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清秋醉

第八十章 冤家路窄(下)

清秋醉 思夏言 4278 2023-03-20 21:29:01

  沈亦清只覺得被人猛地拋出去一樣,身形不穩(wěn),重重地砸在一見廂房正中央的圓桌上。這里的布景居然滿是異域風情,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為了這幾個北涼人而量身打造。

  她只覺得一陣莫名其妙,轉(zhuǎn)過身捂著有些吃痛的手臂就想要破口大罵。但是一想到還需要倚靠他來重獲自由,隨即在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僵硬的笑容。

  沈亦清故作溫柔,可是出口語氣依舊生硬地說道:“公子未免有些太激動了,我......”

  話音未落,其人在她對面索性將面上罩著的半扇面具隨手揭下,丟在地面上。沈亦清也在瞬間認出來,這個便是當日將她綁架到云來閣的其中一人。之所以記憶猶新,因為在瞬息之間,他險些就真的奪取沈亦清的性命,她對那雙毫無情感的眼睛記得格外清楚。

  蕭念并沒有打算和她周旋下去,直截了當?shù)貑柕溃骸笆茄嘣埔着赡氵^來的?”

  沈亦清冷聲道:“怎么會是你?!?p>  蕭念道:“我問,你答。多說一句話,我取你性命。”

  沈亦清向來不怕惡人,更不懼怕被別人威脅,瞧著他一副冷漠的表情,可是字里行間卻是有問題要向自己確認,她就更加不受恫嚇。

  她凌厲地盯著他的雙眼逼近道:“堂堂北涼王,事無巨細都身體力行,還真是敬業(yè)?!?p>  蕭念可不是說說而已,剎那間已然用手扼住沈亦清的脖頸。與他寬厚的手掌相比,沈亦清纖細的脖子就像是隨時會被輕易折斷,甚至能夠清晰看見他手上稍稍用力留下的痕跡。

  他并無耐心地威脅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p>  沈亦清能夠感覺到喉頭收緊,只是對著這樣一個冷血殘酷的暴君,她硬是咬緊牙關閉口不言。有本事他就活生生地掐死自己,就像他說的那樣,不會比碾死一只螞蟻更費力。

  正當二人僵持之際,杜伏與拓拔軒也已及時趕到。

  拓拔軒最是沉穩(wěn)持重,凡事喜歡謀定而后動。他知道蕭念不是一時沖動之人,之所以會對沈亦清這樣毫無抵抗力的弱質(zhì)女流下這么重的手,一來是因為近來的局勢波譎云詭,根植在北涼的細作屢次蠢蠢欲動,他們卻無從下手;二來,在極樂樓撞見燕云易的妻子,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們眼下正在追蹤幕后黑手,要是沈亦清不能在短時間內(nèi)解釋清楚,那么要么這些的始作俑者就是大梁燕家,要么就是有更復雜的緣故。雖然人前的蕭念視大梁為不除不快的對手,但是拓拔軒清楚他在內(nèi)心深處還是與燕云易有惺惺相惜之情。如今眼見為實,他不免會更為急迫。

  拓拔軒趕忙勸阻道:“主上,不可?!?p>  蕭念并未回過頭來,他的視線緊緊地盯著沈亦清,只是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只能讀出毫無畏懼的抵抗色彩。她所呈現(xiàn)出的濃烈個性,極為鮮活而直接。

  此時拓拔軒的到來也算是恰到好處,幫助蕭念及時冷靜下來。

  他松開手,任憑沈亦清蹲在地上猛烈地咳嗽,看著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拓拔軒趕忙道了些熱水,遞給沈亦清,溫和致歉道:“少夫人,喝點熱水緩和一下。實在抱歉,世人以為京都的失蹤案是我北涼所為。人言可畏,我們只是急于知道真相,多有冒犯。”

  這是沈亦清第一次見到拓拔軒,他與燕云殊所具備的氣質(zhì)有些相似,但也多了些北方人的率真與干練。在沈亦清的眼里,不管他是誰都好,與不遠處野蠻粗暴的蕭念相比,都無疑是翩翩佳公子。

  沈亦清一邊睥睨著蕭念,一邊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口水,總算是緩了下來:“多謝。”

  拓拔軒隨即委婉地問道:“主上其實是想要請教,為何少夫人會出現(xiàn)在這樣魚龍混雜的地方?!?p>  沈亦清答道:“看來北涼的情報中樞并不到位,你們不知道我也是被綁過來的嘛?”

