的,這怎么還肯給箐弈繡嫁衣了?不過轉而一想,這人都是愛財?shù)?,何況是專門做生意的水上坊呢?
“箐弈!箐弈!”
“箐姑娘…”
……
叫喚聲此起彼伏,這崇拜愛慕的場景,估計文武百官在參拜南帝時也拿不出這等獻媚熱情的勁兒來。
“各位貴客,今日既然來這御春樓,想必也是有意的人,箐弈可是我這兒的臺柱子,只有滿足以下幾個條件才能抱得美人歸。”
“什么條件?快說!”
“就是,什么條件?”
……
不等老鴇說完,下面的人便著急的問條件。
老鴇堆著一張滿臉褶子的笑臉,那笑容有些怪異,顯的整張臉更是入不得眼了,高聲說道:
“這第一點便是只有出五萬兩黃金者才可入第二局?!?p> 一語罷,人群一片唏噓,有慶幸的,有不悅的。
五萬兩黃金雖說不少,可對這多的是京都權勢貴胄的人而言卻是算不得多的,以箐弈的身價,相信即便是二十萬兩黃金,也多的是一擲萬金博美人的,這老鴇居然只要五萬兩便將這棵搖錢樹送了出去,到底是怎么想的?
低沉魅惑的聲音在耳邊乍然響起,似乎是看出來了妘瑤心里的疑惑,解釋道:
“箐弈與這御春樓當初簽的并不是賣身契,確切的說是一份合約,這五萬兩黃金想必也是箐弈的意思?!?p> 妘瑤驚詫,這人明明眼都不眨的盯著二樓拐角一處雅間里,都能一語成戳,真真是個妖孽,解惑自然是解到底了,于是妘瑤也就不客氣的繼續(xù)問道:
“為什么啊?白白損失這么一大筆錢,御春樓怎么會輕易放人走?”
君謹宸這才收回拐角處的目光,余光掠過一樓的人群,回頭朝妘瑤看來,
“不愿意也得愿意,不然,怕是連五萬兩黃金都拿不到,梧州水患這么嚴重,朝廷的眼睛盯著,這關頭有錢怕是也不會有人往刀口上砸的?!?p> 妘瑤點頭,怪不得那老鴇笑的那么難看,眼下這情況,有誰會站出來告訴天下自己很有錢呢,生怕被拉出來充了國庫,這箐弈倒是個傳聞不如見面的人物,光從這一點上便足以看出,這腦子又豈是御春樓能夠左右拿捏的。
拐角處的雅間里走出來一個長相普通一身灰衣的小斯,往一樓走去,君謹宸忽地略微勾唇,笑的淺小,若不是妘瑤一直盯著君謹宸看,怕是也難以察覺到這笑。
“下面過了第一局的人將進入第二局?!?p> 老鴇的聲音再度響起,
妘瑤往一樓掃去,才發(fā)現(xiàn)入了第二局的約莫十余人,有打扮得體華貴的公子,也有商賈人士,不過其中有兩個長相普通,作小斯侍衛(wèi)打扮的極為顯眼,二樓拐角處剛剛走下來的那位小斯也在其中,想必是有錢有權的官場中人派來的代表,畢竟真人露面在這種地方爭一個青樓女子,傳出去免不了一通彈劾,三皇子當初不過喝了回酒,都去梧州體驗生活去了。看來這些個老狐貍,都是護名虛偽的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