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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醉

第四十九章 無功而返

清秋醉 思夏言 4225 2023-02-08 22:13:05

  明面上,沈亦清并沒有流露出任何激烈的情緒,反倒神態(tài)自若地坐在沈思云的對面,直視著她那雙旁人瞧著天真無辜的雙眼。

  沈亦清說道:“還沒來得起恭喜你呀?!?p>  沈思云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知道得這么快,立刻回復(fù)嫣然笑意道:“看來二姐真是消息靈通,什么都瞞不過?!?p>  沈亦清道:“也不是,我這種寸步不出門的人能知道什么,這是你姐夫跟我說的。成親是大事,恭喜呀。”

  見她不經(jīng)意間連帶著提及燕云易,似乎他們的感情的確親厚。沈思云雖是又妒又恨,但到底有所顧忌,言語上不敢再隨意造次。

  沈思云使了個眼色,李氏會意,急忙笑著道:“是呀,你三妹出嫁,可不也是咱們沈府的大事情。這不是婚期在即,我想著二姑娘和姑爺能不能代表娘家出面,也好撐撐場面不是?”

  沈亦清尚未來得及說些什么,楊氏姐妹卻搶先一步開腔,你一眼、我一語地說了起來,瞧著好不熱鬧。言語中大致的意思也無非是捧著沈亦清,仿佛若是她有所推辭,便是不識大體、忘恩負(fù)義。

  要是放在從前,依照沈亦清的性格,難免會覺得義憤填膺。興許是這趟進(jìn)了大梁皇宮的確不虛此行,她如今冷眼看著她們的嘴臉卻絲毫沒有情緒起伏。

  間隙中,沈亦清反倒不經(jīng)意地悄悄觀察著湯茵的舉動。只是此時她不急不緩的模樣,既沒有因?yàn)樗齻兊脑捳Z生出些明顯的偏向性,也沒有阻止她們繼續(xù)說下去的意思。這倒讓沈亦清覺得有些意外,同時感覺她的態(tài)度似乎有些許轉(zhuǎn)變。當(dāng)然,她只希望這不是自己的錯覺。

  “少夫人,你聽見了嗎?”

  思慮間,沈亦清恍惚才反應(yīng)過來眾人正看著自己,尤其是右手邊面容略顯刻薄的楊蕓與楊茜姐妹兩個,湊近瞧過來的模樣的確讓她心神未凜。

  沈亦清連忙道:“聽見了,很清楚?!?p>  李氏隨即問道:“咱們說了這么多,還不知道二姑娘是什么意思呢?”

  言下之意,不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逼著沈亦清表態(tài)。說著是站站臺、撐撐場面,但是沈亦清可十分清楚,一旦自己和燕云易出面,看在外人的眼里便代表著榮遠(yuǎn)侯府與姜家明面上建立了聯(lián)系。這倒不難猜,興許也是沈建安許給姜宗池的利益交換條件之一。

  千秋誕之事雖被掩蓋過去,可徹王妃平白出了變故,徹王梁錚原有的勢力像是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如今,他雖依然擔(dān)著御前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職位,卻不再執(zhí)掌實(shí)權(quán)。與他走得最為親近的姜家少了固若金湯的靠山,自然想起了要找下家的主意。如今在位的皇子,除卻太子梁筠,便只剩下齊王、徹王與瑞王,他們的動機(jī)也就不言而喻了。

  朝堂之上,雖則齊王與榮遠(yuǎn)侯府都是出了名地潔身自好,從不結(jié)黨營私,卻光明正大地走得相近,反倒更具備結(jié)交的價值。想必看中榮遠(yuǎn)侯府,也是為了背后與之交厚的齊王。

  可笑的是,沈建安居然妄想著能夠驅(qū)使這個自己從未關(guān)心過的女兒達(dá)成他的一己私利。或許從前的沈亦清可以被他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但一定不是現(xiàn)在這個煥然一新的自己。

  “我沒什么意思。我說了,你們說得很明白,我也聽得很清楚?!?p>  李氏等人完全沒有料想到她會這么不留情面,一時間有些茫然。湯茵反倒饒有深意地望了眼沈亦清,眼中多了幾分贊賞之意,卻在片刻之中斂去。

  沈思云壓抑著怒火,仍不死心地問道:“二姐姐這是何意,母親低聲下氣走這一趟,便是平日里再瞧不上我和母親,也用不著借著這個機(jī)會羞辱我們。退一萬步說,大家親戚一場,我的婚宴上你們連面都不露,豈不是教外人看了笑話?!?p>  她這話說得可真是像極了一貫的風(fēng)格,及時自己有百般不是,也總能先挑出沈亦清的錯處,隨即將自己安放在受害者的角色上,屢試不爽。

  沈亦清不由得笑著說道:“低聲下氣?也沒有吧。你說親戚一場,那倒也是,所以我已經(jīng)很寬容地沒有向?qū)m里稟報我眼見的事情了,你是覺得還不夠嗎?”