  拓拔軒疑惑道:“他們竟敢對你下手?!?p>  沈亦清揮揮手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外面的那些女孩子大多都是京都城各家名門的女眷,多得是比我身份尊崇的人。”

  聽她這么說,眼神中也并沒有絲毫閃躲,拓拔軒覺得她應該沒有撒謊,于是與蕭念對了下眼神,微微搖了搖頭,意思是可能沈亦清真的如她所言是受害者。

  另一邊,沈亦清的內(nèi)心卻翻江倒海。她沒有想到,蕓娘唇齒之間想要命中的目標,居然是北涼的君主。究竟她是什么時候知道他們潛入了極樂樓,是今天偶然發(fā)現(xiàn),還是早有預謀。如果是后者,那么這個房間周圍又會安插了多少眼線,來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蕓娘說的沒錯,這里是她的地盤。從她的那筆賬目來看,這么多年的悉心經(jīng)營,不僅是收入利潤極為可觀,更有數(shù)之不盡的錢財花費在對于這艘巨輪的改造修繕之上?;镜脑O計裝飾,哪怕是揮金如土地砸錢,也與實際上損耗的金額相距甚遠。說明這艘船絕不只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淺薄,甚至如果說因為某些需求而在眨眼間轉(zhuǎn)換成一艘成規(guī)格的戰(zhàn)船,沈亦清也毫不意外。

  見她有些慌亂地四周圍瞥了幾眼,蕭念只以為她在尋思要向極樂樓的人通報,稍稍動了下手勢,隨即杜伏便將刀刃緊貼在沈亦清動脈的位置。

  蕭念冷聲道:“你對這個極樂樓了解多少?”

  見他對自己信不過卻又想要嚴刑逼供的樣子,沈亦清打心眼里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個北涼王是不是有病。他知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別人盯上了,此時只有被甕中捉鱉的份,居然以為一切盡在掌控。

  況且,就沖著他對自己如此惡劣的態(tài)度,沈亦清實在是有太多的理由答應蕓娘的交易,用他來換取自己的人身自由。

  隨即,她定了定心神,面上毫無波瀾地取來臺面上的茶盅。沈亦清趁著揭開杯蓋的空檔,不留痕跡地將玉瓷瓶里的粉末盡數(shù)倒了進去。

  沈亦清一邊沉著地動著手,一邊平靜地自言自語道:“還是茉莉春茶,聽說這在北涼最受歡迎,是最近時興的茶品,看來你們在這里的待遇很不錯?!?p>  她明顯是在顧左右而言它,舉止間也毫不顧忌杜伏刀刃的位置,兀自為每個人都斟滿一杯。

  杜伏不敢輕舉妄動,但是匕首在他的手中猶如舒展的游龍,雖是貼著沈亦清的皮膚游走,卻一絲一毫都沒有脫手抑或傷害到她。

  沈亦清順手將三個雕花精巧的杯盞分別遞到杜伏與拓拔軒手中,二人只得接過。然后她悄然恭敬地端到蕭念面前,他卻只是冷冷地盯著沈亦清,并不打算接過來。

  沈亦清微笑著說道:“既然大家是出于同樣的目的,都不希望被這些不法之徒利用,那么就是坐在同一條船上。之前我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向您斟茶認錯。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當務之急是怎么能夠?qū)⑦@里的一切公之于眾?!?p>  蕭念不由得挑了挑眉,對她判若兩人的態(tài)度不置可否。只是經(jīng)過了片刻的猶豫之后,他居然出乎意料地結(jié)果那杯茶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沈亦清,隨即一飲而盡。

  瞧見蕭念這樣痛快,杜伏與拓拔軒也依樣喝了下去。

  沈亦清的神情瞬間放松下來,整個人也像是松了一口氣。隨即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側(cè)面壁畫上一個不起眼的小孔說道:“還沒看夠嗎?出來吧?!?p>  杜伏警惕地問道:“你在和誰說話?”

  沈亦清趕忙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沒有任何威脅地說道:“你們的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做了樁等價交換的生意而已?!?p>  拓拔軒心中暗道不妙:“少夫人,你怎么可以背叛我們?”

  只聽見蕓娘巧笑嫣然地一步步走了進來,滿是笑意地說道:“背叛?她可是我極樂樓買下來的人,要背叛也輪不到你們北涼朝廷。北涼王,你說我說得對嗎?”

  蕭念冷聲道:“你就是蕓娘。”

  蕓娘道:“想不到聲名赫赫的新一代北涼王,居然還是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你可比蕭垣要好看得多。沈亦清,你做得不錯?!?p>  聽她提起自己父王的名諱,蕭念的怒火又平添了幾分,也難免轉(zhuǎn)嫁到沈亦清頭上。

  沈亦清道:“蕓姐,一切我都依照您的吩咐完成了,那我和林佳穎?”