  聞言,沈思云原本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矮了半截。她是最清楚自己曾經(jīng)做過什么的,也正因此,無論沈亦清所言的真假,都絕不是她能承受得起。若是沈亦清真的親眼看見自己在她的衣服里放上牛毛銀針,又或者是目睹她與小蘭交換毒藥,轉(zhuǎn)過頭講這些告訴典刑司,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那二十大板的痛楚已然形成深刻的記憶,沈思云至今仍然記得陰冷潮濕的詔獄中,那股令人作嘔的血腥與腐爛的味道。她可一點(diǎn)都不想再踏進(jìn)去,哪怕只是半步。

  思及此,沈思云自顧自地安慰道:“不對,她不可能知道。更何況,小蘭已經(jīng)被關(guān)進(jìn)去這么久了,卻遲遲沒有其他動靜,想必她什么都沒招。對,她一定在說謊,一定是?!?p>  沈亦清瞧她專注的神情,自然知道她心里的那些盤算,也暗自欣喜自己沒有猜錯,果然當(dāng)日是她動的手腳。于是,她不疾不徐地說道:“千秋誕那天獻(xiàn)藝之時,我的那件舞衣曾被人動過手腳,幸虧發(fā)現(xiàn)得早,否則我不死也得扒層皮。對了,你知道是誰發(fā)現(xiàn)的嘛?”

  怕什么來什么,沈思云此時心中七上八下,面上猶自裝作鎮(zhèn)定的樣子。

  沈亦清并不打算等她回答,兀自說道:“是林府的小姐,林嘉悅?!?p>  她的意思很明顯,這件事情不僅她自己知道,還有第三人可以作證。若是真的鬧得不愉快了,她隨時可以將這件事情捅上去。沈思云可沒有手眼通天的本事,還不是一查一個準(zhǔn)。

  瞧著她面色煞白的模樣,沈亦清知道頃刻之間她的心理防線已經(jīng)全然崩潰,繼而神情放松地最后說了一句:“那些牛毛銀針做工精巧,我看著挺特別,特地留下了一些,你有沒有興趣看看?”

  這是在告誡沈思云,人證物證俱在,她絕無翻案的可能。

  片刻之后,沈思云不顧李氏的阻攔,兀自灰溜溜地逃了出去,連帶著楊氏姐妹怒氣沖沖地跟在后面追了出去。沈亦清冷眼旁觀著鬧劇退場,只覺得一切并不意外。

  李嬤嬤沒想到話說到一半人就跑了出去,正打算追上去送一送,被湯茵擺擺手阻攔下來。

  湯茵道:“你先退下,我有些話與她商議。”

  李嬤嬤隨即帶著侍奉的下人們退了出去,獨(dú)留下她們二人獨(dú)處。

  許久之后,湯茵率先開口打破了二人之間的沉寂。

  “解氣了?”

  她默不作聲地平白問了這么一句話,反倒教沈亦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作何回應(yīng)。

  湯茵索性開誠布公地說道:“與其讓他們在侯府門前招搖過市,不如好生迎進(jìn)來。現(xiàn)在這樣不是挺好的,省得他們百般糾纏,鬧得教人難堪。”

  沈亦清了然道:“您故意讓她們進(jìn)來就是為了拒絕她們?您為什么不提前告訴我,這樣我也好提前準(zhǔn)備一套說辭,還能有個應(yīng)對,我還以為......”

  湯茵道:“還以為我和她們串通一氣,就想著要刁難你?”

  沈亦清自然是不敢吭聲的,誰知道哪句話會突然觸動她敏感的神經(jīng)??偠灾诵械淖谥季褪遣粻庌q,她說什么就是什么,聽過則罷。

  “怎么不說話了?你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心里現(xiàn)在是不是想著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湯茵不動聲色地看似信口說著,只見沈亦清不經(jīng)意間面露些許詫異的神情。

  李氏等人登門的用意實(shí)在昭然若揭,她本就并不想與這些無謂之人相近,只是礙于姜家本就與燕家不對付,不便直截了當(dāng)?shù)鼗亟^,教本就有所嫌隙的關(guān)系更加惡化。剛巧沈亦清成了這盤僵局的變數(shù),正合了她的心意。

  她繼續(xù)說道:“在你心目中,我是不是個冥頑不靈的無知婦孺,所以會被別人隨意蒙騙。”

  沈亦清連忙否認(rèn)道:“我沒有這么想過,您做事情一定有自己的原因?!?p>  湯茵看似心情尚算不錯的樣子,說道:“你不擅長說謊。”

  沈亦清一時之間不知道眼前這個極為陌生的湯茵,怎會表現(xiàn)出與那日截然不同的樣子。究竟哪個是真實(shí)的她,又或者兩者都是?

  她坦誠說道:“我不知道夫人究竟是何用意。只不過,我的確并不想與沈思云等人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因?yàn)樗麄兌绊懙秸麄€榮遠(yuǎn)侯府的安寧。這些都是我真實(shí)的想法,也沒有欺騙您的必要?!?p>  湯茵帶著三兩分幾不可見的笑意,說道:“你放松些,我沒有質(zhì)疑你的意思。前段時間宮里發(fā)生的事情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以大局為重,總算是沒有辱沒侯府的名聲?!?p>  說話間,她略帶幾分示好之意地給沈亦清的杯盞中添了些茶水。沈亦清有些出神地盯著她那雙青蔥般纖細(xì)修長的白皙雙手,這也是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清湯茵的容貌氣度。盡管已然到了中年,可湯茵保養(yǎng)得宜,又因?yàn)槎嗄耆闼囟Y佛、潛心向善,如今心境平和之時,整個人都呈現(xiàn)出清幽恬靜的美感,說是超凡出塵并不為過。

  沈亦清連忙擺手道:“我什么也沒做,您太抬舉我了?!?p>  湯茵自然不知道個中詳情,看在她眼里只是沈亦清在顧全大局,即便受了委屈也沒有氣勢洶洶地想要討個說法,這與她起初對沈亦清的印象可謂大相徑庭。

  她語氣平緩地說道:“我原以為你是行跡惡劣,處事毫無分寸之人。如今想來,的確是被有心之人預(yù)先設(shè)計。只不過,我還不至于蒙昧到別人說什么我就信什么。只能說你進(jìn)門的時間點(diǎn)趕得太巧了,那場苦肉計無論如何都得演完?!?p>  沈亦清這才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也難怪她當(dāng)時百思不得其解,她們素未謀面,湯茵就憑幾封發(fā)乎情止乎禮的書信,對著自己極盡言語上的折辱。況且,哪有做母親的會對自己的兒子下這么重的手。如今想起燕云易的傷處,她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她不禁問道:“所以從頭到尾,都是您事先安排好的?”

  湯茵道:“也不全是,我的確對你沒什么好感,現(xiàn)在依然如此。我始終都不贊成易兒將你娶進(jìn)門,如今看來仍然未必是個好的決定?!?p>  沒想到她會這么直言不諱,這反倒讓沈亦清身心都放松了不少,畢竟怕的不是直來直去的不痛快,而是那些散步在陰暗處、不知何時會席卷而來的陰謀詭計。

  沈亦清聳聳肩道:“幸好我和您是同樣的感受,我并不需要您對我有絲毫的認(rèn)同?!?p>  湯茵本以為她多多少少會有些失落,要么就是形容沮喪,或是想方設(shè)法地為自己辯駁。沒成想沈亦清語態(tài)輕松的模樣,反倒讓自己隱約仿佛看見多年以前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女模樣。湯茵覺得這個影子離自己是那么近,又好像遙不可及。

  沈亦清繼續(xù)問道:“只是我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您不信任我,又為什么要把這些都告訴我?”

  湯茵回過神來,斂去眼神中不該存在的游移與落寞,依舊是那副平淡的模樣說道:“為了易兒?!?p>  沈亦清不解道:“您直接和他說不是更方便,母子之間有什么是不能說的,我橫亙在其中反倒多余。更何況,您上次動手打得這么狠,是不是也可以順帶著寬慰一下他?!?p>  許久,湯茵都沒有再說些什么,似乎任何事關(guān)燕云易的話語都成了不能說的禁忌,一旦觸碰,就會喚醒她冷酷而陌生的另一面。

  沈亦清本想趁著這個機(jī)會多說幾句,興許真的能化解她與燕云易之間的隔閡。只是,事實(shí)證明,她的想法不亞于癡人說夢。

  “你走吧?!?p>  湯茵冷不丁地說出這么一句話,不帶任何情感,也沒有絲毫的解釋。

  沈亦清的第一反應(yīng)是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湯茵喜怒無常之時又會有什么莫名其妙的行徑。良久之后,見她正默然地思索著些什么,沈亦清不敢打擾,只得一聲不吭地退了出去。

  回過頭望著這個清幽的小院子,沈亦清只覺得疑慮更甚,與湯茵有關(guān)的疑惑層出不窮。想必這些層層疊疊的困惑,并不是短時間內(nèi)能夠破解。

  只不過,今天總算多了一個好消息,就是起碼湯茵所做的一切的確是為了侯府著想。而且看起來,她應(yīng)該不是很容易上當(dāng)受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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