  蕓娘好心情地說道:“你放心,我從不食言,你現(xiàn)在走出去就會有人安排把你們平安送回京都?!?p>  沈亦清雖然覺得事情順利得有些古怪,尤其是早上蕓娘還說著要找個機會聽她把那些賬目的分析解釋清楚,現(xiàn)在就絲毫不為難她。不過,她還是連忙道謝:“有勞蕓娘費心?!?p>  正當蕓娘一一打量著這些陷入自己設計的戰(zhàn)利品,朝著他們的視線焦點望去,才發(fā)現(xiàn)沈亦清遲遲沒有離開。興許是這次收獲頗豐,她并沒有任何介意地問道:“你還有什么事?”

  沈亦清猶豫道:“有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蕓娘道:“你呀,就是好奇心太重。如果我是你,現(xiàn)在就會什么都不管,沒什么會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更何況,府上還有人在等著你,不是嗎?”

  她生得明眸皓齒,在這間房的光線襯托之下,顯得更為耀眼。沈亦清一直都覺得蕓娘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味,此時想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她的人情練達與洞悉人心。

  只是有些事情,再怎么選擇,她也還是會追問下去,即便這可能意味著唾手可得的個人利益將會在頃刻間煙消云散。

  沈亦清開口道:“既然是您將這些姑娘買進來,您一定知道自己是在和誰做生意?!?p>  聞言,蕓娘的幾分笑意凝固在臉上,目露寒光道:“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沈亦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次要是真的能夠得償所愿回到京都,肯定只是想安穩(wěn)度日。可是難保哪天又被別人當成貨物賣到別的地方,穩(wěn)妥起見,知道哪股勢力在暗處才好避著走不是?”

  蕓娘忍俊不禁道:“以你的才智,不可能犯這么低級的錯誤,問了不該問的,賠上的可就不是幾年、幾十年的自由了??禳c走吧,有人還在外面等著你?!?p>  誰知沈亦清罔顧她的勸阻,繼續(xù)追問道:“不是的,蕓姐。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實在是一種折磨,就算是有人要陷害我,我總想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

  蕓娘不耐煩地望著她,沒成想對上的卻是一雙有些迷茫而失落的雙眼。就算是那日被吊在船桅之上,沈亦清也是一副無懼生死的模樣。尤其是她這些日子做事情尚算勤勤懇懇,不得不說,蕓娘多多少少對她這個年輕人有些許的欣賞。

  或許是蕓娘一時間的心頭一軟,她只是幽幽說道:“你別多想,他們這么做不是沖著你?;厝ブ笠氚采^活,就不要摻和在那些黨爭之中。好好活著,比什么都重要。”

  沈亦清分明感覺自己面前的蕓娘,正表現(xiàn)出一種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狀態(tài),似乎這種心如止水的神態(tài)才是她真正該有的樣子。

  “看來不用問了,除了大梁之外,北涼也已經(jīng)安插了你們的人。”

  恰在此時,蕭念冷聲開口。雖然蕓娘備下的是能夠教人產(chǎn)生幻覺,同時暫時封閉經(jīng)脈,使不上半分力氣的迷魂散,可是蕭念卻能夠憑借自己的意志支撐到現(xiàn)在,甚至好整以暇地坐在她們面前。

  蕓娘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伸出兩支纖細修長的手指,微微抬起蕭念的下頜,頗為欣賞地細細端詳他那張輪廓分明的面龐。

  她平靜地說道:“可惜你只是我的任務目標,而不是我的專屬獵物。這么好的一副軀殼,白白浪費了??丛谀闶菍⑺乐说姆萆?,我可以告訴你。你說的沒錯,北涼朝廷里面埋著幾著棋子,最擅長的可就是美人計,只不過與我并非同道中人。至于姓甚名誰......我可就不能說了?!?p>  話語間,她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細長的劍,鋒芒抵著蕭念的心臟,瞬息之間就能戳進去。

  蕓娘轉(zhuǎn)而露出一副冷淡的模樣道:“該說的不該說的,你都知道了,想來也無遺憾了。”

  眼瞧著她正準備了結(jié)蕭念的性命,分明已經(jīng)快要將半只腳踏出去的沈亦清終究還是不忍心。她整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了出去,一把推開了此時瞧著動彈不得的蕭念。

  隨著二人“哐當”一聲摔在地上,蕓娘的長劍也刺了個空。

  蕭念有些困惑地緊盯著沈亦清,只見她苦笑著說道:“好了別看了,我已經(jīng)開始后悔了......”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